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番外

兩人在純黑石碑前說笑片刻,然後將周圍收拾利落，這才順淮水慢慢返程。

不知不覺，天色漸暗,河岸兩側燈火亮起,星星點點的孔明燈飄浮空中，比夜幕上散落的繁星還耀眼。

這場景跟修元節如出一轍，楚在霜和斐望淮當年躲在塔內遙觀燈景，難得在戶外看到漫天明燈，很快被搖曳的燈火迷花了眼。

楚在霜看到空中蓮花狀的燈盞,莫名覺得眼熟，意外道：「居然還有島上的蓮燈。」

「估計是李荊芥他們弄的。」斐望淮挑眉,「燈面還畫著天寶鼬。」

戰後,蓮華宗弟子留在四象玖洲,治療被波及的負傷修士。雖然魔修和萬歸宗暫時沒徹底放下隔閡，但對待蓮華宗和黎暉殿態度平緩得多。

某日，楚在霜還專門將蘇紅栗、李荊芥叫到淮水邊,跟身披黛袍、腰佩銀飾的斐望淮相認。兩人看到魔尊打扮的斐望淮，全都驚訝得合不攏嘴,這才得知舊友的身世。

好在最初的怔愣過後,李荊芥率先緩過來,感慨道：「難怪你當初那麼不合群，那我們對你諸多包容,也算開仙魔和諧典範！」

斐望淮眼看天寶鼬還站對方肩上頻頻點頭，神色微妙道：「……究竟是誰包容誰？」

倘若他沒有記錯的話,他潛伏島內時結識的同門,只屬於傻子歡樂多的典範。

眾人重逢后笑作一團，後來還一起前往淮水以北,跟隨斐望淮到魔修營地看看，見識不少特有的靈獸藥草。只是李荊芥和蘇紅栗無法使用無遠弗屆，今日就沒有跟過來，留在門裡處理事務。

河岸邊，楚在霜從儲物戒內取出孔明燈，跟斐望淮共同放飛一盞，只見薄紙內金紅火苗搖曳，浮燈在傍晚映出朦朧光暈，伴隨微風越升越高，很快匯聚到燈流之中。

「說起來，我們還沒在修元節放過燈呢。」楚在霜望著高空的明燈，又轉頭斜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誰修元節總躲在暗處，每次被發現就跑。」

斐望淮：「這麼想放的話，等事情落定后，可以回島上放，過些時日就是修元節。」

重塑天地過後，不但高修能離開屬地，修士來往也更加容易。

楚在霜、斐望淮、蘇紅栗和李荊芥已經約好，待到四象玖洲穩定下來，他們就結伴歷練一番，儘管眾人的修為變高，但仍有不少地方沒去過，現在世間恢復正常，總算有閑暇去看看。

反正有無遠弗屆幫忙，倘若瓊蓮十二島和四象玖洲有事情，楚在霜和斐望淮也可以很快趕回來。

楚在霜聽聞此話，她突然想起什麼，又從儲物戒取出一物：「也給它看看。」

斐望淮見她手握花鏡、朝向天空：「你確定它看得見？」

「沒看它那麼大鏡面，那就是它的眼睛，肯定看得見。」

「？」

這是楚在霜最近養成的新習慣，但凡在四象玖洲瞧見什麼新鮮事物，總要將花鏡取出來，讓它也來觀摩一番。她帶著花鏡離開萬花秘境，回來后還認真研究幾日，發現鏡面當真如斐望淮所言，失去靈氣就化為普通凡物，威力甚至不如尋常法器。

花鏡本是世間靈氣的源頭，還可以讓人穿梭到上界。它將這力量交還給天地，讓天地具備融合仙氣和魔氣、自主產生靈氣的能力，自然就失去往昔的神奇。

有人說，花鏡本身無情無感，只會照出使用者的內心。使用它的修士什麼樣，它就會變成什麼樣。

斐望淮在古籍中得知此事，嘲笑楚在霜將花鏡教壞。她用過的花鏡變成凡物，變得跟她以前一樣懶，現在對靈氣完全沒反應。

不過楚在霜倒不在乎此事，她本來就沒打算前往上界，還信誓旦旦稱花鏡跟隨她心境大開，終於不再追逐無窮無盡的力量，而是以平和之心看待世間萬物。

這也是她近來總帶著花鏡的緣由，它當時離開秘境選擇自己，那必然是有一些想法。

楚在霜端著花鏡照向漫天燈火，循循善誘道：「小鏡來看看燈景，雖然不如我們島上，沒紅塵澤修元節熱鬧，但湊合湊合也能看吧，四象玖洲這邊環境還是不行，剛打完仗沒恢復過來，需要魔尊繼續努力……」

