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殘地缺

轉過街腳，南街的路面是街上的商戶們近幾年新修的，大塊的青石板沿街望去，中間高，倆邊低，街道倆邊有專門的排水渠，晌午十分，只有陰涼處的攤販們無精打採的守著，瘸子的鋪子不像別的鋪子收拾的大門收拾的乾淨整潔，甚至沒有門頭，只有放在大門口的幾口烏黑的鍋，給過路的人提示，這是一家鐵鋪。

鋪子是前屋後院，後面院子也有左右各倆間房，都用來堆些鐵料，剛進門是一把躺椅，椅子又大又寬，瘸子講使不上勁的左腿耷拉在一遍，手裡端著一個茶壺，咪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瘸子不像別的鐵匠，精瘦的體格，讓人難以想象他是怎樣講幾十斤中的鐵鎚輪的像車輪一般。至於瘸子怎麼瘸的，怎麼來的雙水鎮，沒有人能想起來，街上的住戶們大多回憶起來都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地方開了個鐵匠鋪。

似是聽見周三的腳步聲，瘸子猛的抬頭，看著堵在門口的周三，朝嘴裡灌了一口茶水，瞟了一眼周三手上的東西。「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才過來」。周三眨了眨眼睛，趕緊講一旁幹活的桌子收拾出來，將飯碗放了上去。瘸子一邊扒拉這米飯，一邊吩咐到，「今晚老張過來送貨，你看著搬到後面去。」

「好，」周三麻利的收拾著地上隨意擺放的各種工具。「你收拾哪些幹什麼？下午還要幹活呢」

「收拾一下，總是乾淨些」周三隨口解釋了一下。

「晚上瞎子那個徒弟也喊上，老張有些日子沒來送料了，前幾天捎來口信說，今晚料多，一天天凈混老子的口糧」瘸子嘴裡扒拉這米飯，瘸子腿腳不方便，這大概就是平日里容忍胡木楊蹭飯的緣由，周三收拾完地上的工具，幫瘸子的茶壺裡面加了些水，就坐在了大門的門檻上，看著街上不多的行人。等到身後一聲清響，周三知道瘸子吃完了，回過頭剛好看見瘸子在用一雙大手抹著嘴巴。起身將碗筷包起。「收拾完，趕緊回來，下午還有幾個活」瘸子指了指一旁角落裡幾個農具。

周三看了看，都是正常斷裂，之需上爐子燒過，墊些鐵料的活，今年開始慢慢這些小活，瘸子都是指派給周三乾的。

等周三跑回家裡的時候，倆位大爺正躺在旁屋的陰涼下剔牙，天知道吃的青菜豬肝，那裡會塞牙，「伺候完瘸子吃飯了？」胡木楊歪著腦袋，「你也是好脾氣，每天是送來送去，我這個本家餓死」

「小楊哥，話不能這麼說，你剛吃的每一粒米可都是人家的，你也不能吃飽了罵廚子」

「罵啥廚子，廚子是三，我罵他做什麼，我就是看不慣，瘸子那幅嘴臉」

「看不慣你能咋滴，也不見你那瞎子師傅管你吃住」

「能一樣莫，三那邊是體力活，我們這邊不開張就著門口的涇陽河的河水喝三天都沒事」

「哈，前幾天我還間北街幾個小子河裡尿尿，你不會剛好喝了吧」

「放屁，東山裡的礦塌了一陣，南邊村裡有人被埋了，我和瞎子可是跟著吃喝了好幾天」

「是，比不了你們這啊，別人家裡是哭哭啼啼，你們瞎子是混個肚圓」

「我和瞎子給主顧家裡選個風水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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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佑後世子孫福祚綿延，你哪裡懂這裡面的學問，風水一說。。。。」

聽說胡木楊準備長篇大論，胖子擰過頭去，捂著耳朵。周三蹲在灶房門口吃個鍋里剩的青菜和菜汁，澆在飯上，指望這倆貨給鍋里留幾片豬肝，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楊哥，晚上鋪子來料，瘸子讓我喊你一聲，讓你去幫忙」

「不去，誰愛去誰去」

周三端著碗，朝嘴裡塞著米飯，「好」低頭繼續吃飯。

下午等周三一頭大汗的忙完手上的活的時候，天已經是擦黑了，收拾完散落的工具，周三狠狠的灌了幾口涼水便灶鋪子大門口坐著等前來送貨的老張。瘸子坐在躺椅上，不知道在想什麼。沿街的店鋪都紛紛打起了門口的燈籠，鐵匠鋪里瘸子一貫比較節省，沒有客人的時候都是抹黑，等了不知道多久，街上人慢慢少起來的時候，連一些點燈的小攤開始收攤的時候，胡木楊一搖三晃的慢慢走了過來。

遠遠吆喝一聲「就捨不得出錢多請個人搬料嗎？」瘸子大聲的咳了幾聲。懶的和胡木楊計較。胡木楊也不客氣一屁股直接坐在門檻上，抬頭看了看天，天上細細殘月掛著，周三朝胡木楊笑了笑，畢竟幫瘸子出一回力氣，後面也能少聽瘸子罵幾回胡模樣蹭飯，周三平日里最怕瘸子念叨胡木楊和劉全秀蹭自家的飯，作為自己為數不多的朋友，周三還是很情願倆人跟自己一個鍋里吃飯的。

不知過了多久，慢慢傳來咯吱車輪碾在青石板的上的聲音，周三趕緊起身，朝南邊看去，黑暗裡一輛板車，天黑只能看到一個輪廓，周三打眼看去，發現不是平日里老張瘦小的身形，是個粗壯的身形。周三本來招手，看著身形不對，停下了自己準備抬起的手。

