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浮生半月觀,只為心安
老刀客江北風身死的第二日,陳庄打聽到了江北風的墓地並和秀兒一道帶著祭品前去拜謁。他只帶了幾瓶酒,秀兒卻帶了好幾樣吃食,她說那是今日早晨師傅做的,又說她沒敢叫師傅一起,怕她傷心。
陳庄站在碑前,將酒從碑上緩緩倒下,酒液順沿流進土裡,秀兒擺弄好之後,又燒了幾張紙錢。
「公子,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嗎?」她輕言問道。
「你先回去吧!我再待一會兒!」秀兒先回去了,回去的時候深深的看了他幾眼。
陳庄獨自立在墓前,看著「刀客江北風」幾個大字,不禁回想起了這一個多月以來與他相處的種種。
「哎,你活著的時候,有些話不能跟你講,可你死了,好像講了卻又沒什麼意義了!也許是我憋得太難受了吧,還是想跟你聊一聊.老實說,我不怎麼喜歡你。因為你太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了,丟了命也要去追求那些江湖人所謂的道理,道理跟自己的命比有那麼重要嗎?可我又不得不佩服你,佩服你真不愧是個真正的俠客。我也想像你一樣當個讓人敬仰的人,尤其是讓那些貌美的俠女們愛慕。恐怕我這個願望是實現不了了,因為我太惜命,你也別笑我,我承認自己自私,為了活命我可以放棄尊嚴,尤其是在這個命不怎麼值錢的鬼地方。我討厭這個地方,無比的討厭,不過還好遇見了你,讓我抱上了你這條大腿,現在還有機會可以在這跟你談什麼尊嚴,我知道,你從來沒信任過我,可即使如此你也沒有追問過我的來歷或者一刀殺了我了事。」
「對不起了,我的來歷是不能告訴你了,哪怕現在你已經走了,我準備將它帶進自己的墳墓里,不讓任何人知道。」
「你知道嗎?現在你在我心裡的地位僅次於我的父母了,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在見到他們,要是還能見到的話我一定會好好孝順他們,不再讓他們吃苦受難。你放心,你的仇我會替你報的,我會找到他,殺了他,送他下去見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辦到,因為我從來沒殺過人,但我會努力的。
「就說這些吧!喝酒,看,我給帶你帶了好幾瓶呢,以後想喝酒了就託夢告訴我,我給你捎過去,管夠。」
一陣輕風吹過,幾片樹葉緩緩的從樹梢滑落,落到石碑的身旁,陳庄的低語也被風兒輕輕帶走,不知道有沒有飄進某個人的耳朵里。
即將要落下的夕陽被天邊的山頭遮住了一半,只剩下半邊的日光將碑影覆蓋,包裹住了面前坐著的青年,它彷彿在憐惜、勸諫,跟他說:「其實,你大可不必活在目標里。」
陳庄回到了客棧,第二天午後,客棧主人,江北風的遺孀柳婉兒找到了他。「老頭子在離開之前跟我交待過,想問問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他還給你留了一封信,」柳婉兒說完從袖帶里掏出一封信遞給他。
「我想留下來,不知道可不可以!」陳庄接過信,沒有馬上拆開,順手放進了自己的袖帶里,並將自己再三思慮后的想法告訴了她。
「如果你想好的話,店裡還缺個賬房先生,工錢和日常用度都是不缺的,就是有些委屈你,你什麼時候想走了,告訴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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脯豪氣千雲的說道。
過了一會兒,酒菜上齊,眾人推杯換盞,氣氛熱烈。
酒過三巡,鄭大虎看著徐捕頭面露酒意,端起面前的酒杯,笑著說:「來,大人,職下再敬您一杯,這以後啊,我們兄弟可就跟您一個碗里喝酒了。」
徐捕頭端著酒,先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餘眾人,得意的說:「兄弟們放心,只要我姓徐的破碗還在,諸位都有酒喝」話落眾人又是舉杯敬酒,可他語氣一轉,語重心長的說到:「酒,大家自然是少不了的,可是我這酒碗端的穩不穩當,兄弟們可得上心吶!」
眾人聽了這話,自然是拍著胸脯保證,誰要是跟捕頭大人過不去就是跟他們過不去,舍了命也要保住大人的酒碗。
從這些人進門開始陳庄便關注著他們,他一邊算著賬,一邊聽著他們的交談,可聽著聽著便失去了興趣,索性用手支著,伏在櫃檯上,想著自己的心事。
忽然,一聲驚叫將他拉回了現實,只見那瘦子鄭大虎不知何時跑到了另一桌,腰刀已經拔出了一半,腳下還踩著一個捂著肚子掙扎的男人。
他面前站著一對抱在一起的母女,母親擔憂的看著地上那個男人,女孩則躲在母親的懷裡瑟瑟發抖。
「高娘子,莫要擔憂,你家丈夫好得很!我家大人只是想請你過去喝一杯酒,絕無他意。」鄭大虎看著那個叫高娘子的女人笑著說道。
高娘子將眼神從地上移到鄭大虎的身上,恨恨的看著他說:「鄭大虎,你良心被狗吃了,信不信我去告官」
「告官,我家大人就坐在那兒,你要去告他嗎!」鄭大虎一邊笑著說一邊朝著正襟危坐的徐捕頭哪裡指了指。
就在女人猶豫不決快要答應的時候,老婦人柳婉兒下樓來。
她對著徐捕頭緩緩的說:「徐捕頭如今已經貴為一縣總捕了,保不齊以後還能步步高升,為了將來,總是要愛惜一下名聲的,就不要與她們計較了吧!」
徐捕頭看著她下樓來,便知道這酒是喝不成的了,又心想,這老婦是那五湖都督趙安之的師母,他此前離去時派人來打過招呼,不好做的太過,便借坡下驢的說道:「也是,多謝柳展櫃的提醒,看來這酒是喝不成咯,諸位,咱們下次再來,告辭。」說完便掏出銀錢付了賬,給鄭大虎打了一個手勢,帶著人走了。
陳庄看著那位高娘子對著柳掌柜不停的說謝謝,然後牽起女孩扶著男人離去,始終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柳掌柜上樓去了,秀兒走到陳庄的身旁,有些失望的說:「公子你怎麼不去幫幫那家人呢!」
「我去了又有什麼用呢!不過是地上多躺了一個人罷了,而且有掌柜在就沒什麼大問題。」陳庄在賬本上記下剛剛那筆酒賬,沉靜的說到。
「那你也不該什麼都不做啊!萬一師傅和那家男人都不在,就剩下那對母女怎麼辦!」她還是有些生氣的說。
陳庄聽到最後一句時,握筆的手停在了半空,在心裡自問到,「是啊,就剩下那對母女怎麼辦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