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逃回縣城遇故人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地球文明的公曆3549年,大未國成立。
歲月荏苒,不知不覺間過了七十年,大地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大城市脫胎換骨般壯大著,河江郡的玄城不斷的開通公路,路邊的植被綠意盎然,四季常青,襯托得西邊的嵖岈山有點單調。
玄城人口近百萬,位於中原腹地,地理空間被中河和鐵路分成三個區域。沿河而居,沿路而居的生活文化,逐漸向南北延伸發展。
京廣鐵路南北向穿越,因為物流的方便快捷,鐵路拉動著東區的商業,特別是物流業,食品加工,轎車配件,電子裝備…。
中河流通著大江與國都,河面100米寬,兩側各有200米的綠化公園,公園外側是快速公路,中河西側的是六車道的河西路,中河東側的是十車道的河東路,路面跑著不多的轎車,飄揚的歌聲透著這個時代的浮躁和混亂氣息,異國文化的衝擊,讓玄城的離婚率穩步上升,新聞說河江郡的離婚率全國第一。
河東路的別墅群里,兩車道的主路曲徑通幽,一輛白色房車緩緩停下,一個男人緩慢的下車,走路有點困難的站在翠綠的樹蔭下,葛歌右手拿著一根拐杖,確切來說是根登山杖,奇怪的組合。也許四十歲的葛歌的骨骼還不脆弱,精神面貌像平靜湖面,湖面下住著很多故事。96號別墅的車庫門緩緩升起,房車慢慢的停了過去。
葛歌對著院門口的門禁擺了擺左手,智能識別後,院門緩緩的無聲的打開,映入眼帘的是座精緻的園林小山,向右一拐來到走廊,走廊黑瓦白牆紅柱,路面平坦,因為腿腳不便,廊路一直平坦到樓門口。
樓門前擺了擺手,智能識別後緩緩打開,走入寬敞的客廳,白色明亮的客廳,大大的,簡簡的,左側是通往二樓的步梯,原木色的乾淨,步梯左側的圓形拱門內是娛樂裝飾客廳右側的圓形拱門內是書房,書房的上方是書櫃,中間是書桌,下方是鋼琴,鋼琴的上面嵌著六棱窗,透漏著窗外的風景,晚上的白月光灑滿整個鋼琴。鋼琴被白色籠罩著,自從買回來,一首曲子也未發出過,因為葛歌不會,只能隨意隨心情的點點幾個「白豆腐塊」,無意間的拼湊出「你在哪兒」的琴聲。
期待有一天,白月光般的女子能在此彈奏數曲,現在哪呢?心中無數次問道,蒼山悠悠蕩迴音,萬物皆靈唯心傷。無論在哪,希望你過的比我好,死得比我晚,那樣還有機會再見你,若比我死的早,緣份就此煙消雲散,如夢一場。
白月光女子緣來緣散,隨緣惜緣,年輕漂亮的肖玲為何要來?與她在售樓中心認識,葛歌刻意認識的,既然有潛規則,就挑個最漂亮的。一個瘸子能讓年輕漂亮女子投懷送抱,除了簽購房合同的迷人夜晚,再無機會。
葛歌明白,對於瘸子來說,愛情就是奇迹,貪婪者恐怕用半條命填補女人慾望的溝壑,誰當真誰輸,心中反覆念叨這就是:交易,交易,交易。笑貧不笑娼的年代,女人坦言能接受六七十歲的老頭,人間真它娘的亂,難怪河江郡的離婚率全國第一。
葛歌走到卧室衣帽間,把九宜公司章程鎖在保險柜,幾個月前應該拿到手的,今天順路帶了回來,想想自己夠懶的。請人在新加坡代辦的九六公司,在大未國查不到股東姓名,掩人耳目的成為九宜公司的九位股東之一,葛歌感恩於兄弟姐妹的情義,餘生茶酒花生米,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大大的房子,空空的房子,只有葛歌一人,靜寂的生活早已習慣,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3617年喬遷中州的新家時候,故鄉外的第一個真正意義的家,若非三年前買了期房,對於當時又窮又病的葛歌來說,已無立足之地。那時骨病在蔓延,也在治療,由於新家位於中州市三環外,妻女隨父母住在市裡的大妹家。一個獨居的人幾乎癱瘓在床,一躺一晝夜,重複多少晝夜,已然忘卻。
