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北行見聞錄(4)
「在下陳郁文,冒昧打擾了,還望兩位見諒,陳某這就離開。」站在岸邊的陳庄充滿歉意的看著眼前的兩人,然後毫不遲疑的就打算轉身離開。
「你的確嚇跑了我的魚兒!」帶著斗笠的女子隨意的說了句,然後白色的寒光一閃而過,她收回了橫著的長劍,劍身入鞘。
「這裡已經許久未見人來了,公子能來到此處也是一場難得的緣分,如今天色已晚,來者是客,如不嫌棄寒舍鄙陋,就請客人就在此住下吧,明日在走不遲。」
身作道袍女子的聲音叫住了已經轉過身去的陳庄,一旁方才收回長劍的女子聽到她的話后訝異的看了看她,但身作黑色道袍的女子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舉動,而是一臉平靜的看著陳庄。
陳庄回身,說話之人已經徑直的往回走了,步履輕盈不見急促。
她身後帶著斗笠的女子微微仰起頭來略有深意的看了陳庄一眼,莫名的一笑后也跟在她的身後離開。
陳庄站在原地望著兩人的背影想了一會兒,而後邁開步子向竹林中的木屋走去。
「不知兩位如何稱呼?」他將行囊放在門口,溫聲問了一句。
「客人稱貧道無恙即可,這位是舍妹,姓倪。」門內的無恙道姑轉身說完后指了指正向湖邊走去的那位姓倪的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的斗笠已經被摘下,露出了一頭烏黑的長發,長發有些凌亂,她將之挽在腦後,再插上一根木簪,配上那白皙的膚色和一身青衣,宛若絕世的佳人,遺世而獨立。
她走到湖邊,踏上木舟,撐上一隻長竿,木舟輕啟,緩緩的飄向湖的中央。
此時的湖心處還停泊著另一艘木舟,舟上還立著兩隻魚竿,魚竿在輕微的晃動著,水中似有上鉤的魚兒在掙扎。
兩艘木船靠近,她輕輕一躍,一抹青影從空中滑過,平穩的停在了舟上。她彎腰一提,魚竿被提了起來,魚兒自平靜的水面衝出落到舟上不停擺動,再一提,另一隻魚竿也有了收穫。
她將兩隻魚竿收好,魚兒放進木簍,又將兩艘木舟合攏在一起,緩緩的划回岸邊。
陳庄站在岸邊的將這一切都收在眼底,不禁在心底感嘆道,「這青衣女子本身便已是極美的人了,可沒想到她這一系列的動作也是極美的,流暢自是不必說,更難得是人與此方的美景竟完美的搭在了一起。
眼前如此賞心悅目的畫面讓他想起了晚明名士張岱在《湖心亭看雪》中所描述的場景,「是日更定,余拏一小舟,擁毳衣爐火,獨往湖心亭看雪。霧凇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余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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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
如若此時是飄著雪花的冬季就好了,那樣的話湖心看雪的景恐會更美,當然,現在盛夏之季的景也很美。
天空中的晚霞光芒四射,溫暖而不刺人眼,幾縷霞光從雲上投射到山間的樹林之中,光中飄忽的灰塵清晰可見。看,湖面有飛鳥不時來往盤旋,伺機俯衝捕捉鮮魚,更有美人乘舟持竿,幽浮其上,陽光映照,窈窕的身影在湖中倒映。
湖邊的林木之中還時不時傳來不絕的鳥鳴,這山水之間的組合正合了那句「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之意。
「今日這魚兒不知是有人來還是怎的,平日里不見蹤影,一條也不願上鉤,今日竟釣上來兩條!」
青衣女子回到了岸邊,她將木舟停穩之後提著魚進到院子里,微笑的看著無恙道姑。
無恙道姑端著木盆從屋內出來,盆里還放著一把菜刀,「那是因為你懶,有魚兒上鉤也不願起釣,」說完把兩條魚兒從木簍中取出,熟練的用刀背敲暈,殺起魚來。
青衣女子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動手,看了一會兒后似是覺得有些無聊,順手就從一旁的籬笆上取下掛著的酒壺。
