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截殺
落日斜陽,映著缺乏生機的戈壁,刺刀般的風夾著黃沙,撕扯著遠處那人的斗篷。
斗篷已經破爛不堪,長髮夾著黑紅的液體,風乾后一塊塊的從斗篷后的破洞鑽出,搭在了斗篷下隱現的山文甲上。
方羽扯了扯快被風撕碎的斗篷,蹣跚的在無盡的戈壁上向前走。
不時的還將腰間掛著的兩張毛皮緊了緊,毛皮看著一身灰色,色澤亮麗,繫於腰間似裙擺,如不是那外翻的皮口還有些血肉,還真以為這便是一件皮裙。
方羽邊走著,手不時的捂著肋下,這是他受傷的位置,上面的山文片已經不在,留下的只有血色染黑的皮製。
朴刀已經成為他的拐杖,刃口已經有多處缺口。
想著此時自己的處境,方羽不禁想到,自己處處隱忍,自認為已遮蔽鋒芒,卻不想今天卻是被麻雀啄了眼。好一計借刀殺人,借題發揮。
這邊廂還在反省自身,那邊廂策馬揚鞭之聲。
三匹瘦馬,其中兩匹杏黃色,一匹墨黑。
一馬一人,兩人蒙面,立於其中的一人騎杏黃馬兒,未遮面目,見方羽先是驚訝,再瞧此時方羽的模樣,卻是譏笑眼中也不泛對其的佩服道:「真沒想到,方兄竟然活著,可惜了。」
說罷,使眼色左右。
說時遲那時快,方羽舌抵上齒,哨如鷹嘯。
那匹墨色瘦馬,揚頭而立,馬背上蒙面之人,觸不及防,身體向後倒去,腳卻還勾在馬蹬上,那瘦馬也不管他,徑直向方羽衝去。
方羽與馬相交而過,刀光晃過夕陽艷紅,刀身卡在那蒙面人的頸處,被生生扯下馬下,方羽腳踏刀背,這才堪堪將那頭顱砍下。
風凌凌,馬蕭蕭,另一蒙面之人,橫刀胸前正欲自上而下劈向方羽頭顱。
方羽雖是受傷,卻實在無法將生命就此放棄,剛剛是如此,現在更是如此,使出地龍翻身,側步鏟入馬腹之下,借馬沖之力,剖開馬腹,污穢之物如雨如水落在荒涼的戈壁上。
蒙面之人剛棄馬翻身落地,卻是讓方羽爭了先,手起刀落,血如柱由頸脈噴涌而出。
從開始到結束,不過三息之間,墨色瘦馬也剛巧繞了個圈,回到方羽身邊,方羽輕撫馬鬃,翻身上馬。
夕陽落幕還餘光暉,赤紅陽光將墨黃二馬分為左右而立。
墨色馬上衣亂人傷,靠著馬背儘力的調整氣息。黃馬之上甲正人立,眼中滿是訝意,按說自己所帶二人雖然不是強者但與自己相比還是有非常多的實戰經驗,畢竟也是在培養中的死士,可惜了自己雖然身為城主的小兒子,但對於高手的配額對於他來說還是摸不到的。
所謂一人有一人所思,三人中唯一活著的人還在猶豫著是自己先跑還是與方羽拼上一拼。
方羽卻狠狠的捏著韁繩,眼前的便是讓自己滿身傷痕的罪魁禍首——遲裕,現任落沙城城主的小兒子。
別看著二人著甲在身,如將軍陣前威武,借著夕陽光照還有些說不出的英雄氣概,二人也不過十五歲年紀。
甚至來說他們還是同學,方羽是重生於這個世界,要說應該也算是異界的人,他的時代,光怪陸離的科技,只是沒能把他從病魔中拉回來,最後病急亂投醫,去學道法、道術,休養身心,卻還是被癌症帶走了。
二世為人,他出生在一個不算太差的家族裡,雖然所在的家庭是這家族裡的旁支,好就好在來到這落沙城裡,父親是鐵匠,或者說方氏都是鐵匠。國家需要他們,他們也得到了很高的禮遇。方羽家也是如此。
方羽因為二世為人,並沒有作為一個還算得上不錯家族的長子的自覺,不跋扈、不紈絝,因為他知道如何處世。去落沙城上課,也不爭第一。
這個世界人人練武,十歲前學習文化也練身體,十歲后側重於鍛煉身體,學習與人交戰。因為他們有敵人,來自敵國,來自野外,來自未知。
十二歲后便是城學主張的——歷練,而這些都是自願的,只不過如果不加入的,十五歲分水嶺,進神樹之域的資格就沒有了。
歷練也有分等級的,沒有生命危險的就是進入軍隊,畢竟現在沒有戰事,最多也是守城與訓練。再有就是加入夜不收,方羽就選擇了這個,畢竟願意冒險的人並不多,同時夜不收的名額卻多於軍隊。
名額的確定則以三年為期,以每年考核的平均實力來分配。
這表面上看來沒有什麼問題,以實力來說話,背地裡卻是另一番場面。無論你之前在城學里如何的天才,沒有進入神樹之域之前,天才僅僅只活在別人的嘴裡。
方羽從來到這個世上便看清了這個道理,從小聽說城學里哪位天才隕落了,誰是城學第一,卻總是在歷練的時候失蹤、死亡、或者變成廢物了。
