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城主寒溟瀟》
「紗兒,本是遊覽湖光,結果讓你當了整下午的苦力,累壞了吧。天色已晚,走,咱們回家休息。臭小子,划船靠岸,給我好好划,船再晃一下,別怪老子揍你!」語氣由親入凶地說道。
「好的嘛,我的爹!」高低婉轉的口吻流露著潘某人頑皮且不悅的心理波動。
「什麼腔調,給老子好好說話!」這下潘某人他爹的喉嚨更高了起來。
「哼…你牛」嘴上不甘示弱,可腳下的小船卻誠實地朝著岸邊緩緩靠近。
瞧見潘絕憨厚憋屈的模樣,韓紗心頭一軟,壓聲說道「岳伯伯,您以後別動不動訓絕哥哥了。」
「哦?為什麼啊?」
「我感覺他有些怕你,我不想你們這樣。」
韓紗所言令稍覺詫異,他一反面對潘絕時兇巴巴的表情,笑呵呵地道「哈哈…傻丫頭,他哪是怕我,我是他爹,他是尊我敬我。我的兒子,這輩子不能怕天,不能怕地,唯獨能怕一個人」
「怕一個人…他誰呀?」韓紗叉著腰不假思索地問道。
「嗯…」故作嚴肅的想了想,認認真真地答道「那當然是我兒媳婦了!」
聽罷,韓紗微微一愣,隨後低頭不語,只是臉頰飛撲地升起兩朵紅霞平添了她作為少女的羞澀之態。
奇妙的氛圍悄然觸發,而在這一番短暫的安靜中,小船已是輕輕靠岸,韓紗似如逃一般的先行邁上渡口,黑髮甩動間,明媚的眼眸伴著回首的那刻正好落入了潘絕望著她的溫和目光里,紅霞未褪,她朱唇張闔,只道「絕哥哥,送我回家!」
「好!」四目交融,對白一字足矣。
此情此景,記憶追溯,他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心底不甚欣慰。他趕了趕手,「去吧,歸來後到靜室找我,我另有事交代於你!」
……
咚…咚…咚——
晚鐘敲響,陣陣厚重的嗡鳴徐徐擴散,不消一會兒,自城主府的府燈開始,冰雪城挨家挨戶的燈火錯落有致地挑起。
在明亮和昏暗博弈的壯觀景象里,一者展現了城中百姓安居樂業的生活;另者鐘鳴燈亮,彰顯了華夏民族勤儉持家的傳統美德。
這兒與其說連城主府也逃不脫華夏民族的文化約束,倒不妨說它以身作則鼓勵百姓恪守著華夏民族優秀的品質。當然恪守的同時華夏民族並不迂腐,其中城主府內一間屋子就在晚鐘敲響前已經亮起,而從窗紙上映射出的兩道人影來看,這屋子的二人確是有事相商。
「報,稟我主,寒溟瀟已近至梅園。」
「好,下去吧」
負手背對的寒軒離悠然身轉,道「寒統,等城主到了你再說吧。開門,擺茶迎候!」
「是!」
城主大人到——!
