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北行見聞錄(3)
翌日清晨,客船因為被水匪襲擊破壞了船底,再加上需要休整添加補給,便被迫就近停在了中途的一個小碼頭,碼頭太小,大船吃水太深無法進去,只能用輕舟運送來往的物資。
昨晚熬到半夜的陳庄面色有些憔悴,厚重的眼袋十分明顯。他站在甲板上對著幾人恭手道別:「柳姑娘,靈兒姑娘,一路保重,咱們就此別過,來日有緣京城再見。」
「陳公子你也要多保重,如今天下紛擾,強人橫行,路上定要多注意安全為是。」柳詠絮和侍女對著陳庄也恭身行了一禮,向他告別道。
「鄭兄弟,按說好的,你先到京城尋一住處住下,陳某屆時再來,柳姑娘和靈兒姑娘畢竟是一介女流,路上能幫襯些便多幫襯些!」陳庄在即將下船的時候向一旁的鄭大虎交待了句。
鄭大虎聽了以後沒有回話,只是看似隨意的點了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走了,」陳庄下了船,坐在駛向對岸的小船上向幾人揮手,不一會兒,輕舟靠岸,陳庄踏上了這片陌生的土地。
他站在岸上看著遠方依稀的大船,心中沒有過多的離別傷感之情,在深呼吸了口氣后淡定轉身,邁開步子向著不遠處升著煙火的方向走了過去。
這又是一場故事的開始。
離了客船,走出碼頭,陳庄花了十幾分鐘的時間來到了臨近一個稍大些的城市,說它是城市似乎有些言過其實了,城鎮則要更為合適些。
他來到土色的城牆前,城牆是斑駁的,上面還零零星星長著雜草,幾個鬆鬆垮垮的守衛倚靠著城牆看著來往的行人。
他臉上滿是問號的看著城門洞上的那幾個大字,不禁在心裡感到一陣疑惑,「扶風鎮,不對啊,這才到那到那!怎麼就跑陝西去了!」
其實,陳庄的疑惑有些多餘了,此處的「扶風鎮」與那陝西的扶風只不過是重了一下名而已,兩者斷不可能是同一個地方。
帶著疑惑,陳庄進到了鎮里,一進到鎮子他便感受到了此處與杭州城有著格外迥異的差別。如果說杭州的氣質是一位清麗婉約的年輕女郎的話,那麼此處的「扶風鎮」則是一位面色有些蠟黃的村中農婦。
陳庄並不驚訝於二者有如此大的差別,他也無所謂喜好厭惡,現在他所要做的只是多聽,多看,多記,將他遇到的一切都記在紙上,記在心裡。
他來到一處賣餅的攤前,「老伯,你這餅如何賣啊?」
臉上滿是汗水的乾瘦老闆看到有生意上門后,顧不得擦拭汗水就熱情的站起身,笑嘻嘻的說:「當不得大官人如此稱謂!老兒才四十啷噹歲嘞,這炊餅啊一文錢一個,保證頂飽。」
「給某家來三個,對了老哥,可否向你打聽個事?」
「大官人儘管問,這十里八鄉就沒有我老兒不知道的事,」買炊餅的老闆手腳不斷忙活著,頭也不抬的說了句。
「不知這扶風鎮是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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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界啊?離那江寧府的南京還有多遠?」陳庄問出了去一個陌生地域必做的一件事,探清自己身處的地方是何處。
老闆聽到陳庄的問題后抬頭看了他一眼,「大官人是外地人吧!這扶風鎮啊是淮左路治下一小城,隸屬黃州,離那南京城還遠著嘞,少說不得要走上半月啊!」
「可有水路去嗎?」陳庄又問了句。
「大官人是鎮南的那座碼頭下來的吧!」老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是,晨時方才下來,準備往南京城去。」
「大官人要去南京城,還要走水路得話,只有在往鎮北走上三兩日,哪裡有座大城「鹽城」,鹽城專門有跑南京城的大船嘞!」老闆的話說完了,餅也弄好了。
陳庄從他手裡接過炊餅的同時還從順便懷裡掏出五文錢遞到他的身前,老闆笑著接過之後驚訝的看向陳庄,「大官人,錢多了,只要三文。」
「多餘的那兩文是用來感謝老哥的,老哥儘管收下,」陳庄笑著說完便轉身了。
「嘿嘿,多謝大官人,那老兒就厚臉皮的收下了,對了,大官人要是去鹽城的話切莫記得要避開落烏山下的那家酒肆啊,那家酒肆的心可不紅嘞!」扇著扇子的老闆對著陳庄的背影頗有深意的說了句,
「多謝老哥提醒,你這餅十分的可口,以後有機會在下還會來一飽口福的。」陳庄聽聞後轉過身,嘴巴里還嚼著餅的笑著誇讚起他的餅來。
