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番外

毓涅城，鏡石平台。

萬花秘境漩渦徹底無影無蹤，周遭靈氣被釋厄獸吸收殆盡，又一股腦地揮灑到天地之間,讓殘留的鏡石也黯淡無光。正下方的毓涅城燈火通明,無數孔明燈飄浮在半空中，是慶祝天地復原的居民所放，唯有被遺漏的鏡石平台靜悄悄。

星幕低垂，四下寂靜，一道雪白身影踏破虛空,出現在秘境處的壁畫前。他腰佩有我劍及停雲落月令，原以為此處僅自己一人,不料還有別人率先抵達。

只見男修身著薔薇外袍,頭戴莊嚴繁複的飾物,看上去修為高深、氣質不凡，佇立在萬花秘境曾經的入口處。

肅停雲認出此人，他不禁感慨：「看來大家都想得差不多,剛能離開屬地，就全跑出來了。」

天地重塑,靈氣新生,眾多高修同樣得以離開屬地。今後,修士不用再消耗靈氣開闢屬地，凡人也能獲得更多資源及靈氣,一切都欣欣向榮。

但可以快速抵達此處，也非尋常修士能做到。

「畢竟習得九葉踏虛以來,我一直沒機會施展一二。」教皇轉過頭來,望向肅停雲，感慨道,「真是懷念，上次仙魔大戰一別，這又過去了多少年？怎麼不見辰玥？」

「她在門裡還有事務，便讓我先行過來。」

兩人站在萬花秘境入口處，現在已經感受不到花鏡存在，只剩下那面手持花鏡、腳踏山河的壁畫。他們多年前在此分別，帶著不同理念開闢屬地，如今天地再次連接起來，其中一人卻徹底葬身於此。

肅停雲用指尖釋放紫色靈氣，妄圖用無我劍搜尋元空澤氣息，最後只找到一點琉璃古橡珠及灰燼石的殘渣。楚在霜、斐望淮和元空澤曾在萬花秘境內激戰，兩人趁秘境關閉前帶花鏡離開，暴斃的元空澤卻被漩渦所吞噬。

肅停雲唏噓：「想要用花鏡吸收世間靈氣飛升，卻不料被花鏡吸得乾乾淨淨，到頭來反而消失在這天地間。」

元空澤自以為九葉又掌控仙魔之氣，就可以操控眾生之源，誰料面對玄妙的花鏡，根本沒有反擊的實力。在廣博無邊的靈氣前，就像蜉蝣般虛弱渺小。

「我曾聽聞，花鏡本是一面通靈寶鏡，照修士、照眾生、照世間，使用者和這天地是什麼樣，花鏡就會變成什麼樣子，將它接收到的力量加倍奉還。」教皇道，「一如魔修當年想爭奪更多靈氣，反而致使魔氣衰竭、屬地崩塌，沒準元空澤那時也生出獻祭此界的念頭，這才導致自身修為被花鏡反噬。」

