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落英

自剛山回城后，李歲便直接回到了鎮妖司，

安寧道府的彌安長老在和李歲閑聊不久以後，便帶著數百名弟子破空而去，

臨走前，白髮老者特意叮囑李歲，

「李大人，莫忘了去中州之時，先去白鏡谷拜訪我家道尊。」

老者說出此話后似乎覺得有些不妥，旋即就是一改口，有喚來一聲，

「老夫先恭喜一聲李道尊。」

彌安長老這才眉眼帶笑的破空離去。

送走安寧道府之人後，龍稼軒老將軍也在和李歲寒暄幾句后便帶著大軍開拔，向著北境邊關而去，

對於李歲斬殺王德之事，龍老將軍絲毫沒放在心上，

其實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這些年來高太尉倚仗著自己在中州皇城的滔天權勢，有意無意的撤換定北軍中的各階將領，

龍稼軒老將軍雖然一介武夫，但人家又不是傻子，

這高由老賊分明是想慢慢架空自己的軍權，

李歲在弘帝陵墓之前斬殺王德，

合情合理，

龍老將軍何樂而不為呢？

趙烈趙將軍也在龍稼軒離開之後帶兵返回了西邊的柏青境中，

自四州趕來支援的州府守軍也在今日趕到，

有了這些人的幫助，永州城的後續修繕倒也不必太過擔心。

樊生茂也將北境之事早早的整理詳細，從清明司中報到了總司，

其中對於李歲突破天境一事作了隆重無比的描寫，

字裡行間更是摻雜著這位樊使的慷慨昂揚的讚歎以及對李歲如江海般的崇拜，

永州城遭遇大禍，樊生茂索性也打算在城中多留幾日，

幫忙維持城中的秩序，

畢竟城內幾十萬百姓，大災之後定然會有一些人圖謀不軌，趁機行惡。

木時道尊和玉清道尊兩個可憐的老傢伙兒被那江蛟子偷襲得手，

直接被燒成了重傷，

不過兩人在得知李歲突破天境之後，

本是死氣沉沉的臉龐上頓時精神抖擻，

愣是不顧重傷在身，前來祝賀李歲，

赫然是一副我們就要跟你混了的模樣。

面對兩位道尊的殷勤獻禮，李歲笑而不語，

其實對於兩人能來永州城支援，

李歲的心裡還是有些意外的，

看著兩個老頭狼狽不堪的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談，

李歲只覺這兩個老傢伙兒還是有些意思的，

最後，李歲便是說了一句，

「兩位道尊，此事算我李歲欠你們一個人情，日後若兩位什麼難處，儘管來尋我。」

兩個糟老頭瞬間樂開了花，心中莫提有多開心了，

眼前的白衣少年二十歲登臨天境，

一劍劈殺天境八重的西楚大妖神螭，

就算是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但能得到李歲這句話，

兩人當即就覺得這趟沒白來，

良久，兩位道尊又同李歲聊了幾句后便就此告別，離開了永州城。

送別兩人，李歲再次回到了鎮妖司中，

黑奇的傷勢已有好轉，但是黑臉大漢的左眼之上卻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

對此，黑奇倒是毫不在意，

「哎呀大哥，這算啥，反正我長得本來就丑，何須在意呢！」

黑臉大漢如是說道。

聞聽此言的李歲是又心疼又覺得好笑，

一旁的小鈴和小春也是嘴角帶笑也沒說什麼，

倒是小鈴，經過此事以後，

對黑奇的態度明顯又好了許多，

雖然嘴上口口聲聲叫黑奇大傻子，但聽小春說，

這丫頭昨夜還偷偷看著黑奇抹眼淚，

得知此事的李歲不由一愣，

心說這小姑娘也知道心疼人了呢。

若是讓她知道自己在北境邊關直接被一支長矛刺穿了身軀，被釘在地上，

也不知道這小丫頭會是什麼模樣。

想到此處時，李歲當即就捏了捏小鈴瓷娃娃般的臉蛋，

「哎呀哥哥你幹嘛呢。」

「沒事，餓不餓？」

「餓！」

「晚上我回來，帶你們去吃頓好的。」

「真噠？」

小丫頭寶藍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期待，

一雙小手更是捂住了嘴巴，

「當然是。」

「哥哥最好了！」

小鈴一把撲進了李歲的懷裡。

小春面帶微笑，靜靜站在牆邊，神情間頗有些大姐的風範，

李歲見了，不由搖了搖頭，

「小春，你總是這般拘謹，這點啊你真不如小鈴。」

「是呀是呀，小春姐姐對哥哥總是恭恭敬敬的。」

「大人...我...」

小春一愣，她美眸輕眨，卻是說出話來，