「咦,沒酒了,怎麼這麼不經喝,無恙你慢慢弄,待我去打上一壺酒來,」她搖了搖空壺,起身往院外走去。
「你可會飲酒?」在快要出院子時她突然回頭向坐在門口的陳庄問了句。
「會的,多謝姑娘了,」陳庄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一下頭,「那得再帶一個酒壺!」她聽了陳庄的話后小聲的嘀咕了句。
「記得付酒錢!」當青衣女子從屋內取出又一酒壺的時候無恙道姑頭也不抬的囑咐著她。
「省得了!」話音剛落,人已經遠去了。
「道長,不知倪姑娘是要去何處打酒?」陳庄站起身來走到院子里好奇的問她。
「落風山下,忘憂酒肆,」無恙道姑抬起了頭,饒有興趣的看著陳庄。
「那道長可知那忘憂酒肆的根底?」
「知」
「既知底細,為何還讓倪姑娘去打酒呢?」
「客人有所不知,倘若是過路的行人,自然是去不得的,但如若是她去的話,客人儘管放心,不信客人稍等,等會兒人到,酒也到。」
無恙道姑收拾好了魚之後又恢復了那清麗出塵的模樣,渾然不見方才弄魚時露出來的家中煮婦氣質。
「客人可是驚訝於我等既然知道了那家酒肆做的勾當,為何還會見作不管,任由其為禍一方?」無恙道姑看著臉色有些奇怪的陳庄后又微笑著問他了一句。
陳庄沒有回答,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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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默認了。
無恙道姑沒有立刻解釋,而是走至籬笆旁,面朝大湖,「貧道與舍妹初來此地時也曾想過將它除去,免得它白白妄害了過路行人的性命,但轉念一想,貧道乃一介出家之人,舍妹又是一民間普通女子,我等既不是官又不是差,官差都不究,我等何來替他們行王法之權,思念及此,便也就隨他們去了!」
陳庄雖然內心並不是很贊同她這樣的想法,但還是一拱手,說道:「道長此理陳某雖不敢苟同,但亦無評判對錯之意,是在下孟浪了,還望道長見諒。」
陳庄說完之後無恙道姑頗為驚訝的回頭,「有趣,你這客人竟與別的讀書人有所不同,倘若是別的讀書人聽了貧道此番怪言,定要捲起袖子與貧道好生論上一番。」
陳庄聽聞只是微笑的看著她沒有回話,她見陳庄不在說話之後便走到屋裡去了,不一會兒,屋頂升起了裊裊炊煙,看來,她的身份又開始轉變了。
吃過晚飯,三人借著燈火月光移步至院內休憩,一張木卓,三兩杯清茶,外加青衣女子手中的一壺清酒。
「不知客人自何處而來?又欲往何處去?」無恙道姑在桌上輕放下茶杯,溫聲輕語。
「今日晨時自杭州而來,欲往江寧府的南京城去,」陳庄也放下了茶杯回道。
「你是如何知曉落風山下那家酒肆不是尋常賣酒人家的?」青衣女子拿起酒壺飲了一大口之後好奇的看向他。
「實不相瞞,原先在下對此也是一無所知,不過在早晨經過扶風鎮時多買了一位賣餅老闆的幾個餅,那老闆便好心提點了幾句,下午經過時便想著避開它,卻沒想到誤打誤撞的來到此處,還叨擾到了兩位的清靜。」
陳庄一想到下午自己不知道是腦子抽了那根筋的想著要走小路時,臉上就浮現出了既無奈又好笑的表情。
「那賣餅之人可是生的精瘦無比,明明才四十歲卻長得一副六十老翁的模樣!」她手中的酒壺沒有放下,又問了一句。
「咦,倪姑娘是如何得知的!難道!」陳庄忽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那賣餅之人姓莫,綽號聽風鳥,是那家酒肆的二掌柜,專做探聽消息之事,不過他怎會因你多買了他幾個餅就跟你說那些呢!奇怪。」青衣女子沒有再看陳庄,自顧的說著,說完又喝了一口酒。
聽了她的話后陳庄心想,果然,不過他也很好奇那人為什麼會這麼做!
倒是一旁的無恙道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陳庄與青衣女子的交談。她看著月光下獨自酌酒的青衣女子,眼裡露出十分的溫柔,腦海中又回想起了與她曾經度過的點點滴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