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世路艱難,獨來獨往
「你可想好了?」「是的,想好了,不去的話,心裡那道坎始終過不去。」
「你想好的話,我老婆子也就不再說什麼了,你托我打聽的人打聽到了,這是地址,還有,這些是秀兒給你準備的一些路上吃和用的,你看看還缺什麼!不用跟我老婆子見外。」柳掌柜將一個包裹遞給了陳庄。
陳庄打開包裹,裡面除了有一些乾糧和換洗的衣物外還有幾兩銀子,這在這亂世也算得上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
他向柳掌柜行了一禮,真誠的說:「這些時日承蒙前輩您的照顧,讓晚輩有了一處容身之所,只可惜現今陳某身無長物,大恩無以為報,只能時刻銘記於心,望前輩能夠保重身體,以盼將來能夠再次相見,好讓晚輩能報答您的恩情。」
柳掌柜坐著沒有起身,身受了他這一禮,她看著他笑著說:「不滿小哥你說,老頭子當初帶你來的時候,老婆子我還鬧出一個笑話,誤以為你是他的子侄輩,結果讓他好一通笑話,話雖如此,我卻覺得你這個晚輩性子純良,是個正人,誰要是當了你的長輩估計也是個有福的,他還說小哥你不是一般人,將來註定是要有出息的,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可惜卻無福消受了,秀兒是我收養的,從小跟著我,這些天你與她相處,相必也看出來了,她心思單純,不曉得這人世間的險惡,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的話,而你又以魚化龍,有了潑天前程的話,還希望能幫老身多看看她,不求保她平安,只需要必要時提點一下就好」。
「前輩您放心,我都記下了。」陳庄答應之後有些感傷,心想,「作孽啊,又欠了一份恩,」又想著柳掌柜今天跟他說這些話,相必是心存死志了。哎,如果一個人的心死了去往另一世界,那她的身體還會在這個世界留存多久呢!只怕,是一刻也嫌久吧!
陳庄與掌柜道了別,下樓來,看見秀兒站在門口拿著一把傘,走上前去微笑道:「多謝秀兒姑娘準備的東西了」
秀兒將傘遞給他,神情有些落寞的說:「公子保重,你出門要萬事小心啊,對了,要盡量走官道啊,我和師傅上次沒走就遇到強盜了,還好師傅有幫手,要不然就慘了。」「嗯,我都記下了,秀兒姑娘你也要保重」
「我走了,你回去吧」「嗯,公子保重」陳庄撐著傘,背著包裹,走入了下著細雨的天空里。
屋外煙雨迷濛,街上遠行的身影已經不見了蹤影,而屋頂瓦沿上的雨珠依舊匯聚成滴,滴落到青石板上,恆久不變。
屋內,柳掌柜看著安靜的秀兒說;「丫頭,你留不住他的」「師傅,你別亂說,人家哪有,我沒想留他,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些開心不起來」秀兒先是急忙否認,低聲說到。
「哎,痴兒,你們有緣的話,還會再見的」柳掌柜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完之後便上樓去了。
秀兒沒有看師傅,而是轉頭看了看街角,心想,「真的會再見嗎!」
陳庄離開了客棧,走出了清風鎮,繼續往南,沿途所過之處見的最多的是乞丐,他們有男有女,有小兒也有婦孺,有的甚至還是拖家帶口合力乞討。
他在某間客棧里曾聽人說,今年的日子之所以格外難過,是因為前有北方蠻人南下間接造成的兵災,江南之地被徵兵、征糧者不計其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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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又有洪災不斷,朝廷忙於戰事,救力不得當,天災加上人禍,這江南富裕之地竟也出現了饑民遍地走的情況。
更可恨的是,聖上被那奸佞之臣蒙蔽,不知道這南邊的局勢已經糜爛至此了。
那客棧里說話的人看著像個書生,當他還想繼續議論時局,大罵朝廷上有哪些奸臣之時,同伴急忙捂住他的嘴,告訴他說:「慎言,慎言」說的同時還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那人雖還有憤懣,但聽了友人的勸告,到也不在高聲談論,只是低頭鬱悶的喝著酒。
陳庄坐在官道旁的一處亭子下避雨,回憶著此前的畫面,笑著感嘆道:「還真是書里的橋段哩。」
清風徐來,亭后竹林中鬱鬱蔥蔥的竹葉被吹的四肢招展,像是初春時節到來發出的宣告。微風拂面,眼裡儘是綠色,陳庄的內心忽然感到一股由內而外發出的愉悅.妙不可言。
他眼看雨勢漸大,短時間是不會再停了,於是便從包裹內取出一本本朝詩人的詩集來研讀。
詩人是有名的,詩集也是極好的,可不好的是忽然有那麼一群不速之客打擾到了他。