斐望淮聽她暗點自己，他眉間微動，詫異道：「你拿它當小孩養？」

他簡直對她的奇思妙想哭笑不得，明明是毫無靈智的死物，卻被她視為懵懂稚子，還真像模像樣地教起來。

難怪她當初分裂出小釋，就她這樣的腦袋瓜，幹什麼都不算離奇！

楚在霜煞有介事地點頭：「對，既然它能飛到我手上，沒準也能聽得明白話。」

他不以為然：「即便是上品法器，也不會生出靈智。」

「小鏡可不是法器，跟它們都不一樣。」她睜大眼，抱怨道，「還以為你會跟我一起養，好歹是我們共同拿回來。」

斐望淮聞言一怔，倒不知她會算上自己，還將花鏡視為紀念品。他臉色變幻莫測，又不知想到什麼，最後終於恢復平靜，猶豫道：「也不是不行。」

或許是答應共同撫養，斐望淮再看向花鏡，見其外表樸實無華，神色也緩和下來：「改天再給它鍍個銀。」

楚在霜聽他發話，暗道此人財大氣粗加重視外觀，剛剛還說花鏡是凡物，現在就要捯飭起來。

這樣時不時掏出花鏡，讓其照照萬物的行為，很快也給鏡子帶來變化。

楚在霜有一天偶然去照淮水邊的花草，卻發現手中花鏡傳來輕微波動，不再像過去般毫無反應。

鏡面上顯露出古文，恰好是那花草名字，讓她頗為驚奇，遞給斐望淮看。

兩人忙不迭繼續試驗，用花鏡照其他東西，同樣能看到對應物件的名字。

雖然花鏡依然沒有靈氣，沒法作為法器來使用，卻能辨別稀有的靈草、認出珍貴的靈獸。鏡內靈氣徹底消失，眾生之源的印跡仍在，依舊記載世間萬物，就像一本隨身攜帶的厚重典籍。

蘇紅栗和李荊芥得知此事，還拿出不少靈草來嘗試，果然都沒有失效，一一顯露出真名。

李荊芥將天寶鼬從鏡面上拿起，注視上面密密麻麻的古文：「居然連天寶鼬的別名都有。」

「好神奇。」蘇紅栗感慨，「這花鏡倒真跟在霜一樣，對萬事萬物都分外好奇。」

「沒準它在秘境待那麼多年，也想看看這世間有多大呢。」楚在霜重新拿起花鏡，仔細地擦拭鏡面，「也不知它將世間萬物都照一遍會變什麼樣。」

「想要照遍世間萬物，那勢必要四處歷練。」斐望淮道，「最近可以先照四象玖洲，收集完后再去其他地方。」

四人說干就干，很快就將四象玖洲照得差不多，正好淮水兩岸陸續安寧下來，便決定返回瓊蓮十二島繼續收集。

萬歸宗，楚並曉等人已帶隊返回一波，現在剩餘的島內修士不算太多。元徹霆聽聞楚在霜等人要走的消息，他還放下諸多事務，專程來跟眾人告別。

「混垠尊者一事對門內衝擊太大，現下還需要一些時日……」元徹霆唏噓完，他又看向楚在霜，鄭重道，「待我平復完弟子們情緒，定然到蓮華宗及黎暉殿拜謝。」

元空澤以前在四象玖洲仙修中極具威望，萬歸宗經此變故，還需要時間緩緩。元徹霆都沒料到敬重的尊者竟忍心摧毀四象玖洲，更別說宗門內的其他弟子，這件事不亞於驚濤駭浪。

楚在霜凝視元徹霆滿頭白髮，冷不丁道：「門內事務固然重要，元宗主也要顧好自己。」

元徹霆嘆息：「我如今孤家寡人，修為也無法精進，顧好門裡就夠了。」

楚在霜沉吟片刻，提議道：「現在仙氣和魔氣已融合，仙魔修士也會隔閡漸少，或許換一種方式，對您的修行更好。」

元徹霆的白髮源於靈氣混亂，修仙之法不再符合其心境，只是仙修過往沒辦法修魔。現在，世間仙氣和魔氣融合，仙魔修士都只用靈氣，也代表不少術法能共通、流動，沒準可以解決元徹霆身上的問題。

只是此話也不好說透，她能夠想明白其中道理，但他是否真對魔修放下芥蒂，又全看對方自身修行。

「換一種？」

「沒錯，有時候換一個位置，就能放下過往執念。」

元徹霆一怔，還沒有反應過來，卻見楚在霜已揮手告別，趕往蓮華宗同門的身邊。

白衣弟子們匯聚在門口，猶如冬日裡最後的積雪，待到純白一點一點消失，好似春風也隨之抵達四象玖洲，在淮水兩岸留下平靜及安寧。

*

門口，楚在霜道別完，便跟同伴碰頭。

斐望淮安排完魔修事務，換回昔日雪白芸水袍，跟另外三人保持一致，重新結成過去的小隊。

因為四人準備一同回島，所以他們沒用無遠弗屆，打算旅途中用花鏡收集，順勢就在沿途歷練。

出行計劃做得不錯，眾人收拾完行裝，正從萬歸宗離開，不料卻碰到熟面孔。

「沒想到這麼巧。」浦榮身後跟著郁冷萱及荀楓，他環顧四人，溫聲詢問道，「各位要回蓮華宗？我們奉教皇大人之命，恰好也要去瓊蓮十二島，不如路上結伴同行？」

蘇紅栗和李荊芥聞言，他們下意識望向楚在霜，又不經意瞄向另一人，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情。

楚在霜暗道不妙，小隊近年總跟黎暉殿同行，偏偏這回還有常年缺席的某人，不由緩慢而僵硬地看向身邊人。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此景似曾相識，跟門派大比時如出一轍。

果不其然，斐望淮雙臂環胸，靜靜地站在一旁。他眼眸如同黑玉，臉上沒什麼表情，等撞上她的目光，才略微一扯嘴角，譏笑道：「看我做什麼，問你行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