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北行見聞錄(5)
清晨,陽光從窗戶斜射而入,躺在床上的陳庄被這溫暖從睡夢中喚醒。他睜開眼,空中輕揚的微塵清晰可見,一伸手,灰塵隨著氣流上下翻湧。
他穿好衣物後來到窗邊,迎著陽光,閉上眼,整個人被陽光包裹,不一會便感覺身體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他又走到屋外,無恙道姑和那名叫雪兒的女子已經起來了。
她們一個坐在院子里悠閑的喝著清茶,一個正在持劍輕舞,坐著的是無恙,她一邊看著在晨光中舞劍的雪兒,一邊手指輕敲木椅,彷彿在為她配上一段絕佳的配樂。
姓倪的姑娘今天換了一身衣裳,顏色雖還是青色的,但樣式卻與昨天有所不同。
陳庄剛走到走廊上,坐著的無恙道姑便向他招手,示意他去到院里坐下共同品茶觀舞。
陳庄下到院里坐下,無恙已經為他將茶斟上。此時院中舞劍的雪兒也舞到了最美的時候,一身青衫在陽光下飛舞,身姿輕盈如同雲中遨遊的仙女。
他看著眼前如此曼妙的劍舞,心中突然有了個很有意思的想法,連忙起身往屋裡跑去,不一會手裡便拿著一張白紙和黑色的炭筆出來。
原本舞著劍的雪兒被他突兀的動作給嚇了一跳,手裡的劍差一點就指向了他,無恙道姑也好奇的看著他,看他到底是要做些什麼!
陳庄回到座位上坐下,順手拿了一旁的一塊木板當作支板,將白紙在上面鋪開固定好,拿起早已準備好的炭筆在紙上開始勾勒起來。
旁邊的無恙道姑饒有興趣的看著他,當看到他用黑色的炭筆來作畫時,臉上微微露出驚訝的表情。
陳庄沒有看到她臉上的驚訝神情,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那個世界里只有兩個人,一個在舞劍的絕妙佳人和一個想要把這無與倫比的美麗記錄在紙上的人。
時光悄悄,無聲的溜走,陽光此時已經完全照耀了山谷,山谷間隱約的霧氣不見了,湖面開始冒起了熱氣,魚兒們也從湖面沉到了水底。
院中的劍舞也來到了尾聲,最後,她收劍藏身背後,挺直站立,目光柔和的看著椅子上的無恙。
她耳邊的髮絲微亂,額頭上還隱隱有點滴的汗珠浮現,看來,這一場劍舞舞得並不輕鬆。
她來到桌邊,接過無恙遞過的茶,一飲而盡後走到陳庄一側,想要看看他到底是在幹什麼!
無恙也站起了身,來到另一側。兩人一同望向紙上,不望還好,這一望便讓兩人的臉上充滿了驚訝,只見那紙上一位持劍輕舞的絕色佳人赫然而立,栩栩如生。
她的每一縷髮絲,青衣上的每一處紋路都清晰可見,甚至劍上那繁細的花紋都能看出來,更絕的的是佳人那傳神的眼神,彷彿她並不滿足於只存在紙上,而是想從紙上一躍而出,活過來一樣。
陳庄好像沒有看到身旁的兩人,他在添上最後一筆,寫下落款后,不顧身旁的兩人,徑直起身就往湖邊走去。待到將手洗凈后他又回到了院子,並看著還在看畫的兩人說:「還請倪姑娘見諒,在下見獵心喜,止不住的就想把它畫下來,唐突了,這幅畫就當在下的賠禮,還望姑娘能夠收下。」
「客人這畫技藝高超,妙不可言,只是不知客人用的是何種畫派的技巧,貧道對丹青之道也略有涉及,可從未聽說過那家畫派會用此種畫技的。」
(本章未完,請翻頁)
還未等雪兒說話,一旁的無恙道姑便好奇的看著他問道。
雪兒聽了無恙的話后沒有覺得被搶了話,反而又回頭看了看這幅畫,只是對繪畫之道一竅不通的她除了看出這幅畫極為傳神之外實在是看不出什麼東西。
陳庄對此早有考慮,他謙虛的說:「道長謬讚了,在下此種畫技當今之世雖未有者,但還當不得一句妙不可言!與那些擅長寫意的丹青聖手而言,在下此種畫法卻是落了下乘。」
「客人謙虛了,」無恙道姑聽了陳庄的話後用了一句客套的話來間接的同意了他的說法。
雖說她也認為這種畫法很是新奇,有可取之處,但自小接受傳統繪畫技藝培養的她還是認為這種寫實的畫技難登大雅之堂,用來謀生卻不失為一種好手段。
「不知客人畫上的這兩句題詞是殘句還是···,」無恙道姑沉默了一會兒又看向畫上的那一句「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的題詞。
本來陳庄是不打算將蘇軾的這句詩寫上去的,他腦海里出現的是杜甫的那首《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中的畫面,但想了一想,不論蘇軾詩中表達的真意,單就畫面來講還是覺得蘇軾的這句更為合適,腦子一熱便加了上去,殊不知此前他才下定決心再也不做文抄公。
「道長誤會了,這句詩不是在下所作,而是一位叫蘇軾的詩人寫的,在下也只是偶然聽來,方才作畫時覺得此句配上倪姑娘的劍舞甚為合適,一時腦熱便自作主張的寫了上去,要是被他知道了,恐要不齒在下了。」
陳庄自嘲式的說著,心想如果要是自己抄詩的行為被大文豪蘇軾給知道了的話,真不知道自己會是一種什麼樣的下場。
「公子可知這蘇軾是何方人士?擁有如此文採的詩人恐不會是寂寂無名之輩。」
無恙說完之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會問這個問題,按理說以自己的性子是斷不會問出此種問題的,難道是因為久居山林的緣故,可自己此前在青蓮道觀住了二十餘年也沒有這樣啊!