一無所有的獨自承受一切,一次次反省著失敗,剖析失敗,消化悲痛,不怨恨不訴苦。
一次次幻想有誰拉一把,空蕩蕩的迴音訴說著沒誰願意搭理一個殘廢。
一點一點撿起破碎的心,毅力冷凍起來,心若不硬爬不出人生深谷。默默學習,默默積累,默默提升自己,強大自己,強大到身邊的小人變成可愛的人。
城市留不下肉身,故鄉放不下靈魂,逃離中州市,試著在玄城安放靈魂。生活的難題,多數是稀里糊塗忘掉的,少數是解決掉的。
習慣並享受著靜寂,享受著空空蕩蕩的成就感,虛幻又真實。
保姆輕輕走了進來,把車鑰匙放到玄關后說道:「葛先生,我下班了,再見。」
葛歌回答:「好的,再見。」
保姆每天早上七點來上班,做好午飯後下班。工作半天給全天的工資,工作很是盡心儘力,二樓少有人居住,也打掃得乾乾淨淨。幾個卧室不讓保姆收拾,也不讓保姆進出,保姆猜測是為了財寶不外露。葛歌是為了留點隱私,為了這點隱私,每隔兩年換一個保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慢悠悠來到酒櫃前,拽了瓶葡萄酒,晃了晃聽見水聲,倒了半杯,家中葡萄酒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差,百年品牌的中端酒,選擇在全國連鎖店購買,圖個真品,只要是真酒就可以,不買多貴多貴的,所謂的高端在葛歌眼中是交智商稅。
玄城裡除了高中同學,沒幾人認識。無人問津也好,技不如人也罷,都要安靜下來,做自己該做的事,而不是讓內心的煩躁、焦慮,毀掉本就不多的熱情和定力。
無論當下有多苦澀,保持清醒,在疲憊的人間堅持你的熱愛,思想,是一個人活著的支點和武器。
人生不是比賽,走慢點也沒關係,只要步履不停就行。
偶爾出去,走在大路上就是一個瘸子,多半被人蔑視著,無論如何言行,那是別人的,葛歌假裝沒聽見沒看見。
因為骨病後遺症,緩緩的費了幾十秒才半躺在沙發里,合著眼慢慢品味著。
來人間一回,多數靈魂是旅途或修行,我卻來受罪渡劫,何時解脫再回大角星?葛歌自猜著,不知真假的幻想著大角星君的出現。
腦海中又蹦出來,人類是地球第五文明,那前四個文明是什麼樣的呢?霍皮族人真的是第四文明的人族的倖存者嗎?葛歌心中預判大概率是真的。
想著,瞎想著,胡亂的想著,不知不覺進入夢鄉,夢見了大角星君,相貌比西遊記的金角大王好看些,說著什麼,卻聽不到聲音。
……
…故鄉的原風景…,一首抒情的歌曲在耳邊響起,熟悉的經典的優緩的歌聲在偌大的客廳里飄揚。葛歌左手在沙發邊摸索著,眯眼一看是葛輝打來的,抿了抿嘴角的口水,接通了電話,葛輝問:「葛浩還記得嗎?」
「記得,好多年沒了音信,怎麼了?」
「他想找你,你看,見不見?」
葛歌想了幾秒后說:「見見吧,畢竟是本家爺們,把地址電話給他。」
掛了電話,獃獃的望著吊頂的宮燈,多少年沒見了,大概有二十年,上次見面好像是剛結婚回老家過年,然後聽說他因經濟詐騙入了監獄,他姐夫哥黑道官道通吃,應該判刑不重,可這麼多年一直沒有聯繫。
既然回到玄城,總有些躲避不了的人,早晚都得見,既然登門,給個順水人情。
不大一會,門鈴響起,玄城雖小,但這速度忒快了。葛歌在手機里遙控開了大門,起身迎到樓門口,樓門打開的瞬間,葛浩看著葛歌愣住了,上下打量著,兩人沉默著,打量著。
「你是葛歌嗎?」葛浩不相信眼前的人就是當年帥氣的人,在班中被幾個女生爭風吃醋的人。
葛歌點了點頭,笑著說:「你也變了,更有匪氣了」。
葛浩聽后,找回多年前的熟悉味道,往前走了幾步,一把抱住葛歌,雙手在葛歌背部拍了又拍。嘆口氣後走向沙發,沒有環顧四周,沒有言語。內心彭湃著,被眼前的瘸子震撼到了,不願相信,不得不相信。
雙手捂住臉又猛然放下,嘴角動了動說道:「輝,說了你的大概情況,沒想到這麼嚴重,看到這別墅,做啥發財買賣,帶爺們一把?」。