老闆聽到陳庄的話后沒有再說什麼,面帶微笑的繼續吆喝起自己的餅來。
陳庄從這條街上離開,漫無目的閑逛著,忽然,眼角看到了隔壁小巷裡有一座水井,水井坐落在一顆不知名的樹下,古樹參天,一看便知是上了年的老樹。
他走到樹下,拿起井邊放著的一把木瓢舀了碗水喝,井水清涼甘甜,只是他沒發現這口水井竟是有主的,莽撞的他也沒詢問人家的許可就擅自喝了。
這主人家心善,是個極知禮的讀書人家。當發現陳庄在舀水喝的時候沒有責怪,還來到樹下與陳庄攀談起來。
也許是那主人家看陳庄生的白凈斯文,像個遊學的讀書人,與他談論的不是書上的道理,就是南宋國當下朝廷的局勢。
自知自己有幾斤幾兩的陳庄,不敢與人家談的太多,故而在交談的大部分時間裡只是在傾聽,偶爾才會插上那麼幾句。
上了些許年紀主人家也很驚訝,眼前的年輕人雖說的不多,但每每總有驚人之語,細細品味下,更是發人深省。
他越聽便越感到驚訝,甚至到了后都想要將陳庄請到家中去做客好好論上一番。陳庄婉言拒絕了人家,雖然他對此也很心動。
老人沒有在說邀請的話,只是吩咐自家的後生從屋裡端出泡好的一壺清茶和點心,一老一少就這麼在古樹下一邊喝著清茶一邊交談起來。
中午,到了飯點,陳庄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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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主人家告辭,打算繼續趕路往城北的鹽城去。
主人家很是熱情的要留他下來吃上一頓中飯再走,陳庄還是婉言謝絕了。好客的主人家見陳庄決心要走,便不在挽留了,只是將一些乾糧交給他,說是山路難走,讓他在路上吃。
陳庄謝絕不過,將之放進了自己的行囊里,正打算從裡面取出一些在杭州城裡買的吃食當作回禮遞給他時,卻沒想到一直溫和有禮的老人突然嚴肅了起來。
他讓陳庄自己收好,說出門在外遊學不易,自己也曾體會過其中的興酸,還囑咐他要注意安全,學成之後當為君王解憂,為天下黎民倒懸即可。
聽了老人懇切的囑託之後,陳庄將東西收了回去,對老人行了一個鄭重的士子禮,雖然他並不是一個士子。
老人沒有躲避,也彎下了有些佝僂的腰鄭重的回了一禮。
禮畢,在老人的目送下陳庄又踏上了北行的路,這一次他沒有在留連,徑直的就往北方走。
下午,天色已晚,天空中的晚霞燒的正艷,落日即將隱沒。陳庄也沿著大道走了半天,沿途沒有再見到人煙,有的只是青山、黃土,青山中有鳥鳴,不知名野獸的嚎叫,黃土是泥濘的,他估摸著是此處昨夜才下過雨的緣故。
正當陳庄打算停下來休息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座客棧,不,這是一座有些殘破的酒肆,酒肆的門上還掛著一對頗有意思的對子,「落烏山下,忘憂酒肆。」
「忘憂忘憂,不知是真的忘憂還是假的忘憂!真的忘一時,假的,恐怕得是要忘一生吧!」
陳庄在心裡嘆了口氣,他沒有忘記那賣餅人的警告。
再看官道旁竟還有一條小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他離開大路走向了那條小路。沿著小路一直走,他忽然覺得怎麼這小路越走越窄,眼看前面就沒有路可走了。
他不禁為自己的愚蠢而感到懊悔,自己明明可以只走路,不進那家酒肆的,怎麼會傻乎乎的走這條小路呢!
正當他打算往回走的時候,忽然聽見了小路的盡頭傳來了水聲。內心中很是猶豫了一番后,他還是選擇繼續向前面走了過去,沒走幾步,眼前便豁然開朗起來。
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座大湖,大湖懷抱於青山之間,湖邊竹林青翠,一座木屋隱藏在竹林之中。
細看之下,湖面上還泛著一襲輕舟,舟上隱約有兩人在靜坐垂釣,一人頭帶笠帽,作青衣,一人黑絲飛揚面容姣好,一身的黑衣道袍格外顯眼。
陳庄看得入迷,忘卻了其它。
舟上的兩人似乎也發現了他,帶著斗笠的青衣女子突的站起了身,手裡還提著一根黑色長物,那是一把劍,一把三尺長劍。她看著不遠處的陳庄面色微凝,一雙狹長的眼眸里露出了些許殺意。
身作黑色道袍的女子看了看不遠處的陳庄,又仰頭看了看站起身的青衣女子,古井無波的眼睛里看不出悲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