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長沙人和徐州人
部隊醫院內飄蕩這我想我是海的歌曲,史倆八不耐煩的說:「常廈韌,你不要放音樂了好不好,我就想好好睡會兒覺。」
常廈韌笑嘻嘻說:「怎麼地?我掏下水道沒讓沼氣熏死,我們支隊長都老老實實給我敬禮,你還敢跟我這麼囂張?」
史倆八說:「我煩那,煩死了。」
常廈韌說:「不就是在冷麵殺手哪裡不痛快了嗎,幹嘛沖我撒氣。」這常廈人是史倆八老鄉,在新疆邊防某部炊事班,因為清理下水道沼氣中毒來住的院,和史倆八比較談得來,見史倆八總往覃雅詩病房跑,但覃雅詩每次見史倆八都一副冷冰冰的的表情,便給覃雅詩起了個裡冷麵殺手的名號。
於是史倆八從床上爬起來,一瘸一拐的向覃雅詩的病房走去,好巧不巧,病房裡剛好就覃雅詩一個人,史倆八坐在覃雅詩的床邊,安靜的看著還在睡夢中的覃雅詩,無論從哪個角度講,這都不是一個漂亮的女孩,但如今在史倆八眼裡,再也沒有比這更美的容顏,無論從何方面說,這都是一個性格古怪的女孩,但如今在史倆八眼裡,再也沒有比這更溫婉的姑娘。
覃雅詩顫抖了一下,突然睜開了眼睛,直勾勾看著史倆八的臉,史倆八問到:「做噩夢了?」他們都是第一次經歷生死考研,史倆八也是第一次殺人,他自己已經連做了幾個晚上的噩夢了。以前他見海上浮屍多了,對各種死狀的人都無感,只是這次親自動手殺人,還是讓他心裡多少產生一些陰影,他覺得覃雅詩一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覃雅詩搖搖頭說:「不是,我夢到了藍綠,她來找我了,但她始終背對著我,我看不見她的臉。」
史倆八心裡咯噔一下聲音有些顫抖的說:「你從未見過她,當然夢不到她的樣子。」
覃雅詩說:「她是個怎樣的女孩啊?」
「她……,就性格很開朗,敢愛敢恨的那種。」史倆八說著,突然感覺自己的心彷彿開始流淚一樣。
覃雅詩看著史倆八表情的變化,心下也起了戚戚然的悲切,許久,她似是下了很大決心的說:「其實,我很羨慕藍綠,只一個剛愛敢恨我就學不來,在你陪著藍綠那幾天,我聯繫了我師兄徐舟仁,他已經是美國人了,他說他也很想我,沒想到我會給他打電話。」
史倆八頓時感覺情況不太樂觀,他和藍綠在一起的那幾天,心情很是複雜,不舍遠處的覃雅詩,又無法放下身邊的藍綠,將心比心,覃雅詩除了知道他和藍綠在一起,其它什麼信息也沒有,覃雅詩的心情也不會好過。史倆八握住覃雅詩的手說:「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沒和你說清楚當時的情況。」
覃雅詩搖搖頭說:「你沒有什麼不好,我能體會你的心情,就像我第一次撥通徐舟仁的電話,我的心也很激動一樣。」史倆八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似得,點點頭說:「我懂了,其實你想要的是那個讓你下雨天變得憂鬱的人。」
覃雅詩眼神空洞的說:「我不清楚,但卻真的很期待再看見他,他知道我受傷了,說會來看我。」
雖然是在盛夏,史倆八似乎聽到了耳邊呼嘯而過的秋風,心裡也感覺出了些許涼意。而正在這時,病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比史倆八高半頭的白白凈凈的男人就站在門口,這男人看著白凈而斯文,還帶著一副金絲眼睛,就像從韓劇里走出的男主一般,史倆八忍不住站了起來,仔細端詳這個搶眼的男人。
那男人陽光燦爛的沖著覃雅詩一笑說:「小丫頭,你怎麼變得這麼黑了?」