「這蘇軾文采之高實乃在下生平僅見,可這人神秘的緊,來無影去無蹤,聽聞好像是位隱居山林不喜入世的高賢隱士,世人不知其去向,只知他偶然會有詩作傳出。」
陳庄再一次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謊了,說謊這種事果然有了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或許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直至最後謊言被拆穿,無慌可說。
無恙道姑惋惜的看著陳庄,沒有再說什麼!
陳庄見她不在詢問,內心也鬆了一口氣,要是她在問下去自己就真的不知道怎麼回她了。
「你這畫可是真要送我了?」一旁從始至終沒有說話的雪兒看向陳庄突然問了句。
「是,只願姑娘喜歡,」陳庄微笑著看向她。
「你既送我如此貴重的畫,我卻無甚貴重的東西送你,只有一壺清酒,你可還願意?」她意味深長的看著陳庄,陳庄被她莫名的眼神看得有些局促,不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
「一壺清酒也是貴重之物,在下怎會不願。」
「既然如此,那我便佔個便宜,以一壺劣酒外加一尾湖魚換你一一幅畫,你要走時知會一聲,我親自送你過那忘憂酒肆,定保你此行無憂。」雪兒說完之後將長劍入鞘,靠著院籬,又走向湖邊準備收竿起魚。
望著那又踏上
(本章未完,請翻頁)
輕舟的一襲青衣,陳庄心中頗有感觸,想著等自己給老刀客報完仇了也要像這兩人一樣找一處好地方與宋曼結廬而居。
種上幾畝田地,不求多種,只求夠吃就好,最好再養上一條聽話的狗,孩子,還是不要得好,不行,那得聽她的,最多兩個,嗯,真好。
無恙看著發獃的陳庄,又看向已經乘舟去到湖心的雪兒,低下頭輕咳了一聲。
陳庄被這一聲輕咳拉回了思緒,他轉身對著無恙說:「多謝道長與令妹的招待,只是在下已經叨擾多時,不能再作打擾了,準備中午便上路。」
「既然客人要走,貧道也不便阻攔,待午時用過中飯貧道便讓舍妹送客人過那酒肆,有舍妹在,客人無需擔憂。」
「多謝,」陳庄拱手真誠的道謝。
中午用過午飯,陳庄收拾好行囊后準備上路了,他站在門口再一次的向兩人道謝,感謝她們的招待。
無恙道姑和雪兒也回了一禮說讓是不用如此客氣,無恙還說山中鄙陋,招待不周讓他不要介意。
陳庄哪裡會說什麼介意的話,他微笑著說這已經很好了,自己很是感謝她們能夠收留自己這個迷路人。
「多謝倪姑娘了,要是在下自己獨身從此經過的話,心中難免有些忐忑啊!」陳庄望向身旁沉默的青衣佳人自嘲的說著。
「不用謝我,你不是送了我一幅畫了嗎!於情於理,送你一程也不為過,況且我那酒壺裡也確實沒酒了。」她隨意的看了陳庄一眼,還拿起自己的酒壺隨意的搖了搖。
「以往我也曾見過一些出門遊學的書生,可他們的身邊不是有隨從相伴就是自己一劍在身,可你這書生既無隨從也無佩劍,就不怕在路上被強人給劫了去!」她微笑的對著陳庄說完后又仰頭喝了一口酒。
聽到她的話后,陳庄偏頭望向對方,一望便望見了對方那雪白的脖頸,還有灑漏的清酒從嘴邊滑落,流過嘴角,流過下巴,一路流進胸前的衣襟,再往下,是那飽滿的···。
不能再看了,再看就過界了,陳庄趕緊收回了眼神。
「算你識相,在看一眼你的眼睛就沒了。」擦了擦嘴角的佳人斜眼看向陳庄,輕描淡寫的說了句滿是殺氣的話。
自覺理虧的陳庄不敢看她,故作淡定的低頭快步往前走了幾步。看著心虛的陳庄,佳人不知為何嘴角上揚,笑了笑,可惜走在前面的陳庄無法看見,不然的話他的眼睛恐怕真的要不保了。
「好了,就到此吧!過了前面那道關隘也就無事了,你保重,我也要回去打酒了。」相送的佳人站住了腳,指著前方說到。
「多謝姑娘一路相送,」陳庄看了看前面,然後轉身對著她躬身行了一禮,腰還未彎下便被她用劍鞘給扶住了,「你無須如此,那幅畫我很喜歡,應該是我謝你,祝你一路順風,將來名登皇榜。」
陳庄沒有向她解釋什麼,只是深切的看著她,被陳庄這樣看著,佳人也未躲避,坦然的看向他。
沒有在說什麼,陳庄不屬於這裡,他的路還沒走完,轉身,然後孤獨的繼續上路。
佳人在陳庄走後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看了一會兒才轉身返回,從雲端俯瞰,地面兩個背對前行的人走在塵路上,各自走向自己的歸鄉。
人生,從來沒有稱心如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