「把燈點上」瘸子慢騰騰的起身，拖著腿站在門口，遠遠的看著越來越近的板車。走進一看，是個濃眉大眼的漢子，板車還是老張的板車，拉車的還是那頭黑色的驢。「胡師傅」漢子試探的朝站在門口的瘸子叫道。瘸子咪著眼睛上下的打量著站在驢車旁邊的漢子。周三也悄悄觀望著，瘸子不說話，拉著胡木楊站在瘸子身後。「楞著幹啥，慢慢一車哩，也不知道搬到啥時候」胡木楊指了指一旁滿滿當當的驢車。

「老張呢？出什麼事情了」瘸子疑惑的問著壯漢。漢子將手裡的趕車的鞭子放到板車上，「張叔出事了，前一陣子張叔跟著村裡的車隊去東山拉礦，趕上礦上出事」瘸子話聽了一半，眼睛更咪的深了。

「可惜了」瘸子店裡的生鐵都是老張平時從東山拉出來，用土胚煉成醋鐵送過來。瘸子轉身示意周三和胡木楊去車上搬東西，漢子彎腰從車上抱起一麻袋，周三暗暗吃驚，這漢子好大的力氣，這一麻袋的生鐵，平日里周三倆人都是一點點拆開搬進去，哪裡見過有人一把抱住直接從車上搬下來的。

就在瘸子因為左腿不方便，一般轉身的最後都是慢慢的拉扯著左腿轉過去，就在瘸子抬手拉扯左腿的時候，周三只感覺一陣風擦著耳朵吹過，耳朵邊上火辣辣的疼，沒等反應過來，一邊的胡木楊一把拉過抬手揉著耳朵的周三，倆人直接狠狠的爬在地上。

之間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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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袋子的生鐵直直的朝瘸子撞了過去，那漢子緊跟其後，高高的躍起，一雙大手擰成拳狀朝瘸子的腦袋砸去，只見瘸子右腿一屈，整個人下蹲了下去，整袋生鐵直直的砸進了店裡，碰碰的聲音不斷傳來，瘸子雙手呈掌，硬生生的擋住了漢子從天而降的一對拳頭。

整個過程周三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等肉掌與鐵拳碰的一聲分開，漢子借著對沖之勢輕飄飄的退到驢車之上，瘸子慢慢的站起身來。周三只待掙扎的起身，被胡木楊的胳膊死死摟住背，倆人直接滾到街邊靠牆角的地方。「別亂動，瘸子到底是啥來路」胡木楊空著的一隻手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嘴巴，心裡暗罵平日里嘴賤，蹭周三灶上的飯，今日惹來這大禍事。

周三一心想著瘸子雖然平日里對自己多是刻薄，但是畢竟自己算是店裡的夥計，有人來店裡鬧事，瘸子勢單力薄，這時候自己要是躲起來，豈不是讓成了劉胖子嘴裡的膽小怕事之人？

用劉全秀的話說就是救人於危難之際，日後哪怕發跡，也沒那福分享受。劉全秀經常說一些晦澀難懂的話語，約莫是從書籍上搬來的內容，周三總是聽不太懂，此時周三只想幫助瘸子對抗那漢子。

店裡的東西估計被剛才大塊的生鐵損壞不少。「太清天尊保佑，這人只是尋仇，千萬不要傷及無辜，弟子若能逃得此難，回去必多行善舉」胡木楊趴著地上一雙眼睛瞪的圓溜溜的看著

漢子一臉猙獰的看著門口的瘸子。

「天殘地缺？嘿嘿不過如此」漢子緩緩的從腰后抽出一把短劍。

瘸子依然不見說話，「你倆進去，把鋪子守好」瘸子的聲音傳來時，胡木楊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拉起周三就往鋪子裡面跑，漢子站在驢車上死死的盯著瘸子，根本不在意旁邊的倆人動靜。

周三進到鋪子就看到鋪子裡面一片狼藉，被生鐵砸壞的桌子，工具架，地上還散落著一地的拳頭大小不規則的生鐵塊，胡木楊焦急的拿著門板就準備把鋪子的門關上，周三從地上隨手抄起平日打鐵的倆顆鎚子，就朝門口跑去，胡木楊嚇的一把保住周三，「你瘋啦，三，你不看看外面啥清醒，瘸子的仇家打過來了，我早就說過瘸子的腿就是仇家打斷的，看看，仇家都追過來了。。」

「多嘴」安靜的街道上，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個人，胡木楊聽到來人的聲音，頓時拉著周三的手一松，「瞎子，你可算來了，早上出門你說我今日不宜出行，惹禍事了。」

來人正是劉瞎子，瞎子還是一身破舊長袍的打扮，安安靜靜的堵在街道上，「逆徒，不當人子」劉瞎子搖頭嘆氣的看著，周三手裡領著打鐵的鎚子，看了一眼旁邊咋咋呼呼的胡木楊，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周三看著平日里弱不禁風的劉瞎子，心裡安安焦急，只感覺今日幾人在劫難逃，手裡的倆把小錘忍不住緊了緊，四周安靜的可怕。

「這位兄台，不知道我天殘地缺哪裡惹到到兄台了，上來就砸了瘸子的店不說，還準備找我兄弟二人的事情不成？」

聽到這裡周三與胡木楊好奇的打量著，瘸子和瞎子，天殘地缺，這名字到是和倆人的情況很是應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