覃雅詩的眼裡立刻就流了出來,史倆八立刻就明白眼前這個男人是誰了,忙故作鎮靜的和徐舟仁打招呼說:「你好,你是來看覃雅詩的嗎?」
徐舟仁笑著說:「是啊,我們好久不見了,你是她戰友嗎?」
史倆八強顏歡笑說:「對啊!還是她徒弟呢,我和覃雅詩學詠春,她說她詠春是你教的,不過,你怎麼看也不像個詠春高手。」
徐舟仁真誠的笑著說:「大家都這麼說呢!我們武館只要新到師弟,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狠狠扁一頓我這個大師兄。」
史倆八聊著天心裡五味雜陳,徐舟仁的優秀明眼可見,讓他有些自嘆弗如,卻又充滿著不甘心,於是他笑裡藏刀的說:「我也想一拳把你打倒呢,講真的,覺得你不怎麼厲害,至少比我老師覃雅詩差太多,我們幾天前抓大毒梟時,雅詩只抖了一下肩,便掙脫大毒梟的束縛,然後我抬手一槍,就把大毒梟打死了。」他急著講和覃雅詩的過往,心裡總想在和覃雅詩的關係方面壓徐舟仁一頭。
徐舟仁依舊是那種打死也要自信微笑的表情說:「是啊!那當時一定好危險,要是我,肯定不會讓丫頭置身與那麼危險的境地。」
史倆八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麼好,而他的心更是凌亂,這時,門口傳來一個聲音說:「看把你狂的,你小子當過兵沒有?參加過戰鬥沒有?聞過沼氣沒有?拿嘴說誰不會啊!」
史倆八忙介紹說:「不好意思,這是我們一起住院的戰友。」
常廈韌說到:「對啊,我們都是邊防部隊的,平時抓個走私販毒的都是家常便飯,閣下是誰啊?」
徐舟仁也不氣惱,不緊不慢的說:「我是徐舟仁,覃雅詩的師兄,當然以後的關係可能不只是師兄。」
常廈韌跳著腳說:「你徐舟仁我還常廈韌呢,半路跳出來你就該和我哥們搶女朋友。」
徐舟仁笑笑說:「我不是徐州人,我的名字叫徐舟仁。」
「哈,我也不是長沙人,我的名字叫常廈韌。」常廈韌也辯解說。史倆八忙拉著常廈韌往外走說:「對不起,打擾了,我們回去休息了。」
覃雅詩靜靜看著他們這一通胡鬧,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等史倆八和常廈韌出了房間,與徐舟仁四目相對,亦是默默無語,這麼長時間的思念,今日見面不知為何竟然有了一種釋懷的感覺,就彷彿一個執念突然就可以放下了一樣。
「你的戰友還蠻有意思的?」徐舟仁也不知道把什麼作為開場白,只得就事論事說話。
覃雅詩安靜的說:「是啊!部隊的人總是直接和單純些。」
然後,兩個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次日,史倆八收拾了行裝,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默默出了院,他想在新疆周邊走走,散散心,雖然他爸爸催了好多次讓他回家,但他總覺得到了家裡心情會更加鬱悶,家裡有藍綠的影子,而他再也見不到藍綠這個人了,心裡裝了覃雅詩,而覃雅詩看來不會再和他有交集了,他需要找個開闊的地方把心底的情緒放空。
醫院門口,史倆八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史倆八見是一個陌生的新疆號碼,接聽後傳出熟悉的聲音:「喂,史倆八,我是山雞。」
「山雞,你怎麼知道我的號碼?」
樓頂天台上,山雞竟然穿著一個黑色的皮背心,氣場十足的模樣,似乎和原來已經大不相同。
史倆八從樓梯口出現,頓時又有了無間道的感覺:「怎麼?你們卧底還是這麼喜歡約人在天台上見面嗎?」