葛歌沒有回答,從酒櫃拿出一瓶葡萄酒,開啟后又拎著一個酒杯來到餐桌前,「酒杯剛從消毒櫃里拿出,放心使用,不知你喜不喜歡這口,就當飲料喝吧。」
「多年未見,即使給毒酒也得喝。」
「還是假謙虛,你們兄妹幾個,多年前就在玄城黑道官道通吃,現在肯定呼風喚雨,卻在一個瘸子面前說著鬼話,打誰的臉呢?」
「混口飯吃,前些年混進監獄了」
「從軍隊回來不是進了交警隊嗎,怎麼進去了?風格切換著玩?」葛歌想聽聽他的故事,解開多年的迷惑。
「一言難盡,這麼多年沒見,發生很多事情,邊吃邊聊,這也到了晚飯的點,我讓人把菜明園的酒菜送來一桌,喊輝一塊來侃侃?」
「好呀,我給輝打電話。」
葛浩倒了杯葡萄酒,一段一段的回憶著青春年少,一次一次的捧腹大笑,糾正著,提醒著。
葛輝到了,酒菜到了,菜是四葷五素,酒是五糧液。三個中年人,聊著青年的話題,一陣陣笑聲,一段段唏噓,像看破紅塵的老者,奇怪著,迷離著,路燈一閃一閃的助著興,月光不知何時飄來幾縷,散漫地撫摸著鋼琴。
葛浩看到鋼琴,想到班花會談鋼琴,眯著眼問:「你跟班花還有聯繫嗎?」。
「偶爾聯繫,得病殘疾后見了一面,算是人生的訣別,這幾年不知過的如何。」,葛歌陷入了回憶,嘆口氣繼續說:「有家有兒子有事業的,過的肯定不錯,是個人都比我過的好」。
「扯淡,誰沒有煩心事,誰沒有磕磕絆絆,今天中午還被袁無常絆了一跤。」葛浩狠狠地說道。
葛輝依舊夾著菜吃,好像沒聽見,其實他知道來龍去脈,為了給他倆解決問題的機會,故意不搭話。
葛歌見氣氛靜了下來,便問:「怎麼回事,袁無常是誰?」。
「袁無常就是袁學,因為臉上被人用砍了一刀,留個長長的疤痕,江湖人稱袁無常。沒忘這個高中同學吧?」
「見過了,怎麼絆你了?」
「他是西城公司總領,中午帶人把我的一個保安隊長給打了,現在縣醫院。」
「你公司叫什麼名,有多少隊長?」
「東城公司,有五個隊長。」
「啥隊長,江湖人稱五大金剛,你公司的人,平常囂張慣了,純屬爭鬥。」,葛輝突然蹦出來一句。
「袁無常,哈哈,綽號貼切。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為什麼?」
「一家藥店,老闆不會經營想轉讓,本來是我公司談著,西城公司突然橫插一杠,也想要這家店,敢跟我搶生意……。」
也想要這家店,說明東城公司想要這家店,黑暗手段奪取這家店的時候被西城公司盯上了。
西城公司的醫藥業務逐漸轉賣給九宜公司控股的易善公司,這是上午開會協商好的,易善公司的目標是擁有玄城最好的民營醫院和最大的連鎖藥店,成為醫藥行業的龍頭。
西城公司多年來的打拚,擁有一定實力,如今袁無常又是九宜公司的九位股東之一,在玄城以前能呼風,現在能呼風喚雨。
今天與東城公司起衝突,看來這是葛浩今天來的目的。但是葛歌不知道東城公司的情況,早晚都會面對,藉此機會了解一下。葛歌喝了一口酒,邊放酒杯邊問:「東城公司有哪些業務?是不是你的家族企業?」。
「啥賺錢做啥唄,主要的是保險、車店、衣服鞋子、酒店、烘培店、藥店、美容店…」葛浩緩緩列舉著。
「沒有理髮按摩店?」葛歌打趣的問到。
「有,還有足療店,一會去享受享受?」
「殘廢走路不便,不出去獻醜了。」
「手機視頻挑選,上門服務,怎麼樣?」
「哈哈,有這服務,本就殘廢,再染上病,不是死的更快,還想多活幾年,謝謝好意,謝謝好意。」說完后葛歌立馬轉移話題:「這麼說,你們的衝突不止在藥店。」
「輝知道,不是爺們吹牛,在玄城,我公司是第一納稅大戶,比西城公司實力大多了,其它公司沒敢跟我唱對台戲的。」
葛歌:「是的,就憑五大金剛,誰敢惹。」
「又謙虛了,那得看在誰跟前,在你公司跟前,莫說五個,五十個也不敢吭聲。袁無常是你公司股東嗎?」
「是的」
「都有誰呀?」
「公司秘密,無可奉告」
「怪不得袁無常近期那麼囂張,他的太保說,總領的靠山包攬玄城的權利機構,我一想無非是高五班,你們一伙人。」
