第105章 番外5
末世五年,喪屍仍未除盡。
或許是上天最後的饋贈,少部分人類發現自己擁有了精神體,被分為哨兵與嚮導。哨兵擁有極為敏銳的五感與超乎常人的戰鬥能力,而嚮導就像是他們唯一的鎮靜劑。
但精神體的覺醒與訓練並非一蹴而就,在末世前期,對抗喪屍本身便讓人類自顧不暇,他們沒有時間去研究這些異能的利弊,只能靠人命堆積,一步一步摸索至今。
許多哨兵根本不知道嚮導的存在,他們在徹底理解自己的力量之前,就已經患上嚴重的神遊症,毫無抵抗之力地死於喪屍口中。
而如今,當僅存的人類建立起一個又一個基地,高築圍牆,逐漸過上還算安穩的日子,勉強能抵禦殺之不盡的喪屍潮……
史無前例的暴雪,轟然降臨藍星。
晏寒時是第一基地的首領。他與其他的哨兵不太一樣。
他覺醒得很早,末世伊始便活躍在與喪屍戰鬥的最前線。
但是晏寒時不需要嚮導,基地里的部下勸他找一個,他偏不要。
至於為什麼他至今沒有患上神遊症……晏寒時說這是研究所要解決的問題,與他無關。
直到雪災來臨,趁著大雪尚未徹底將所有大路掩埋,晏寒時親自領著兩支分隊出了一趟遠門,殺一殺藏在雪中的喪屍,儘可能多搜尋一些物資。
然後他在雪堆里撿了個漂亮的男生回來。
那時江眠已經有了失溫癥狀,單薄衣物被他自己扯開大半,白皙漂亮的肩頸幾乎與雪色相融,濃密睫毛也被厚重的霜雪覆蓋,呼吸微弱,唇色凍得青紫,很是可憐。
誰也不知道首領是怎麼想的。唯獨晏寒時記得,他碰了碰江眠微僵的指尖,又把手覆在頸部找脈搏,感覺比那下了一周的大雪還要冰冷。
可他這幾日來的煩躁卻忽然如潮水般褪去,心中湧上一股莫名的衝動——他必須要救回這個漂亮的青年。
於是晏寒時脫下外套將江眠裹住,在其他人開著越野車趕來之前,親自給江眠做心肺復甦與人工呼吸。
做了很久。
精神緊繃的基地隊員們大受震撼,這件事一度成為了風靡基地的最大談資。
畢竟,他們那「心中只有殺喪屍」的首領,半跪在雪地里親吻一個陌生男人……大家都以為自己陷入了什麼不可名狀的集體幻覺。
當然,江眠對此毫不知情。
他醒來時就已經躺在了晏寒時的卧室里,手背上還有針眼與繃帶的殘留痕迹。
江眠怔怔地坐起身子,環視一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末世來臨以後,他再也沒來到過如此舒適安逸的地方。
床頭柜上居然插著通電的檯燈,放著一杯溫熱的蜂蜜水,還有一個精緻的白噪音機。
防彈落地窗密封性很好,隔絕了大雪狂風的侵擾。
被褥摸起來柔軟而溫暖,毛絨絨的地毯鋪在床下,赤腳踩上去都很舒服。就連窗帘也是上好的厚重面料。
在這場雪災之前,還有許多人不相信任何組織基地,獨居一隅,與親朋結伴闖蕩末世。可他們或許還沒有找到比這窗帘更厚實的衣物,就已經被大雪深埋。
江眠原本也該是其中一員。
他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將卧室門拉開一條小縫。
隔壁是書房,晏寒時正在與部下開會。他並沒有把門關嚴,江眠隱隱約約能聽到交談聲。
「通訊設備都能用,但是雪越下越大,遠離圍牆一千米左右就會逐漸失靈。」
「嗯。」
「溫室大棚還頂得住,正好那幫刺頭閑不下來,每天爬上去掃三次雪也夠他們鍛煉了。」
「地下城口一定不能積雪,圍牆周圍必須做好防滑,讓後勤多注意。」
「是!哎……目前看來喪屍是真的不怕雪,隨便走兩步,雪地里都能蹦出一個。」
……
這個基地還穩得住,但情況也不算太好。
江眠若有所思地悄悄聽著,逐漸尋摸出了卧室主人的身份。等到忽然散會時,他卻來不及把卧室門重新關上,恰好與晏寒時打了個照面。
眼前的男人身材高挺,面容英俊而輪廓分明,披著厚重的黑色大衣,很有威嚴。
江眠立刻不敢動了,低下頭捏著衣角小聲說:「是您救了我嗎?謝謝。」
他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睡衣顯然是大了,看起來……似乎這位首領的體型差不多。
「是我。」晏寒時淡淡應著,沒有一絲謙虛的意思。
而江眠依然垂著眸子,猶豫了一下,輕聲道:「請問我需要為您做什麼?」
「……什麼意思?」
江眠摸了摸手背上的針眼,乖乖回答:「現在的醫療資源很珍貴,我知道的。可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也沒殺過喪屍,該怎麼報答您才好呢?」
晏寒時皺了皺眉:「你不是普通人。」
一看就不是。
末世五年了,普通人怎麼會被養得這麼漂亮?