山雞說:「沒辦法,都是受香港警匪片影響的一代。」
史倆八說:「你這麼明目張胆的約見我,不怕被發現嗎?」
山雞攤了攤手說:「無所謂,我怕什麼,你們把那群老傢伙抓的抓,殺的殺,我他媽都快成這個組織的老大了。」
史倆八笑了一笑說:「我知道情報都是你提供的,現在目標已經實現,為何你不撤出來。」
山雞無奈的說:「犧牲了這麼多人,好不容易把我推到這個位置,誰捨得讓我離開啊!或許,有一天我被人從這裡扔下去才能離開吧。」
史倆八說:「別這麼悲觀,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山雞說:「解決辦法?就像楊一波那樣隱姓埋名嗎?」
史倆八說:「我真搞不懂,既然你在那裡卧底了,幹嘛還要楊一波去。」
山雞說:「領導好有手段啊,我卧了很長時間,沒有得到西日阿洪的情報,結果讓楊一波上,還把我搞成了一個逃犯,就是為了把我往西日阿洪身邊推,楊一波不過是為了深圳的任務。其實不用楊一波,深圳任務我也能完成,只是西日阿洪抓不到罷了。」
史倆八笑笑說:「其實,被當做棋子的滋味不好受吧?不管下棋的那方是正義的還是邪惡的。」
山雞嘆了一口氣說:「講真,在這裡呆久了,也分不清什麼是正義,什麼是邪惡了,他們是賣毒品坑害祖國和人民,但他們也給村子修路,讓村子里的孩子上學,在他們村子里他們都是好的。」
史倆八說:「怎麼覺得你思想很危險呢?」
山雞說:「不要說那麼多用不著的了。」他說完,遞給史倆八一個紙條說:「這個是迪麗熱巴的住址,在賽里木湖邊上的一個小村落里,你去看看她,還有,她肚子里有個孩子,是楊一波的。」
史倆八攥著紙條說:「我知道,西日阿洪臨死前告訴我迪麗熱巴懷孕了。」
「還有,不要告訴她西日阿洪已經死了。」山雞說。
史倆八點點頭說:「好的,我不說。」其實,他心裡想著,要是迪麗熱巴知道我親手殺了她的父親,會怎樣對我呢?史倆八的念想還未結束,手機又響了,這回是熟悉的強井怒打來的,「你怎麼說出院就出院了,孟領導要來看你們的,好了,不說了,馬上到支隊這邊來,領導要接見你們。」
史倆八問:「覃雅詩他們也去嗎?」
強井怒說:「是啊,都要來。」
史倆八說:「可他們還在養傷,不宜動身啊?」
「沒辦法領導要見他們啊!這次組織表彰會,領導請來了很多記者,一是表彰咱們剷除了一個大毒梟,二是為a計劃正名,16名犧牲的同志不過是意外罷了。」
「意外?搞笑啊,要不是領導好大喜功,透漏了行蹤,哪裡會犧牲這麼多人。強隊長,以前覺得你是個特別孤傲的人,不會迎合領導,怎麼現在覺得你也變了呢?」
強井怒沉默了半晌說:「這次任務后,我也卸任a計劃隊長了,將轉去機關工作,必須要改變了,要學習新的生存之道了。」
「呵呵,必須要改變?哪有要必須的改變啊!不過是個人的借口罷了。」
強井怒再次沉默了。
支隊門口,史倆八見到徐舟仁攙著覃雅詩從車上下來,由於徐舟仁進不來營區,史倆八過去攙著覃雅詩說:「我扶她進去吧!」
徐舟仁和覃雅詩對望了一眼,覃雅詩說:「放心吧,我沒事的。」
徐舟仁點點頭說:「那好,我在外面等你,結束后咱們辦理出院手續,回家養著。」
史倆八聽得心酸卻故作鎮靜的沉默不語,攙著覃雅詩向里走,走了30米左右,覃雅詩覺得乏力,兩個人便坐在一處營房的台階上休息,史倆八說到:「你師兄,看著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覃雅詩淡淡的說:「是啊,他很優秀,在美國又上大學又忙著開武館,都能處理的井井有條。」