正因如此，眾人當初解決仙魔大戰，依然領悟對天地見解不夠，帶著各自的「道」奔赴各方創造屬地，想要建造出自己心目中的世間。

沒想到元空澤步入歧途。

肅停雲凝視畫中小人：「或許是這壁畫讓他生出妄想，堅信自己與眾不同，能超脫於其他人吧。」

「不過沒想到最後是你們贏了，當年遊歷時修為不如你就算了，誰曾想連培養弟子都差一步。」

教皇心中感慨，能用花鏡重塑天地之人，想必心胸開闊、另有境界，而這樣的修士來自蓮華宗，自然讓他心生佩服。

肅停雲摸摸鼻子：「都是碰巧。」

「江山代有才人出，該是他們的天下。」教皇笑道，「改天來黎暉殿坐坐吧，現在一切復原，我們這些老人，總算能聊聊天。」

肅停雲臉色稍緩：「等到諸事落定，自然會去拜訪。」

萬花秘境消失后，各大屬地重新連接，恢復花鏡破碎前的景象，他們也不會再經歷遠隔一方的孤獨。

*

四象玖洲，忘川兩岸廝殺的大軍終於撤去，在輕雲微風中重歸和諧安寧。

大戰時，陣心本被元空澤摧毀，卻由於楚在霜用花鏡靈氣重塑天地，在這場浩劫里幸免於難。

不光如此，魔修曾經失去的屬地復原，前線戰事本就為爭奪陣心，現在世間回歸原貌，加上忘川之戰始於元空澤挑撥，過往稱得上真相大白，仙魔恩怨也告一段落。

仙氣和魔氣都融合為靈氣，可以供任何修士來使用，也讓分隔仙魔的淮水失去作用。過去，淮水以北魔氣濃烈，淮水以南仙氣旺盛，現在世間只剩靈氣，仙魔隔閡將會更少。

沒有仙氣和魔氣的爭奪，各地都會像毓涅城一樣，慢慢變成仙魔混居，能容納下兩類修士。

淮水邊，戰場上斷裂的旌旗被陸續收走，岸邊萌生出一片茵茵綠草，還有無數雪白的石柱立起。硝煙散去，萬物萌新，修士早已不在忘川邊交戰，反而在此修建起新的墓地。

潔白石碑立起，沒有繁複花紋。元徹霆用手掌擦拭乾凈，這才緩緩直起身來，檢查周圍布置情況。

「宗主，真要將殊桃仙子挪來此處么？」旁邊人道，「門裡的舊居離您還更近。」

「殊桃以前最喜歡在淮水兩岸穿行。」元徹霆輕聲道，「現在搬到這裡，她肯定也高興，以後我多走兩步就好了。」

過去的淮水戰火紛飛，根本無法修葺出墓地。現在天地復原，楚河漢界消失，越來越多的人會跨過淮水，四象玖洲重新仙魔共治，想必她看見也會倍感欣慰。

元徹霆祭奠完殊桃，他忽然又看向北面：「釋厄尊者還沒回來？」

「對，她說今日去北面有事，估計沒辦法回宗門裡。」

「也好。」元徹霆道，「此番化解仙魔誤會，全靠她從中出力。」

如果不是楚在霜和斐望淮聯手設局，仙魔大軍都被元空澤玩弄股掌之間。萬花秘境消失后，楚在霜從秘境歸來也沒立馬離開，反而跟蓮華宗、黎暉殿修士們攜手，處理戰後的治療及修復工作，幫荒蕪的四象玖洲恢復生機。

雖然仙修和魔修的積怨無法一朝泯滅，但只要雙方中有人願意靠近彼此，那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河岸邊，純黑石柱屹立空地處，底部點綴精緻的銀紋。這裡靠近魔修營地，往常總是僻靜幽遠，卻是斐望淮童年時落水之處。

無數魅族死於元空澤手下，連魑王都被對方擊殺。現在，斐望淮終於讓同族在故土安眠，洗刷過往的冤屈，不再遭受外敵的侵襲。

楚在霜陪同斐望淮忙碌許久，兩人望著眼前的黑色石碑，確信沒有遺漏之處。她還延續老習慣，在碑前灑一點酒，擺放出各類吃食。

楚在霜看向身邊人，她發現他靜默不言：「不說點什麼嗎？」

「魅族堅信肉身消失、神魂不滅，依然存在於魂火中，能夠繼續治療後輩。」斐望淮道，「或許有一天，母後會來入夢，我們依然能相見，現在立起石碑，也只是做紀念。」

她頗為意外：「原來如此。」

魅族秘法不為人知，要不是他親口所言，她還真不知道此事。生生不息的魂火有強大自愈能力，竟是來源於無數過往魅族的庇護。

難怪他都沒有上香，想必是等夢中相遇。

斐望淮瞄她一眼，不知想起什麼，突然道：「不過你說得也有道理，確實可以主動說兩句。」

楚在霜面露不解，眼看斐望淮低頭閉目，似跟母親私下交流。他垂下濃黑的睫毛，微風拂動袖口藍紋，在石碑邊安靜駐足好久，莫名讓她直覺說的話跟自己有關。

她等他重新睜眼，忙不迭追問：「你說什麼了？」

斐望淮目光閃爍：「……沒什麼。」

楚在霜瞧他含糊其辭，她不滿地揚起下巴，翻舊賬道：「是誰信誓旦旦承諾『要什麼都有』，現在光是追問一句，都不願意說出口了。」

「我只是告訴她，我把無遠弗屆贈給獻酒的人。」他用餘光瞥楚在霜，似感到不好意思，又將視線飄遠一邊，彆扭道，「她要是願意的話，也可以入夢看你，或者照拂你一二。」

說來可笑，他自小就不是求人性格，也從不信什麼神佛護佑。童年時，母后每次為他系千香結，他總是嫌棄幼稚、不屑一顧，疑惑於母后是魅中王族，居然還相信當地的民俗。

倘若世間真存在法力無邊的神，也該是被凡人奉為神明的母后本身。

但他現在領悟過去的母后，原來人擁有軟肋，即便是魅中王族，同樣逃不過祈願。倘若魂火真能庇佑後輩，他期望她也能被祝福，就像在塔底被夢境救醒一樣，今後無憂無慮、平安順遂。

楚在霜聽到此話，內心怦然一動，沒想到他說的是這個。他將她介紹給他母親，希望對方照拂她一二，讓人品出另一層含義。

她注視石碑，不安地搓手，嘀咕道：「那我應該多帶點東西的，你也沒說你娘喜歡什麼。」

「都放了那麼多，她不會見怪的。」斐望淮斜她一眼，又見她滿臉緊張，調侃道，「她就喜歡吵鬧愛玩的仙修，像我姑姑那樣，你什麼都不做，估計也沒關係。」

楚在霜聞言，聽出他嘲諷自己，不由怒瞪他一眼。她眼珠子一轉，忽然想起來什麼，又道：「那好巧，我爹也是。」

斐望淮一怔:「什麼?」

她揶揄著反擊：「他就喜歡口是心非的魅族，自己衝上去擋風嘯巨獸，還思考過要不要幫你請獸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