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程序要求我絕對忠誠

日光明媚，平等且公正地照耀著世間的一切。

新都d區的升級人們，享受著這五光十色的世界。

此時，唯有羅倫在家中著急。

「先生，檢測到你已出現神經緊張和焦慮的體征，請注意休息和放鬆。」

艾伯特這話真的是正確但是屁用沒有。能平靜下來，還用你說嗎？羅倫來回地踱步。

「偵測到有訪客登門，先生。」

導師嗎？說不定已經找到解決辦法了。羅倫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但當看到門外的情形時，他的希望之火頃刻就被掐滅了。

「執行官亞伯汗，編號x-25071008120，開門。」亞伯汗在門外亮出工作證，他的身後還有兩個小跟班。

這個時候來，還帶著兩個幫手，恐怕不是什麼好事。但對方有工作證件，艾伯特不得不打開大門。

「奉大法官令，原升級人羅倫，編號x-24850126001，現重新判定為缺陷人，限5日內自行到e區報道，等待分配。原私人套房d-12-1708將於5日後回收，請清理好個人物品。特此通知。」

亞伯汗莊嚴地宣讀完大法官令，對羅倫說道：「另外，根據你和人工智慧學會簽署的研究協約，需要你上交學會資助的奇異石英晶體研究項目資料和研究成果。」

說完，便大手一揮，命兩個手下到屋內搬運石英晶體的相關資料。他們所說的奇異石英晶體，指的就是羅倫的意識存儲晶片。

看著臉色嚴峻的亞伯汗，羅倫終於明白了什麼是執行官。第一天見到亞伯汗時，他還以為執行官就是保鏢之類的職務。

誰能想到，第一天負責保護自己的人，現在拿起武器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但羅倫也只能隱忍，任由兩個陌生人，在自己的房子里肆無忌憚地翻箱倒櫃。

機器人艾伯特此時舉起了兩條機械臂，作振臂狀，憤怒地發出帶有滋滋聲的電音：「入侵者，出去！入侵者，出去！」

艾伯特除了抗議，再也做不了什麼了。機器人三大定律之一，就是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

「真是個蠢貨！關上你的大喇叭。」亞伯汗命令道。

羅倫示意之後，艾伯特立馬噤聲。

經歷一番折騰，亞伯汗終於帶著他的人離開了，留下屋內的一片狼藉。艾伯特開始收拾被攪得天翻地覆的房間。

羅倫深切感受到學會的步步緊逼，而導師於天華卻遲遲沒有消息。總不能坐以待斃啊。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他認真地問艾伯特：「被判定成缺陷人後，除了去做苦役，就沒有別的出路了嗎？」

「理論上來說，每個人都能平等地向各個企業和機構報名參加職業測試，只要你符合相關條件，就可以擺脫成為礦工的命運。但實際上幾乎沒有一家單位會錄用一個缺陷人，最終只能等待官方分配。」

「幾乎沒有？也就是說我還是有機會的？」

「希望渺茫。」

「就從來沒有過成功的先例？」

「也有的。」

「太好了！快說說都是怎麼實現的。」

艾伯特使用全息投影展示那些成功案例。

「這個，他把自己的部分肝臟移植給了一位肝臟衰竭的升級人，拯救了升級人的生命，因而免除了苦役，最終讓他和機器人一起從事簡單勞動。」

「這位則是進入了腦神經科，他的大腦被分成兩半，成了供科學家們研究的裂腦人。其本人也成為了腦神經科室的資產之一，取得了豁免權。」

「這一位就沒那麼幸運了，他感染了一種名為劉氏雙球菌的病菌，引發了急性多器官衰竭，是新地球發現的首例。由於新地球的醫生們沒有可供參考的案例，他最終不幸身亡。後來，新型病菌就以他的姓氏劉氏命名。

不過另一位在他之後的感染者丁某，運氣就好一些。丁某在感染之後，經歷九死一生，終於被醫生從鬼門關上拉了回來。人們認為丁某對人類做出了巨大貢獻，最終決定免除丁某的苦役……」

「停停停，就沒有正常點的例子嗎？」

「這都是最正常的了，先生。」

「目前器官捐贈已有二十多萬人報名，如果您現在報名的話，可以排到第二十四萬六千八百七十三位。請問您需要現在報名嗎，先生？」

去他的器官捐贈。要不是看在艾伯特只是個腦迴路簡單的鐵皮機器的份上，羅倫一定會把他按在地上狂揍一頓。

「得了，停止你那些沒用的建議。快告訴我，怎麼找到各個機構和企業的招聘信息。」羅倫沒好氣地說道。

艾伯特很快向羅倫提供了一個官方網站，各個機構和企業都會在這個網站上發布招募的相關信息。

在海量信息之中，羅倫花費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找到了一則名為「人體增強行動招募」的公告。該則公告向社會公開招募體魄強健，身手敏捷的志願者。