園口處,寒溟瀟率先入內。
見狀,寒統立刻鐵甲一甩,單膝跪俯,「寒統拜見城主大人!」
「喲,寒統你也在啊」寒溟瀟面色變幻間轉瞬止於平和,他托起寒統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笑道「我正巧有事問你,你在甚好省得我去傳喚,走,快隨我一同進屋。」
「叔父!叔父!您突破有望了,您終於可以邁入下一境界了」寒溟瀟語氣中盡顯激動之情。
剛一進屋,他就轉頭大喊道「快呈上來!」
「是!」
盯著僕從手上捧著的青色玉盒,寒溟瀟絲毫不掩雙眸里的興奮,「快打開!」
緩緩拉開玉盒上的蓋子,一株白莖藍傘的靈芝便展現於在場人的眼帘,可不待幾人仔細端詳,它又被由空氣凝結起的霜霧縈繞的朦朦朧朧,這個過程很自然的讓人感覺到整間屋子都清涼了些許。
「叔父,您請看,此物就是「冰闕寒芝」,瞧這傘上的十圈螺紋據韓府的人說它乃今日子時採下,不多不少恰好十年。您目前的境界穩固在貫脈境小成,所習「寒冰訣」有它相輔必定能更進一步。」
因為寒軒離今早後到的緣故,他確不知韓府禮單里有冰闕寒芝一物,眼下近在咫尺難免心生波瀾。寒溟瀟講得很對,他已經停駐小成多年,貫脈五境分別指的是打通人體奇經八脈中的任督二脈、沖脈、帶脈、陰陽蹺脈、陰陽維脈。自從沖脈疏通后寒軒離再怎麼修鍊衝擊,帶脈始終絲毫不動,「冰闕寒芝」或許就是一個契機。
寒軒離的心理起伏寒溟瀟讀不出來,但臉上的表情變化怎會逃脫他的捕捉,「叔父,您老不會跟侄兒我客氣吧,您了解我修鍊的心法,且不論它不適合我,就算適合,這等寶物當為有德者居之,您是咱府上最德高望重的人,您可切勿推辭!」
「好,我收下了。冰闕寒芝恐怕真能助我突破」寒軒離也不故作姿態,直率地道,「溟瀟,你親至梅園給我送葯,情深意切,叔父百謝;既然寒統也在這兒,你不妨小坐,順便聽聽寒統昨夜來一應事務的處理情況,怎樣?」
「正有此意!將葯留著你先退去吧」寒溟瀟拂袖一揮,隨即在寒軒離身旁的位置落座。
「寒統啊,你把所有稟報原原本本的再講一遍與城主聽。」寒軒離吩咐道。
寒統分別面朝寒軒離和寒溟瀟二人點了點頭,道「城主大人,自昨夜遇襲后,我按照您和老城主的命令,草擬了一千份救濟施糧的通告,乞丐消息靈通故傳播的也快。糧倉寅時備糧,卯時開糧,共設施糧口百個,從卯時算起至酉時結束,接濟人次達一萬三千零六十九,人數上我以「老幼殘」的方法做了分類。」
寒統頓了頓,看向靜聽的倆人,在得到寒溟瀟的示意后,他接著道「叟嫗七千三百四十七口,幼童三千零一十六口,殘者一千二百五十三口,按常人半斗,老幼殘一斗分配,合計耗糧約一千二百二十五石。至於身有殘疾的這類人,排除老幼病,那些五官殘疾但四肢健全的重點嫌疑對象均已妥善安置,明天開始會進行一系列盤問。」
「嗯,由叔父想出來的對策自是有他的經驗與道理,你只需照做便好。我補充一點,寒統,你得擴大盤問群體,隨機暗查,不要僅限於嫌疑人等,試問,倘若刺客識破了我們的意圖已經喬裝改扮又或者沒來領糧呢,任何可疑對象和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此番因暗襲引發的排查,雖是計劃之外但也如晨鐘暮鼓令我大夢初醒,幾年來城民安居樂業,我不免沾沾自喜。怎麼也沒想到會冒出那麼多乞丐,一萬三千零六十九啊,這數字確實是……難怪叔父勸我,靠抓的話怎能抓的完。」寒溟瀟側過身,握著寒軒離的手背反省道。