一輛馬車,幾名鍵仆,也從官道旁駛過來避雨。一名一看便很是兇狠的僕人率先跳下馬,來到亭下,先是打量了一番陳庄,然後又往亭子周圍看了看,最後向停在不遠處的馬車打了一個手勢。
馬車來到亭邊,從車裡下來兩位年輕公子,一位身作黑衣,一位身穿青衫,前一位面相俊朗,身形挺拔,自帶有一股子英貴氣,后一位則五官更要精緻,一雙眼睛十分靈動,他與前者相較,身形要小巧許多,氣質也給為柔和些。
陳庄看著這兩位公子的陣仗,心中猜測他們的身份定是非富即貴,又看那位穿著青衣的年輕公子,不禁啞然失笑,這哪裡是什麼年輕男子,分明是個女兒家,哎,又是俗氣的橋段。
兩位公子帶著僕人來到亭中坐下,他們也都看見了陳庄,黑衣公子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在意了,可青衫公子卻時不時的往陳庄這邊看上幾眼,尤其是當看到陳庄手裡拿的那一本詩集之後看的更是頻繁。
她突然起身走到陳庄的身前,看著他說:「不知公子所看的是那位詩人的詩集?」「是本朝王相公的《靈川集》」,陳庄回到。
一旁的黑衣公子揮手阻止了僕人的異動,靜靜的看著他們。
「那公子覺得這王相公的《靈川集》如何?」她繼而問到。
「你真的要聽?」陳庄反問。
「當然」,她確定的看著陳庄。
「這王相公的詩中有革除舊山河之新氣,還有匡扶錦繡山川之大志,但於詩而言,卻失了該有的形象韻味,重在說理,還有一些詩篇論禪說佛,實在是晦澀難懂」
「有舍必有得,公子怎知論禪說佛晦澀難懂不會是公子自身的問題呢!」還未等青衫公子反應過來,一旁的黑衣公子已經反問道。
陳庄看了一眼他,笑著說:「公子所言有理,恐怕真是在下才疏學淺了。」
聽著陳庄的話,青衫公子看著他嘴角微揚,得意的笑了笑。
「在下萬石,這位是舍弟萬青,在下先替他陪個不是,敢問公子姓名?」萬石抱拳彎腰行了個禮,又指了指陳庄面前那位叫萬青的青衫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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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在下姓陳名庄」陳庄同樣行了個禮。
「陳兄可有表字?咱們以表字相稱即可,在下字元澤,陳兄稱我為元澤便好」
陳庄沉默了一會兒,繼而才開口道:「在下表字郁文」
「郁文兄可是本朝士子?」
「在下一介布衣,未曾有功名在身」陳庄笑道。
「看樣子,陳兄也是個讀書人,既是讀書人為何不去考取功名,建功立業,報效朝廷?」萬青很是疑惑。
「在下志不在此,惟願尋一賢妻與之相伴平安終老」
「生為男兒,應志在四方,你怎的這般不堪!」萬青有些氣惱,語氣也有些嚴肅。
「青兒,莫要無禮,忘記了出門前阿兄對你說的話了!」萬石對著她嚴厲的說。
「是,弟知錯了」她有些委屈的說完之後便回到萬石的身邊坐下,不再看陳庄了。
「陳兄見諒,舍弟平日里被家中長輩驕縱慣了,難免失禮。」「萬兄多慮了,令弟說的是實話,何錯之有,」陳庄自動忽略了對方前後稱謂的變化平靜的說到。
「陳兄這是欲往何處?」
「在下準備去往杭州府城」
「巧了,我等也是,陳兄何不與我等一道前往,也好有個照應」
「多謝萬兄,只是在下平日里獨來獨往慣了,貿然同行,只怕是有些不適應,就不打擾二位了,」陳庄想著那女子剛剛的話,心想我也不是泥捏的沒一分火氣。
果然,在陳庄說完之後萬石便看了一眼他那假弟弟萬青,萬青在等他轉頭之後又恨恨的瞪了一眼陳庄,陳庄也看著她,擺出一副迷茫的表情,那女子見了他的表情后更是又瞪了幾眼,直到萬石轉頭才作罷。如若不是他攔著,那瞪人的眼裡怕不是要冒出火來。
陳庄看著手裡的詩集,不覺間笑了笑。
雨勢漸停,逐漸化作了毛毛細雨。陳庄收起書,把包裹背到背上,來到亭邊,撐起傘準備趕路,那對假扮的兄弟也即將踏入馬車啟程了
萬石在掀起車簾準備入內時朝陳庄看了看,好像想說什麼,「走了阿兄,有人不識抬舉,何必呢!」車內催促的聲音終究讓他什麼都沒說,進入車內去了。
「阿兄,這陳郁文如此不識相,你幹嘛還硬是要去巴結人家!」馬車內,萬青有些氣惱的對著萬石說。
「不是巴結,就憑他點評父親詩集的那幾句話就足以和你我共乘這輛車了,還有,出門前阿兄怎麼對你說的,多聽,多看,少說,你怎麼就記不住呢!」萬青有些無奈的用手指輕點了點她的額頭。
「哎呀,痛,知道了阿兄,你怎麼跟家裡的老婆子似的」,萬青撒嬌式的痛呼了一聲,然後身子傾斜抱住了他的手臂抱怨道。
萬石沒有理會妹妹,而是掀開車簾看著外面,沉靜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原來,這一對假扮的兄弟不信萬,而姓王。
馬車漸漸消失在了前方若隱若現的霧裡,不見蹤跡,只留下了清晰的車輪印,印在濕潤的泥土裡。陳庄撐著傘,走在泥濘的車道上,前方有霧,空中飄著細雨,兩旁是青色的竹林,林中還時不時傳來山鳥的鳴叫。
他孑孑一身,卻心靈通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