「所以,你我就見面了。」
「哪裡話,我們是穿開襠褲就認識了,多年未見,怎麼也得聚聚。來來來,再碰一杯。」
隨著舉杯邀明月,都付笑談中。
應付一陣,葛歌給浩、輝倒滿了酒。舉起第一杯酒對葛浩說:「袁無常的藥店逐漸轉賣給易善公司,因為易善公司的業務是醫藥。」
「那,我公司的藥店也要被收購?」
「你公司業務那麼多,砍掉一個,不疼不癢的。再說,我們都是同學,會讓你吃虧嗎?」
葛浩:「你能當家做主嗎?」
「不能,於頭是總領,他能,所以說我們都是同學。」
葛浩:「看來,於頭早晚要請我喝茶聊天。」
「那是以後的事,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天洪水滔天」,葛輝舉個酒杯大聲說道。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
手機鈴聲響起,葛歌拿起來看是肖玲打來的就接通了。
肖玲輕聲的說:「你聽我說,別吭聲,在你家外面等了好久,你開下後門,我先繞到二樓房間,因為不想見葛浩,可以嗎?」
葛歌輕聲說好的,掛斷手機,在手機里打開後院的小門,通過攝像頭看到一個身影進來后關了。
三個人絮絮叨叨的聊著以前的好笑的事情,葛浩非要安排女人,葛輝和葛歌一再擺手拒絕。
葛浩笑著說道:「我的一仙宮裡的女人,真有幾個妖嬈的,你見到后,會後悔的。」
葛輝接著話題說道:「葛浩,一仙宮太高檔,我這個窮教師,一次也沒去過,消費不起呀。」
「說什麼呢,明天賞個臉?我留幾個洋妞等著你倆。」
葛歌沒再回話,看著他們喝酒瞎侃,悄悄按了電梯來到二樓,關了房門抬頭看到:清澈明亮的瞳孔,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白皙嫩滑的皮膚透出淡淡紅粉,滴水櫻桃般的雙唇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
一雙晶亮的眸子,明凈清澈,燦若繁星,不知她想到了什麼,對著自己興奮的一笑,開口說道:「本想找你借錢,沒料你與葛浩是兄弟,看不懂了。」
「一個瘸子有什麼看不懂的。」
肖玲扭動著嬌美身體,慢慢走了過來,嫵媚的望著葛歌說:「原來以為,你不過有兩臭錢,現在看到你認識黑道魔頭,你到底做什麼的?」
「就是一個殘廢,在中州市混不下去了,逃回玄城,與人合夥開個公司,還是不能參與公司事務的甩手掌柜。」
肖玲:「真的?」
「事實如此,你若能調查出有其它事業,就送給你。」
肖玲:「真大方,我喜歡,呵呵…葛總在這喝酒,看來我不用借錢了。」
「噢,不借錢你來做什麼?看我寂寞來陪我?」
「不借錢就不能陪你了?」肖玲說著用手撫摸著葛歌的臉龐。這臉有點老,好在沒有褶皺。
葛歌輕笑了一下,「說吧,出什麼事了?」。
肖玲:「我弟跟人打了一架,對方索要賠償二千兩,家裡只能把藥店賣了才能湊齊,可藥店是我爸多年的心血,捨不得可又沒辦法。」
「所以向我借錢,可在這看到了葛浩,猜測不用借錢也許能解決問題。你不想見他,說明索要賠償的是他,對嗎?」
肖玲:「基本對,索要賠償的是葛浩手下,有他在應該可以不賠償,本來也不是多重的傷,藉機獅子大開口。」
「藥店,藥店……,想收購你家藥店的是不是還有西城公司?」
肖玲:「你怎麼知道?…,西城公司出的價高些,可我爸不捨得賣。」
「兜兜轉轉匯合到我這了……。」
「到你這,什麼意思?」肖玲疑惑的問道。
「葛浩也是為這事來的,他的保安隊長被西城公司打進了醫院。現在腦子一片混亂,你先回家吧,明天,明天或許能想出多方共贏的方案。」
「葛浩為這事來找你幫忙…,我留下陪你一塊想方案吧?」肖玲抬手掠了掠耳邊鬢髮,玉頰生暈,朱唇噙笑,碧若湖水的眼眸望著葛歌,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