「民生終究乃城之根本。今百城大比規則更改,戰場殘酷不知多少孩子能完完整整地歸來,孩子可是冰雪城的未來啊……」寒溟瀟喃喃自語著,心頭思緒涌動間他猛一轉頭,「寒統!那三千零一十六個稚童,有親屬伴隨的便予其親屬幾許照拂,無親無故的便帶到城主府來,具備天賦能力的好好培養,沒有的留下來打打雜也不會餓死。在剩下的人里,老殘者不定期濟糧,適齡無殘無疾者,男丁編入軍營,女眷就交給阮統領,相信她能安排妥當。」從自言自語到吩咐命令,正如韓冰所評,寒溟瀟就是個梟雄,他持手段野心,亦系百姓子民;不管是狠辣也好仁慈也罷,至少此刻作為城主的他並未瀆職。
寒軒離微微頷首,「我贊同!寒統,城主命令你只需低調行事,切勿張揚宣傳。我們能給予他們希望,卻不能讓他們滿懷希望。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淪為乞丐,縱使有部分災害瘟疫等客觀因素,但毋庸置疑其中定含些性情懶惰的人,我不想城主的好意變成他們更加懶惰的助力,倘若某天我們不再濟糧,甚至會有徒添罵名的風險。」
幾句提點,寒溟瀟笑道「對,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叔父您考慮問題總能想到更深的層次,有您在旁輔佐,我的決策每每都纖悉無遺。寒統,你都聽清楚了?」
「屬下領命!」
隨手端起靜置了有一會兒的茶盞細細品上一口,寒溟瀟有意無意地開起了玩笑「嘖嘖,叔父,這茶稍微陳了點,怕是您去年採的吧,新年喝新茶,正巧呀今兒贈奉的禮單里有幾種像樣的新茶,回頭我派人送幾餅到梅園來。嗯?寒統,你還有其他事要稟報嗎?」
「稟城主,眼下「百城大比」乃當務之急,一應瑣事均暫時擱置,故此外無事。」
「好!」寒溟瀟起身道「叔父,接下來五日您便安心調養,五日後等您精神飽滿,氣血如意再服下冰闕寒芝,我親自為您護法,讓吾成為見證您邁入大成的第一人。」
於寒溟瀟口中吐露出的話,在時間上的安排他可謂別有用心,首先寒蟾唾駐留體內剛好七日,其次若是今晚就迫不及待地服用,一等毒發難免寒軒離會聯想到昨晚遇襲所受的傷,而五日後脖子上的小傷幾乎痊癒,那時再毒發,寒軒離的側重必會向藥草轉移大幅度降低對遇襲之事的懷疑。
「溟瀟,一切有勞了。」寒軒離拱手道。
寒溟瀟笑道,「叔父,待您順利晉陞,咱城主府的實力又能漲一大截,而且當消息流傳城外,連同冰雪城的聲望也會有不少的提升。」
「哎,人老了,年輕時的鋒銳早已被磨滅的不復存在,只願應你吉言順利晉陞,如此我便心滿意足了。」寒軒離平平靜靜地說道。
「放心吧!叔父,您老當益壯,風采依舊,初七上午還望您準備萬全,相信晉陞之路絕對十拿十穩。那…那您留步,侄兒告退。」
寒溟瀟踱步到寒統身旁,停下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寒統,你看今夜雪霽風止,興許明日就雪舞風驟,實是天意難測。凡人的憂慮便來自關乎自己的事,而這事偏偏那麼不可預料,不受掌控定且無法捉摸。我亦凡人於我亦然,給你一天時間,乞丐的盤問結果和百城大比的選備進程我希望你及時告與我知,尤其是百城大比,必須是時時稟報!所以辛苦你了啊!特此多謝!」
「恭送城主大人!」
望著寒溟瀟消失眼帘,寒軒離感嘆道「寒統啊,你作為城主府的大統領,職責是保護城主,替城主排憂解難。而我早非城主,今後凡事都要先報於寒溟瀟,后報於我,如此你才能做的長久,明白嗎?」
寒統神色一滯,「嗯?老城主,這凡事優先稟告於您是城主自己下的命令,您可還記得?」
「哎,今時不同往日,就像方才,「新年喝新茶、天意難測」,現在的他已經慢慢意識並在意這一點,有些事兒他可以這麼說,你卻不能這麼做,知道嗎?」
「是!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