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入夜的街道

「喂！嗯，我沒事。」

「手機在著急趕回家的時候丟了，現在是借用樓下一家店的固定電話打的。」

「很亂是很亂，不過我會待在家裡，倒是沒有什麼問題。」

「不會亂跑的，回來的時候，還買了很多的食物，就算待在家裡幾個月都沒有問題。」

「嗯，嗯，好，我會注意安全的，你們放心。」

「這段時間沒有手機，下樓也危險，等我新的手機到了，就可以隨時聯繫你們了，真的沒事，嗯。」

「好，好，我知道了，那先掛了。」

鍾獻掛掉了電話，遠處傳來槍聲和轟鳴聲，像在反駁著他剛才說的話。

他現在確實在一家商店裡面，一家買運動服裝的商店，只不過這家商店，並不是在自己的公寓樓下。

鍾獻是在大街上醒來的，他睜開眼，自己躺在一棟大樓的角落裡，艱難坐了起來，腦海中瞬間湧入無數的記憶，有幼童時自然遺忘的記憶，有長大后刻意遺忘的記憶，所有的記憶回到他的大腦，如此千絲萬縷，卻一點都不覺得擁擠混亂。

「真是讓人討厭啊。」

鍾獻嘆了一口氣。

就這樣坐在地上，只有大腦在飛速運轉，身體的其它部位則是一動不動，大概坐了10多分鐘，他的眼珠終於轉動起來。

在離自己10米遠左右的地方，有一棵木棉樹倒在道路上，地板有血，從道路沿著自己所在的地方延伸，地上也有拖曳過的痕迹。

手機和錢包都不見了，現金倒是沒有多少，只是錢包內有自己的身份證和銀行卡，自己的手機是最新上市的，很難買到，錢包的材質和品牌也不錯，看中的大概是這兩樣。

跟女朋友說好了會去接她，現在不能實現了，電話號碼存在手機里，看都沒看過，更不可能記得清楚，若要說還能記清楚的號碼，除了自己的，也只有父母的了。

幸好鍾獻並不是月陳市本地人，他只是因為某些原因，離開了心愛的祖國，來到這滿是華人的地方工作，而他的父母，也遠在中國，非常安全。

「左邊是東邊，不遠處應該是海邊，旁邊有不少商鋪，應該可以找到固定電話，可以先給老家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鍾獻站了起來，又呆在了原地，他突然發現不對勁，以上所有的思考，沒有前後順序，沒有輕重緩急，竟然是在同一時間進行的。

他以前還愛思考的時候，曾經嘗試一心二用，卻沒有成功，如今已非一心二用可以形容，一心多用，還能莫名推導出事實的結論，比如判斷昏迷時發生的事情，判斷現在的時間，判斷準確的方位。

另外，他不是受傷了嗎？那麼受傷的地方在哪裡？

鍾獻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手掌摸到了後腦勺，那裡的頭髮全都凝成了一片，可是在凝固的血液下面，卻沒有摸到傷口。

「這？」

即便是現在的大腦，也判斷不出這是什麼情況。

「痊癒了嗎？這種事情，是人類能夠做到的嗎？」

鍾獻又嘆了一口氣，往左邊，他判斷的東邊，也就是朝海邊走去。

入夜後的街道顯得很冷清，路邊的燈光亮著，兩邊的高樓也有不少房間是亮著的，不少商店大門是開著的，裡面卻是陰暗無人的。道路上到處都是撞毀后的汽車，有些汽車還冒著青煙，玻璃渣和土塊木石散落各處，不時從廢墟中還會跑出一兩個鬼魅般的身影。

海邊的風甚是喧囂，在燈光下，搖曳的椰樹影子像張牙舞爪的怪獸，陰暗的灌木叢也常有奇怪的聲音傳來。汽車橫七豎八，有的衝破欄杆，半個車身橫在海面之上，如今正是漲潮的時間，那些落水的遺體，隨著潮起朝落，也在摩挲著沙灘。

打完電話，從商鋪里出來，鍾獻又有了新的目標，如今食物和信息很重要，他需要找到吃的、喝的，好好休息一下，期間要盡量收集相關的信息，所以手機也必不可少，其後再進行下一步行動。

從商鋪裡面出來，他走向最近的購物廣場。

由於思想的活躍，此時的他對任何風吹草動都很敏感，特別是海灘上陳列著的屍體，每一具屍體都好像活著一般，海浪的拍打聲成了他們的哀嚎，竄動的螃蟹成了靈魂的躁動。他彷彿看到屍體爬了起來，它們彎著腰，散著發，張著嘴，成群結隊撲了過來。

鍾獻從未感覺到自己如此害怕鬼怪，他再次明白，沒有思考，是一件多麼可貴的品質，現在任何科學依據都不能帶給他安全感，第一次，他被嚇得撒腿就跑。

在鍾獻跑開后，確實有一具屍體爬起來。

那是在海浪拍打的地方，好幾個屍體疊在了一起，其中一個較為瘦小的屍體，推開了其他屍體，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就像鍾獻想象的那樣，彎著腰，散著發，張著嘴，海水從嘴裡流下來，隨後聽到一陣嘔吐的聲音。

海邊的路燈比較少，有些更是損壞了，無法看清這具屍體的真實樣貌，但是從前凸后翹的身材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女性。

她跑著摔著，離開了屍橫遍野的沙灘，身上的海水滴了一路，正好看到街對面有一家運動服裝的商店，她趕緊跑過去，走進了商店。

她脫掉了衣服，包括貼身衣服，展現出曼妙精緻的身體，擦乾身上的水漬，換了鞋子、運動短褲和運動t恤，用手將頭髮攏到背後扎了起來。

做好了這些事，她走出了商店，朝著和鍾獻相同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