其中確實是有在任務中的意外,但是更多的東西深藏在陰暗中,方羽卻看得一清二楚,從那時起他便收起所有的鋒芒,學習永遠只求自己知道就好,筆試控制在中下游,身體訓練考核也只求及格,唯一要爭的就是進入神樹之域的考核,而這其中他依然只是作到能拿到名額的努力,總是與中下游的人員並列,哪怕這樣,他也同樣能拿到名額,畢竟敢進夜不收的人並不多。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竟然連這樣隱忍的他也有人算計著,而且還是城主的小兒子。
方羽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一次善意卻引來了滅頂之災······
入得夜不收已經三年了,從還沒馬高的身材已經長得翻身便上得馬背的身高,墨色瘦馬也有名字喚作墨玉,跟著方羽卻已經有五年了,常伴身邊,也是父親為他準備的禮物,似乎知道方羽會進夜不收。
夜不收並非三年不能回城回家,也是有工作時間的,每天也是八小時,以巡邊為主。以防朧獸入界對城市造成影響,雖然城邦建得如同前世一部動畫《進擊的····》,具體是什麼名字方羽已經不太記得了。
高聳的城牆,城內也分三層,平民住在最外層,他們有著最廣闊的地界以供其種糧食與蔬菜、瓜果,以供內層的貴族們享用,而最內層便是城主府。如果是王城,那麼最內層便是皇家了。
朧獸的襲擊總是出其不意,因此夜不收必須要去偵查,如果是剛剛形成的朧獸,夜不收有義務進行剿滅。
這是夜不收其中一個工作。
再就是發現朧氣暴點,多是如泉眼般的孔洞,如果這些暴點置之不理,野獸吸入就有可能形成朧獸。
剛剛形成的朧獸,對於方羽這樣的經歷過戰鬥的普通人還有能力剿滅,但凡過上一個月,沒有朧氣加護的他們必死無疑,這就是為什麼人人都爭著去神樹之域,因為只有那裡面才能拿到修鍊朧氣的敲門磚。
如果普通人,沒有那神域里的敲門磚,冒然吸收朧氣,那麼人會死,甚至成為人人得而誅之的魔,在這世間當無立錐之地。
所以夜不收每次出巡都會帶上一樣道具——息壤。此息壤非方羽所知神話里的息壤,而是這個世界專門研究出來封閉暴點的土壤,它可以熄滅暴點的朧氣故此而稱。
今天早上大約八點,方羽其實已經收班,來到了落沙城的巨大城門前,卻是被人叫住。
「方兄,不知道可有時間?」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遲裕,遲裕個頭要比方羽矮些,下撇的眼角,彎成線笑著說:「有件事恐怕要麻煩一下方兄。」
其實方家與城主家關係還是不錯的,遲裕的大哥遲烈與方羽關係更是不一般。坐在墨玉上向遲裕說:「小遲少爺還請快說,但能伸手一幫也是榮幸。」
見方羽應得爽快,遲裕也顯得異常高興,表明意思,原來今天接方羽班的正是遲裕這組,夜不收一般由兩人一組,相互照應,遲裕的搭擋很不巧的生病了,按道理遲裕應該向隊伍要人一同出巡。
很顯然,遲裕有自己的想法,他找上了剛剛出班回來的方羽。
遲裕說明了原因,「正好見到方兄出班歸來,厚著麵皮來求方兄一助。昨日我當班回時便報當班隊長,一線天里有個暴點,今天似乎沒有被封閉的報告,這可拖不得呢。」
確是如此,如果暴點被野獸佔去,那朧獸便又會多了些,對於這個城市的影響可就大了。而且朧獸的可怕不光光是它的強大,主要是它貪食人肉。
「再則,這次你與我一同封閉的暴點,也會算在考核內的,想來方兄也不會介意在自己的考核上加上這麼一筆吧?」
遲裕這麼一說,方羽更找不出拒絕的理由,二人到隊長前說明一番,便出了城門。
揚沙萬里,二人紮好甲裹上了斗篷沖著一線天的方向策馬而去。
一線天所在的位置是戈壁灘深處塔高山脈,這也是隔絕戈壁與沙漠的屏障,夜不歸所巡地區最大也是到塔高山脈而止,不得進入沙漠。
塔高山脈一處峽谷,谷口很窄小,二人騎馬也就剛好並列進去。
可就在準備催馬進入谷內時,胯下兩匹瘦馬卻怎麼也不願意前行。
這些小生靈從天生就具備著對強者的畏懼,它們同時也是對偵查朧獸所在的一種手段。
方羽見馬兒狀態不對,第一時間便是想打道回府,向城裡報告,遲裕卻哈哈大笑說:「方兄,不必害怕,這個暴點是昨天發現的,因為我們當時所帶的息壤已經用完了,這次是為了補昨天的錯漏,而此時所生的朧獸也不過剛剛形成,以你我二人的能力,怕又要多些考核的光彩寫在評定中了呀。」
方羽並不是害怕,只是小心,畢竟生命重要,現在的自己和遲裕也並不是什麼無敵的存在,只是遲裕所說也不無道理,最多見事不妙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