看著小春這般反應，李歲也不由嘆了口氣，

這丫頭年紀僅大了小鈴兩三歲，

但是在北寧城中艱辛度日的幾年裡，

飽受世間冷暖，深諳世事，

因此身上早已沒了少女的那份靈動，

無數漫漫長夜，她也不知偷偷流了多少眼淚，

想到此時，李歲看向小春的目光也變的柔和了起來，

他上前拉起小春，

後者不由身子微顫，下意識的想抽手離去，

但最終卻是任由李歲拉著自己的小手來打小鈴身前，

只見李歲將兩女的手搭在一起，

而後抬手揉了揉了兩女的腦袋，

「以後呀，你倆都是我妹妹。」

「嘿嘿。」

黑臉大漢卻瞬間傻笑，

「大哥，那我豈不是也多了倆妹妹？」

「大傻子！我才不是你妹妹！你以後要叫我小鈴大人！」

小鈴故作嬌嗔，而後看了看有些失神的小春，又是狡黠一笑，

「還有呀，以後還要再叫一聲小春大人！」

「啊？！那我豈不是最吃虧的！」

「怎樣！你不願意嘛！」

「我.....大哥...」

黑奇頓是可憐巴巴的望向李歲，

「你們慢慢聊吧，我先走了。」

李歲輕笑，當即就溜出了鎮妖司，

身後隱隱傳來小鈴對黑奇的訓斥聲...

........

李歲來到城南丁字營外，隔著老遠看到了手裡提著酒壺的盧秀，

「大人！」

後者眼尖，在發現了李歲以後便匆忙跑向李歲，

「大人您來啦。」

盧秀今日換了一身便服，玄色勁裝領綉雲紋，魁梧健碩的身材盡顯無餘。

「幾瓶？」

「三瓶悶倒仙！」

「怕是不夠。」

李歲話里若有所指，

「盧小哥，在下號稱永州小酒仙，你這酒烈不烈啊？」

不知何時，林農山自街角走來，

只見林農山身著靛青色長袍，頭束玉冠，頗有些書生氣，

此刻這位模樣俊秀的青年手裡卻是拎著兩壺白瓷青紋的香酒，一看便是放在家裡珍藏多年的好東西。

盧秀輕笑道：

「林使，咱這酒連李大人喝了都上頭，你說烈不烈！」

李歲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

「這酒是不錯...」

旋即，三人相視笑起，便是並肩向城外走去。

青林村中，花婆見著李歲和盧秀結伴而來，其身後更是跟著個面生的青年，

老人家的臉上不由露出燦爛的笑容，

這日，花婆的家中格外熱鬧，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院子也多了幾分生氣，

屋內三位男子飲酒相談，笑語不斷，

日落之時，三人才告別了花婆。

青林村外有一片繁花似錦的林子，

暮色里，春風過境，拂落滿地花般，

遠處的永州城內已然亮起了點點燈火，

李歲三人靜靜站在林間，笑而不語，

「大人，方才酒席間的話，盧秀可是記在心裡了。」

「秀兒啊，你就放心吧！大人以後必回親自帶著你砍翻西楚和大梁！」

林農山臉色微紅，借著酒勁兒道，

李歲笑著點了點頭，

「好！」

盧秀抹了抹眼角，重重的應了一聲，

看著眼前的兩人，李歲心中有所觸動，

盧秀和林農山都是心懷赤誠之人，

自己此去中州，

不知會經歷什麼樣的事情，

但有一件事他心中早已篤定，

那個高太尉必然不能再留！

安州岳不歸以及眼前的盧秀，都是一心想要收復失地的忠勇男兒，

奈何朝中黨派大多處處排擠主戰一脈，

令這些武將根本無法施展心中的宏圖大願，

此次中州之行，

李歲心中已然計劃好，

持劍肅清滿朝佞臣，

還這烏煙瘴氣的中州皇城一個青天白日！

「風來呼...」

此時，

一陣涼風吹過，

滿樹繁花落盡，

不由惹人注目，

忽地，盧秀清了清嗓子，道：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李歲一愣，神情間閃過些許驚訝，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林農山展臂開口，神態愜意，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兩個酒氣熏熏的男子心領神會的吟誦著龍老將軍在某年元夜寫下的詩詞，

說到最後四個字時，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李歲，

暮色里，

落英似雨，

那白袍少年微微笑起，

宛如仙人臨塵，

不多時，

三人便趁著滿地似錦繁花並肩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