公告落款處，是顯眼的紅十字與雙螺旋標誌，招募機構正是基因工程實驗室。

看到這則公告，羅倫簡直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這項招募行動主要測試報名者的身體素質，而羅倫是經過培育中心篩選出來擁有優良基因的個體，身體各項機能指標都不會太差，是有通過這項招募測試的可能的。

如果能加入這個「人體增強行動」就有救了，這也幾乎是他能抓住的唯一機會。

但羅倫找了半天，怎麼也找不到報名入口。

「這個怎麼報名？」羅倫問艾伯特。

艾伯特看了看，回道：「這是去年的信息。招募過期了，先生。」

羅倫不願接受艾伯特所說的事實，直到艾伯特指出招募公告標題下面，字體小得要用放大鏡才能看清的公告發布日期。

的確是去年的招募信息。報名入口早就關閉了。羅倫心灰意冷。

「先生，你很想參加這個招募？」

「當然，這是我的希望。」

「或許可以找於教授幫幫忙。」艾伯特說，「這則招募信息是基因工程實驗發布的，於教授有個朋友在那邊負責招募工作，說不定能幫上忙。」

「真的？大鐵塊，你怎麼不早說，快聯繫於教授。」羅倫激動起來。

「但是，基因工程實驗和人工智慧學會向來不對付，於教授的朋友也不一定能幫上忙。」

「都這個時候了，總要試一試。如果換成你，你也不想被送去挖礦吧？」

「先生，艾伯特對此沒有任何個人意見。」艾伯特已經著手聯繫於教授，但一直沒接通。

「啊，對了。你不是人。」羅倫猛然想起，機器是沒有自己想法的。

「如果最終無法避免，我會跟著你一起下礦井，先生。我的程序要求我絕對忠誠。」艾伯特搭話道，並再次嘗試連通全息通信，這回終於連上了於教授。

於教授看起來非常忙碌，他喘著氣說：「羅倫和艾伯特，你們等一下。」

不久之後，於教授結束了他的忙碌：「好了，羅倫，我幫你偽造了一份身份證明，往北邊跑，去找山裡的反對派。」

「發生了什麼？」羅倫一頭霧水。

「我是說，去投靠反對派，他們就在白江上游的深山裡。他們的主體成員都是缺陷人，那裡會有你的一席之地的。」於教授的聲音帶著些許著急和沮喪，「關於你的測試結果，我也改變不了什麼。艾伯特，照顧好羅倫。」

「保衛人類，保護先生，保持忠誠。這是寫在我程序里的絕對正義，請於教授放心。」

「不不不，我想參加基因工程實驗室的招募。」

要我逃跑？除非走投無路，否則絕無可能。羅倫這樣想。

如果逃跑，且不說要一輩子躲躲藏藏，到了反對派那邊，缺少了於教授這樣的大腿，和人類社會主流的認可，他只會越來越孤立無援，就更不要說為族群復仇了。

所以，他一定要加入基因工程實驗室。

「基因工程實驗室？我看過了你的測試報告和測試現場操作錄像，換成基因工程實驗室，只怕也沒有辦法通過。不如現在……」

「不，我不是要成為實驗室的研究員，我要參加他們的一項『人體增強行動』。這個招募測試時不需要進行腦部掃描，以我的基因優勢，很有成功入選的可能。」

於教授停下來想了想，才緩緩地說：「這個行動我好像聽說過，但最近沒有相關消息了。」

「是的，他們去年發布了一則招募公告，之後就再也沒有招募了。如果能重新放開招募通道就好了……」羅倫說到這裡，兩隻眼睛定定地看著於教授。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確實有個朋友在基因工程實驗室負責招聘工作……」

於教授沉默了一會，開口問道：「我想找個時候，大法官已經已經下令讓你搬到缺陷人專區去了吧？」

「是的。」

「給了多長時間？」

「五天。」

於教授稍加思索，便說：「今晚我就去找我的朋友幫忙，但是能不能開通這個招募通道，並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

我的建議是，你現在就收拾好東西，如果到了第四天還沒能成功入選實驗室，就馬上逃出去，直奔反對派的營地。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新的身份證明，之後還會再給你準備一把電子脈衝槍……」

「明白。但今晚的會面，我也想參加。」

羅倫要想盡一切辦法，促進事情的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