史倆八說:「你想過沒有,你是邊防武警,他是美國人,你們要在一起會有很多麻煩。」
覃雅詩看著天空的遠方說:「想過了,我決定退學,和他一起去美國。」
「退學?什麼啊!你當初穿上這身軍裝就為今天的退學嗎?你的理想呢?你的入伍誓詞呢?」
「我本沒什麼穿軍裝的理想,只是剛好徵兵到我家鄉就參軍了,考軍校時大家一鼓動就報名了,現在,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了。」覃雅詩依舊淡淡的說。
史倆八不置可否,她有了選擇,史倆八知道自己不該勸她,也沒資格勸她,他只是緩緩的說:「我,應該祝福你,但祝福的話我一句都說不出口,因為我不是你的誰,畢竟咱們幾個月的感情沒辦法和你青梅竹馬的愛戀相提並論,這次之後,我史倆八決定不再把你放在心裡,讓我們彼此珍重好了。」
覃雅詩靜靜的看著史倆八沉默不語,只是心裡卻想:「青梅竹馬真的就和短暫的相識無法相提並論嗎?離開了又真的會彼此珍重嗎?」
這時,史倆八看見婁道敬和謝三光相互攙扶著逐漸走近,忙收起自己幽怨的表情對覃雅詩說:「我們也走吧,謝三光和婁道敬都來了。」
謝三光遠遠看見史倆八和覃雅詩揮手致意,然後緩緩走近他們身邊說:「你們怎麼樣?」
史倆八說:「我還好,就腿上一個傷口,有點痛,但不太影響走路。」
婁道敬罵罵咧咧的說:「我們三個都是被震得內傷,一走路渾身疼,還被要求參加他娘的什麼表彰會,早知道還不如在行動前把自己腿扎一刀,在家裡養傷呢。」
史倆八想起自己把自己扎傷的事,不由得一頭黑線,也不好回應什麼,這時,一個年青的上尉走了過了對他們說:「我是孟領導的秘書,你們怎麼這麼慢?領導都等急了。」
史倆八生氣的說:「我們都是傷員,走不動的,要不你背我們上去。」
那秘書厭惡的看著史倆八說:「我認得你,就是你打死了西日阿洪,為此領導可生氣了,本來計劃中這次表彰會還要放審訊西日阿洪的圖像來著,這下全完了,你還好意思在這裡鬼叫鬼叫的。」
史倆八一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罵道:「怎麼的?不打死西日阿洪我打死你啊?你是誰家老娘們褲襠沒勒緊下出來的混蛋東西,也敢在你爺爺面前說話。」
那秘書氣的臉通紅指著史倆八說:「你,你你你,低級趣味,看我不告訴領導收拾你。」
史倆八吼道:「滾你媽蛋去,你要是欠揍,開口告訴我,保證打得你抱著我大腿喊爹。」
那秘書一時也上了頭,盛氣凌人的說:「你一個小小學員敢打我?你還想畢業嗎?」
覃雅詩三人都知道史倆八不是什麼文明人,但沒想到他可以把話說的這麼臟,不過這秘書也確實氣人,跟著領導時間長了以為自己也是領導了,婁道敬咳嗽了兩聲說:「我身上實在是疼,不過,三光,你說我剩下的這點力氣打個小畜生有沒有問題?」
謝三光冷冷的說:「我和你聯手。」
那秘書知道這幾個人都是殺過人的功夫高手,忍不住怯生生的說:「你,你們想幹嘛?別亂來,小心我告訴領導把你們都開除。」他話音剛落,婁道敬眼中又閃現出豹子般的光芒,飛起一腳正中秘書胸口,直把秘書踹得躺在地上,史倆八見機會來了,老實不客氣的開始猛踢躺在地上的秘書的屁股,謝三光和婁道敬也不客氣,本來被叫來參加表彰會的火氣全撒在了秘書身上。
覃雅詩想要阻止,突然想起自己也是傷員,想是沒什麼力氣拉架,只得在一旁默默的加油。
5分鐘后,秘書被打的豬頭一般在地上哀嚎,這時,一個人正大步流星跑過來,幾人抬頭一看竟是高大炮,史倆八搖搖頭說:「完了,這剛犯錯就落督察隊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