江眠穿著如此單薄的衣服躺在雪中,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渾身卻沒有半點傷痕,臉上也乾淨白嫩。說他是普通人,簡直是把晏寒時當成傻子哄。
似乎是看出了晏寒時眼裡的懷疑,江眠趕緊解釋:「我,我真的就是運氣好!我是開大型養殖場的,挖了很深的河道和魚塘,喪屍進不來,之前一直都有飯吃。是雪下得太大,雞鴨魚蝦都死光了我才跑出來的,然後……就被您救回了基地。」
說完,江眠還可憐兮兮地補充:「很感謝您救了我,但您不需要讓我住在這樣好的地方,我真的不會打喪屍,不能浪費資源!但我很好養的,每天吃一點點東西就可以了。」
然而聽著這些話,晏寒時的眉頭卻越蹙越緊。
現在可是末世,他居然如此單純地交代了自己的底細,還長得那麼漂亮……
江眠難道沒有想過,他手無縛雞之力又毫無背景,如果一不小心遇到壞人,該怎麼辦?被圈養起來當成床上的小玩意,又該怎麼辦?
晏寒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一瞬間腦補了很多江眠可能遇到的悲慘經歷,心中頓時湧上一陣說不上來的煩躁。
他薄唇微抿,走進卧室把門關上,江眠也趕緊跟著後退,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似乎是被他忽然的動作嚇到了。
這讓晏寒時更加煩躁,一把扣住江眠的手腕,又忍不住去摩挲他細膩柔軟的皮膚。
江眠沒有反抗,怔怔地站定不動了,很乖。
晏寒時心中翻滾的煩躁,也隨著肌膚相觸而逐漸化解了些許。
他嗓音放緩,卻也不算客氣地命令道:「你是我的戰利品,別想那麼多。回床上躺著,沒事少出門。」
聞言,江眠好像被嚇了一跳,緊接著一聲不吭地乖巧點頭,接受現實。
這是末世中弱者的自覺。
他想要立刻回去躺著,可是手腕依然被晏寒時攥得很緊,都有些疼了。
江眠還不敢提醒,臉頰悄悄泛起紅意。
沉默著等待數秒之後,晏寒時才發現是哪裡不對勁。他低咳了一聲,裝作無事地鬆開手,帶著一陣冷風走出卧室。
就是關門的力度有點太大。
江眠揉了揉微紅的手腕,慢吞吞躺回床上,小聲嘟囔:「為什麼他摸了我那麼久……戰利品是什麼意思呀……」
與此同時,晏寒時還站在門外。
哨兵聽覺比普通人要好數百倍,江眠說的話,一字不落全進了他的耳朵里。
向來冷漠淡定的首領,忍不住摸了下鼻子,默默離開。
他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麼回事,留著江眠到底想做什麼。
但摸了人家的手,確實心情舒服很多。
*
基地里的清掃工作還在繼續。
天氣實在太冷,除了輪崗在地表巡邏守衛的人以外,大多數普通人和嚮導都回到了地下城。
晏寒時是個例外,他喜歡親力親為,更喜歡殺喪屍。平常如果閑著沒事,他總會去圍牆上轉兩圈,看看有沒有喪屍靠近,搞得基地里的人都忍不住精神緊張。
就連他住的別墅也位於基地最高處,視野很好,從三樓的落地窗向下眺望,基本能看清圍牆外面的景象。
有時候守衛還沒發現喪屍的蹤跡,半夜失眠的晏寒時就已經親自拉響了警報。
其實他喜歡殺喪屍的理由很簡單,他沒有嚮導,心情偶爾會非常暴躁。
但晏寒時不願意與嚮導結合。
早些年前,人類對於嚮導的了解不多,唯獨身處前線的晏寒時看得足夠清明。哨兵離不開嚮導,脆弱一點的,在失去嚮導之後甚至會崩潰而死。
但足夠強大的嚮導,有能力捨棄他們的伴侶,畢竟他們才是施加撫慰的一方。
利用哨兵的絕對依賴與信任,把人設計殺害,然後拿走對方所有的資源,再去找其他孤寡的哨兵……這種事不多見,也並不少見。
晏寒時寧願自己患上神遊症,被喪屍吃個乾淨,也不想以那幅窩囊模樣依賴著另一個人,死於人類內鬥之中。
而且他的自控能力遠超於其他哨兵。
雖然原因不明,可晏寒時自己知道,他不需要找到足夠契合的嚮導才能生存下去。
心煩意亂的時候,多殺幾隻喪屍就好了。
尤其是在這樣壓抑的暴雪天里。
他戴好手套,跟守衛招呼了一聲,隨後抓緊麻繩從圍牆上跳下去。單手拎著獵/槍,沉重黑靴將雪地壓得更加緊實。
全基地只有晏寒時敢這樣單槍匹馬出門「散步」。別人也攔不住。
在城西雪堆的一角,還真讓晏寒時找到了一隻落單喪屍。
似乎是雙腿被埋在厚雪裡了,不知該如何脫身,唯獨兩隻黑青色的小手在空中晃蕩。乍一看,竟是個半大不大的兒童喪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