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再遇柳竹雨

老人家不由分說，用長筷撿起兩條剛炸好的金黃油條，放在盤子里遞了過來：「來姑娘，嘗嘗。」

「老劉，這不是我點的油條嗎？你咋看見女娃子就樂呢。」另一個穿著大背心搖著蒲扇的老頭坐在攤位上嚷嚷。

「你的屁你的，你來吃我油條給過錢嗎，好意思跟人小姑娘搶。」老劉白了他一眼，「這是夏娃子的女朋友，不顧著人家顧著你不成？你給老路家添丁啊？」

「夏娃子能找到這麼標緻的女娃子？」搖蒲扇的老人也來勁了，「姑娘，來來，坐，這老頭別的不行，炸油條有一手的，坐下嘗嘗。」

韓笙望著面前近在咫尺的油條，想要伸手接過盤子。

只是口水都快要流出來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來現在不是吃東西的時候，連忙搖了搖頭：「我要去京貿大學。我要找路半夏。」

「給他打個電話不就行了，哪有讓姑娘家大老遠去找他的道理。」老劉言之鑿鑿。

「什麼是打電話？」韓笙面露困惑。

老劉一愣，以為韓笙是沒有路半夏的手機號，心想這小子不會是故意吊著人家吧？連個電話號都不給。

只是這事兒畢竟是人家私事，話他又不能說透，只能想了想開口：「你要去京貿大學，離這兒也不遠。往前走，到惠北街往東，走個一公里就能看見大門了。」

「好。」

韓笙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

「我能吃這個東西嗎。」她看著油條，巴巴開口。

「吃啊，怎麼不能吃，就是給你嘗嘗的。」

「可是我沒有錢。」韓笙有些為難。

她雖然失去記憶，倒也知道一手錢一手貨的道理，白拿別人東西是不可以的。

「嗨，什麼錢不錢的，算到夏娃子頭上就行。你只管吃吧。」老劉大手一揮。

韓笙聽了這話，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轉身就往惠北街的方向跑去。

她當然很想吃那個黃黃的東西，想吃的不得了。

可她不能再給路半夏添麻煩了。

早點攤上，老劉望著韓笙遠去的背影，忍不住點了點頭。

是個好姑娘，就是有點獃獃的。

配路半夏那小子，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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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笙一路小跑，直到油條的香味徹底消散之後，才緩下腳步。

她當然可以大步流星，只是路半夏說過出門在外要表現得跟普通人一樣，所以韓笙也只能按照規矩來。

「惠北街，往東，一公里。」

韓笙默念著剛才老劉告訴她的地址，四處張望著。

兩條寬闊的大路橫亘在眼前，路上是飛速賓士著的鐵殼子。來來往往的人表情各異，很少有人注意到韓笙，只是偶爾有遮遮掩掩的目光投來。

很快，韓笙就找到了寫著「惠北街」的路牌。

往東走，東又是哪邊？

韓笙想了想，抬起頭看著頭頂的太陽。

清晨太陽在的方向，就是東方，這是十萬個為什麼里寫的。

向東走一公里。

一公里又是多遠？

韓笙心裡也沒底，可一想到懷裡抱著的可是關係到路半夏性命的重要物件，這會兒也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了。

只是走著走著，她忽然注意到不遠處的女孩，似乎有點眼熟。

很快，韓笙就認了出來。

儘管戴著墨鏡，臉上的妝容也淡雅了許多，但她就是昨天在漫展舞台上見到的敲鼓的姑娘。

韓笙當然不知道她的名字叫做柳竹雨，但對韓笙來說這個姑娘就是救命稻草。於是稍作猶豫，韓笙悄無聲息地跟在了柳竹雨的身後。

韓笙不是普通人，她可以做到完全不發出任何聲響，於是柳竹雨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身後跟了條尾巴。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向前走去。如果外人看來，就好像是兩個默契的朋友，彼此沒有言語，步伐卻異常默契。

直到路過一座商店，透過櫥窗玻璃的反射，柳竹雨視線的餘光終於瞥見了身後的韓笙。

她停住了腳步，扭頭看著韓笙，向下推了推墨鏡。

韓笙看著她的眼睛，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於是兩人就這麼站在原地，互相對視。

「你在跟著我？」

柳竹雨開口，聲音冷冽。

韓笙猶豫了下，還是點了點頭。

「為什麼？」

「我想去京貿大學。」

「那為什麼要跟著我？」

「我不認路。」韓笙老實交代。

柳竹雨盯著韓笙，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

「你認識路半夏？」

「嗯。我在找他。」

「為什麼不給他打電話讓他接你？你們昨天應該也在一起吧。」

「我不知道什麼是打電話。」

柳竹雨眯起眼睛，眼中露出少許困惑。但很快，她便重新把墨鏡推了上去，扭頭向前繼續走去。

韓笙見狀，連忙跟了上去，依舊保持跟柳竹雨兩步遠的距離。

兩人還是這麼一前一後，只是氛圍有些許不同了。

「我說。」半晌，柳竹雨終是忍不住站定開口。

韓笙跟著停下，抱緊了懷裡的布口袋。

「你是不是不太會跟人打交道。」柳竹雨的表情有些無奈。

「嗯。」韓笙想了想，回憶起了自己的設定，「我是從鄉下來的，第一次到城裡，我是個孤兒，是路半夏的遠房妹妹。」

「……」

柳竹雨顯然也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說話，她嘆了口氣，朝韓笙走近了一步：「我帶你去。」

「真的嗎？」韓笙欣喜地看向柳竹雨。

「嗯。」柳竹雨再次轉身，示意韓笙跟上。

「不會跟人打交道，這點我們倒是一樣。」轉身的一瞬間，她小聲自言自語。

韓笙自然聽到了這句話，她跟到柳竹雨身邊，小聲問道：「你也是妖怪？」

「妖怪？」柳竹雨露出詫異的表情，接著有些釋然地笑了，「沒錯，妖怪。確實挺像的。」

韓笙見她承認，心裡也不由得放鬆了幾分。

難怪看這個女孩跟其他人似乎不太一樣，原來跟自己是同類。

「我叫柳竹雨。竹林的竹，秋雨的雨。」

「柳竹雨。」

「你呢？」

「我叫韓笙。韓笙的韓，韓笙的笙。」

柳竹雨一愣，接著笑了起來。

這一笑，就連韓笙也有些看呆了。

「你真好看。」韓笙想了想，補充道，「就像路半夏桌子上擺著的小人。」

「謝謝。」

兩人沒有再對話，柳竹雨微微領先韓笙半步，面朝前方，目不斜視，腰背筆挺，像只高傲的天鵝；韓笙抱緊布袋，亦步亦趨，像是個跟著家長的小姑娘。

就在即將到達十字路口的時候，柳竹雨再次開口：「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好。」

「路半夏還在寫小說嗎？」

韓笙想了想，回答道：「還在寫。」

「是嗎。」柳竹雨的眼中閃過一抹失望。

但很快，她的表情就回復如常，接著指了指十字路口的對面：「看到那座大門了嗎，從那裡進去，就是京貿大學。你要找路半夏的話，他應該就在學校里。」

「謝謝你。」韓笙很是開心，她向前走了幾步，卻發現柳竹雨站在了原地。

「你不去那裡嗎？」

「現在不去。」柳竹雨微笑，「沒關係，我們應該很快就會再見面。」

說完，她朝韓笙揮了揮手，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韓笙看著她離開，這才重新望向馬路對面那座並不算起眼的校門。

路半夏，就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