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亂拳
王孟有些不敢置信。
這把刀牽扯出來的種種事端實在是太多了，多到他根本反應不過來。
桌上的茶壺水壺都已經見底，都已經是第三壺了，屋子裡早就點起了燈。外面鳴蟲在吱吱地叫，更顯得屋子裡安靜。
假張放顯得非常疲累，他已經講清楚了他所知道的所有事，足足講了三個時辰。如今是一句話也不想說，一個字也不想蹦，只想癱坐在床頭的椅子上，直接睡過去。
「你說的沒錯，」王孟忽然出聲道。
假張放抬了抬眼皮，露出個詢問的眼神。
王孟轉過頭來，雙眼空洞無神地說道：「這件事跟我原本沒有任何關係，我們常州鏢局不是平常江湖門派，最好還是不要插手的好。這渾水太深了，遭不住的。」
他說到這，撐著坐起身來，一邊伸出手去拽架子上的衣服，一邊低著頭去找鞋。
他一起身，假張放也跳起來，急急忙忙把他按回去道：「你可老實點吧，還沒好利落呢就想跑？別浪費了我辛辛苦苦炮製出來的葯！」
王孟並不領情。他已經能動了，雖然不敢提氣運功，用不出太多的力氣，但動作卻很堅決。
假張放身心早已經疲憊不堪。他今天從早到晚，下了大功夫花了大力氣，折騰了一天，又嘴上不停講了三個時辰，這時候早就累的站都站不穩了。
兩個人拉拉扯扯折騰了半天，誰也攔不住誰。兩個人哪有什麼武功高手的樣子，簡直就像是在街上打架的老百姓。
假張放氣急了，扯著王孟的肩膀往床上拽倒，直接一個泰山壓頂，整個人撲在了王孟身上，用自己壓住了他！
王孟渾身一個激靈，掙扎的更厲害了！
他大張著嘴，嗓子眼裡的小舌頭都能看得見，眼睛瞪得比牛還大，好像要從眼眶子里掉出來！
正在這時候，忽然聽見咣當一聲響，兩個人誰也不動了。
屋子裡突然落針可聞。
一個顫巍巍的聲音喃喃說道：「乖乖我滴個親娘唉，要長針眼咯…」
兩個人慢慢轉過頭來。
是六子！
他是給王孟送葯來的。
木碗掉在地上，葯當然是撒了。葯香氣散發出來，有一股很特別的清香慢慢充滿了這間屋子。這葯是假張放的獨門秘方。
六子整個人發著愣，那張能說會道的嘴正張了又合，合了又張，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王孟的嘴還沒合上，剛要出聲，卻被假張放一把捂住，連鼻子也一塊兒捂住了。他立刻又掙扎了起來。
假張放還在看著六子，他壓著王孟掙扎的身體道：「六子，六子！快來幫我壓著他點！大夫讓他好好歇著，他不聽勸，非要起來不可，還跟我動手！」
六子打了個激靈，心想您二位可不像是在動手，哪有在床上動手的，倒像是在干別的。
他雖然在腹誹，但人還是老老實實沒往前湊。王頭兒放哥兒倆人打架，他幫著誰都不好，回頭說不定倆人和好了，還得埋怨他呢。
六子扯出個諂媚的笑，呵呵說道：「放哥兒，您先哄著點王頭兒，我這就去叫人，我這就去叫人！」
說著他從地上抄起木碗扭頭就跑，還順手帶上了門。
假張放見六子不幫忙，氣不打一處來。這一氣之下，手上的力氣就上來了，把王孟的鼻子嘴捂得嚴嚴實實，快把王孟給捂死了。王孟喘不上氣，用力去拽假張放的手，發現不用內勁實在拽不動，
又不敢運功提氣，情急之下一拳打在了假張放的鼻子上！
鼻子是人最脆弱的部位之一。吃了這一拳，手上的勁兒也就沒了。假張放的頭高高仰起，收回手來捂著自己的臉，眼淚鼻涕止不住地流，要多凄慘有多凄慘，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王孟感覺自己像是死裡逃生，大口喘了好幾口氣，看見假張放的凄慘樣，心裡也慌了，伸出手來扶著假張放著急的問：「方姑娘，方姑娘，你沒事吧，你怎麼樣，傷的重不重，要不要緊？」
假張放整個人立刻就僵住了！
王孟還在那著急，絲毫沒發現自己說漏了嘴，抓著假張放的手腕想拉開看看。
「方姑娘你鬆開手，我看看你的傷勢重不重。」
假張放忽然鬆開手，也不管手上還沾著的鼻涕眼淚，按住王孟的脖子抬手就打！
王孟嚇了個哆嗦，連忙伸出手來擋她的老拳！
假張放又哪裡肯饒，就一直咬著牙不說話，摁住他一頓亂打，簡直要把全身的力氣都使出來！
一頓亂拳把王孟打得眼冒金星鼻青臉腫！
陸小乙、六子、何老三還有另外幾個鏢師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這麼一個情景：
他們的放哥兒，一臉的鼻涕眼淚，騎在他們王頭兒身上，一手按著脖子，一手高高抬起，然後輕輕地落下，捶在王頭兒鼻青臉腫、眼圈發黑的臉上；他們的王頭兒，鼻青臉腫、眼圈發黑地躺在床上，一隻手握著放哥兒摁住他的那隻手的手臂，一隻手無力得去擋落下的拳頭，眼看著像是要沒氣兒了。
幾個鏢師簡直都快要嚇死了！
王頭兒和放哥兒兩兄弟哥倆兒好感情深，在一塊兒走鏢跑商好幾年了，急眼吵架都少，從沒見過打架，更沒見過這種打法。六子回去叫他們的時候，他們還以為是有戲看。這哪是有戲看，簡直要出人命了！
他們趕忙就要衝上來，要拉開放哥兒救人。
還沒等過去，平時總是和和氣氣的放哥兒，轉過身來踉蹌著爬下了床，一邊晃著手，一邊扶著椅子，有氣無力地吼道：「滾！這沒你們的事，都出去，都滾！」
鏢師們互相瞥了一眼，誰也沒敢就這麼出去。這要是走了估計就真出人命了！
假張放抬起頭來，呵呵喘氣。她臉上的眼淚鼻涕還沒幹，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像是惡鬼附身一樣盯著他們道：「好，好得很，我走，我這就走！」
說完，也不等鏢師們說什麼，她扶著椅子直起身，踉蹌著往門口走，走到門邊上的時候實在是太累了，差點摔出門去。鏢師們想扶又不敢，俯下身伸出手去，人卻都後退了一步。
假張放一抬手拍開他們，扶著門板又喘了好幾口氣，回過頭來對著床的方向，惡狠狠道：「王孟你個天殺的王八蛋，你給我等著，等我回來弄死你！」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踉踉蹌蹌地走出門去，走出院子去了。
幾個鏢師看他確實氣的不輕，而且那副惡鬼附身的神情太可怕，誰也不敢攔。就這麼看著他晃晃悠悠、踉踉蹌蹌地走出院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