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來者擾亂公共秩序罪？

駿馬千里不亂心，壯羊十日得美名。

莫哀野獸傷人時，金籠鐵網早備齊。

田紅這輩子，還沒結束，像是結束，為了證明自己是活著的，心理活動成了田紅的主要活動方式。他說：「我對周圍的一切都滿意，對自己有很深的懷疑。」田紅很奇怪，他還說：「這日子實在舒服，似乎什麼都不必多慮，真是快樂的人啊，但又與我何干呢？」一類的話。即使田紅每日與樹作伴，無論在田紅眼裡還是在誰眼裡，人始終不是樹。

「樹的模樣，似乎沒怎麼改變過，如果樹有眼睛，它的眼睛一直在尋找有生命力的景色。有了眼睛，就是動物了，可以當野獸誰還當樹。」這是田紅的孫子看著田紅的身影亂想的事，他不想像田紅一樣生活，看著田紅的身影覺得莫名煩躁。他是個理性的人，沒有罵人，而是接著琢磨道理：「我覺得人是野獸，每個人都要找到自己心中的獸性，去肆意揮灑自己的激情，這樣才能在新時代找到自我。」

「人和人之間都有社會關係，你怎麼做野獸呢？」朋友的問題把田紅的孫子拉回了現實：「你有靈活的手腳卻不能像馬一樣長途奔跑，有力氣卻不能像公羊一樣通過暴力當領頭羊。」田紅的孫子當然知道讓當代人當野獸是很難的事了，但是關於野獸的想法讓他念念不忘，可能是覺得好玩，有一天他決定成為一個行為藝術家——模仿別的動物與人交流。就這樣，田紅的孫子以跟田紅完全不同的角度，在藝術領域開始了思考。田紅的媳婦發現孫子開始玩行為藝術后說：「這不應該是一個從小立志賺大錢，自強不息的人該走的路，他應該學點好的才對啊，田紅呢？誰給我把他叫回家，我不想理他。」

田紅的女兒中年過後很有閑跟母親說話，女兒是單親媽媽。年輕時工作認真，很風光，家人一個個開始玩行為藝術后，她開始不確定自己一個人帶孩子是不是對的了。好在她母親很有母性，總有辦法鼓勵她，甚至引導女兒學習了心理學：「從心理上分析，大概是田紅的孫子長時間關注田紅的生活后，開始對田紅感到好奇，厭惡田紅『無用的生活』時又產生了很多思考，思考多了，他決定做出一些嘗試，來證明自己的思想，這類嘗試，就是通過表現出與田紅相反的行為，來證明人是『野獸』，不是『花草樹木』，高文明程度的人類，更應該像野獸一樣生活，率性而為。」田紅的媳婦說的有沒有道理，女兒支持母親的判斷，因為她的母親支持女兒的判斷。後來田紅的媳婦和女兒在與田紅的孫子交流時，方式很令人費解。如果田紅能回家看看自己的媳婦每天模仿大猩猩舉手的樣子，大概會生氣到不再去樹下，在家照顧比自己更不正常的媳婦，那樣越來越年邁的田紅會幸福嗎？不太好說。

田紅的兒子發現自己的兒子和自己的媽媽奇怪的行為動作時，感到很好玩，沒有過多干涉。田紅的兒子認為母親和兒子的行為是親情上的互動，也是母親在丈夫長時間把樹當作情感傾訴對象的情況下，和孫子一起宣洩對田紅的不滿的方式。田紅的媳婦想的，跟兒子想的完全不同。她之所以配合孫子探索「野獸感」，不過是擔心孫子覺得孤單，變得像田紅一樣憂鬱不安，一味逃避現實生活，況且，「野獸感」比「樹木感」要可怕得多，萬一單純粗獷的孫子一時腦熱，出門去把田紅或者誰咬了，那可不是好事。不如就當作與孫子做心理分析遊戲，模仿動物的交流方式和孫子交流。

田紅家幾口子模仿野**流過幾天後，評價是：「我發現野獸的交流方式太蠢，出門宣傳這類交流模式會很丟人。」，「別人對世界的認識又不受我決定，畢竟大家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野獸感確實是蠢得不行，交流都交流不好。」，「要不說你爺爺不是普通人呢，他對著顆樹能開心一天。」田紅的孫子從這以後，再也不考慮什麼野獸感了，一家人把矛頭指向了田紅時，田紅的孫子懂事的說：「爺爺愛幹嘛幹嘛，只要不發瘋去傷害別人，犯討亂公共秩序罪，也夠了。」田紅的媳婦說：「是的，你爺爺一生，最值得表揚的，就是沒有擾亂過公共秩序，為維護公共秩序操勞大半生的田紅，老了受秩序的保護，所有任性的行為，都沒被人強制阻斷，如果田家村是一個秩序混亂的村子，你爺爺大概會被人關在金籠鐵網裡？」一家人哄堂大笑。

田紅喜歡思考，總是思考，長時間的內心活動，讓田紅有點分裂，他想過「一個人，幾個我」的問題。這個問題，讓田紅差點把樹給鋸了。讀者朋友是否覺得田紅有這類想法是因為田紅認為如此做可以向世人證明他內在的豐富？沒有人當觀者，樹還是留存下來？田紅只覺得自己有了理想的內心世界，不知道家人的內心也那麼豐富過，野獸感和樹木感是什麼，隨著他的情緒化思考，變得很複雜。他在發現自己內心開始變得難受時，會突然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便安心看書，等待秋風了。田紅問樹最多的問題是什麼？「這個秋天，收成還會好的，對嗎？」很多人認為作物產量不是老人該操心的問題，田紅的孫子特地為田紅作詩，叫《老頭忘了和我說》：

一切都跟老人無關，老人還事事牽挂，事事牽挂好老人。

害怕跟別人交流，靜靜的待在樹下，憂鬱孤獨，這不是浪漫。

浪漫是身邊的人，是解答每一個痛苦，我想說，可是我只是動物。

不記得爺爺的教誨，別和我強調什麼是生的疾苦，我快不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