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新政(2)
晚宴散盡,王安一家乘坐馬車又離開了皇宮,馬車行駛在宮道上,兩旁的紅牆不斷往後消失,與王安一家離去時的靜默不同,此時的後宮御書房內,皇帝正安坐龍椅,與他的幾個兒子談著什麼!
「都看看吧,這是王卿上的摺子!」皇帝以斜躺的方式躺在椅子上,右手支撐著下巴,隨手一扔,將一本奏摺模樣的本子扔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皇帝下方分別依次坐著的是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其他的皇子要麼年幼,尚不能參與奏事,要麼就是受封在外,都沒有來參加今晚的晚宴。
「是,父皇,」聽見皇帝的聲音后其他兩位皇子很有默契的都沒有動作,而是先等著太子出聲。
太子也沒有過多猶豫,理所應當的率先回話,並拿起了桌上的那一份奏摺看了起來,只見奏摺表面上寫著《本朝百年無事札子》幾個大字。
他才一打開,便被裡面的幾個字給驚到了,只見上面赫然寫著:「大有為之時,正在今日。」
再細看下去,越看越是心驚,王安所上的《本朝百年無事札子》里,他簡明的闡釋了本朝百餘年間太平無事的情況與原因,又指出了當下危機四伏的社會問題,期望皇帝在政治上能進行改制。
在此次上疏中,他先是總結了自己多年的地方官經歷,指出朝廷積弱積貧的現實:經濟困窘、社會風氣敗壞、朝廷安全堪憂,認為癥結的根源在於施政缺乏法度,解決的根本途徑在於效法古聖先賢之道、改革制度,進而又提出了自己的改制方案和基本設想。
他建議朝廷對本朝以來的法度進行全盤改革,革除朝廷內外存在的積弊,扭轉積貧積弱的局勢。
對於「積貧」,他認為解決的方法是通過一系列理財新法的實行。如「青苗錢」,取代上等戶的高利貸,當農戶因災荒青黃不接時,由朝廷為其發放貸款,限制高利貸對農民的盤剝;「方田均稅法」則可以限制官僚和豪紳大地主的隱田漏稅行為;「市易法」使大商人獨佔的商業利潤中的一部分收歸朝廷,打擊大商人對市場的操縱和壟斷;「免役法」會使農戶所受的賦稅剝削有所減輕,大力興建農田水利工程,促進農業生產的發展,減輕人民的負擔。最終在發展生產、均平賦稅的基礎上,增加國庫財政收入,最終實現「民不加賦,而國用足。」
對與「積弱」,他則認為需通過「強兵之法」。如「保甲法」加強農村的統治秩序,維護基層的社會治安,以防民亂。「裁兵法」淘汰老幼,提高軍中士兵的素質;「將兵法」可以改變兵不知將,將不知兵的局面,加強軍隊戰鬥力;本朝缺優質戰馬,「保馬法」會使馬匹的質量和數量大大提高,同時政府節省大量養馬費用;「軍器監法」則可增加武器的生產量。以上這些措施只有一個根本目的,那就是改變朝廷在軍事上面對北方蠻夷的孱弱,改變雙方攻守之勢。
他在札子中詳細的闡述了變法改革的內容,並在文章的最後以前朝靈武二帝只圖享樂,不求改革,終至覆滅的事實為例,請求皇帝立即改革本朝法度。
太子看完之後,面上雖無多少波濤,但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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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驚駭十足,他抬頭看了一眼上位的父親,發現此時皇帝也正在看著他,遂不動聲色的將摺子遞給旁邊的二弟,自己閉目養神去了。
待到另外兩位皇子也將王安的摺子看完之後,皇帝發話了。
「都看完了吧!各自回去好好想一想,待到明日上朝之後再與朝堂諸公商議商議。老大,尤其是你,回去以後可要想仔細了,事關國體,馬虎不得。」
皇帝沒有馬上就詢問幾個兒子的想法,而是讓他們各自先回去,等明日再說。
他之所以會存下如此心思,一方面是本來也不指望今晚他們幾個能說出些什麼東西來,最大的心思還是想先向幾個兒子通通氣,讓其各自回去與府中幕僚大臣商議,看看有那些人反對,那些人贊同,自己對與改革的難度也能知根知底。
「時辰已晚,你們也各自下去休息吧!」
「是,父皇,兒臣告退。」
皇帝下了逐客令,幾位皇子也想趕緊各自趕回府中,遂起身向皇帝告退。
皇帝一揮手,幾位皇子在太監的引領下各自回去了。
今夜的皇城註定是無眠的,不僅是東宮和各位皇子的府邸,就連京中大臣們的宅子也註定不會安靜。
樞密副使,加尊太子太師、太子少傅、太子少保的高遠已經年過七旬了,他熬過了兩任皇帝,一路從一個邊疆小吏做到如今的樞密副使,只差一步,他便可成為整個天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他在等,等屬於他的那個機會。
今年的局勢雖然對於朝廷而言是個多災多難的,但對於他而言卻是個難得的好年。
年初之時,原中書門下平章事兼領樞密使的馬青原病逝了,到現在都過了半年,新的人選一直懸而未決,縱觀朝中諸公,論資歷,論威望,他自認都是新相的不二人選。
有時就連他自己也是如此認為的,私底下時有些會來事的下官已經開始稱呼他為高相了,對此他也只是玩笑著說這些官員不懂規矩,一切都還要遵照皇帝陛下的旨意來,不可逾越禮法,卻不見對說話這些人的任何的處分。
就在今晚,入睡較早的他本已經睡下,可東宮的詔書又將他喊了起來。
這一路上,他一直都在琢磨會是什麼事情。
忽然侍衛來敲車門,說是遇見了另外一位副使趙大人的車駕,他讓侍衛不用管他只管繼續出發,沒過一會兒,侍衛又來報,說是遇見了戶部司的秦大人。
他思量了一會兒,讓侍衛去請他來車上一敘。
不多時,侍衛去而復返,車簾隨即被掀開,戶部司主司秦方明上了馬車來。
「高公,您老可知今夜東宮詔見所為何事?」秦方明一上車來便直接了當的問起今晚的事來。
「秦公勿急,老夫也是正欲往殿下府中,等到了府里,一切都知曉了。」
高遠本也想問問秦方明知不知道今晚發生了什麼事,可看樣子,此人也是什麼都不知道,只得按捺住內心的急切,裝作一副淡然的樣子。
「高公,會不會是與王仲輔有關!」秦方明狐疑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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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高遠,有些出乎意料的說了一句。
「王仲輔!」高遠在心裡默念了一句這個熟悉的名字,他仔細一想,此次東宮所詔可能還真與他有關係。
「旬月之前,陛下曾派永王殿下去杭州見過他一面,今日早間,又聽說永王還親自前往城門口迎接,晚上陛下還為其設宴洗塵,說不準此事恐怕還真與他有關。」
「可會是何事呢!」秦方明陷入了沉思之中。
聽見秦方明的獨白,高遠內心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煩躁之意,不僅在心中咒罵了一句。
「這個陰魂不散的老匹夫,你又回來幹什麼呢!是嫌貶得還不夠遠嘛」
一路無話,兩人順利來到了太子府,當進入東宮議事廳時,發現裡面的座位早已坐滿了,就連平日里那些只聽過名字未見其人的一些官員都出現在了議事廳里。
「太師,秦公,您二老終於來了。」
一進門,一位下官便著急忙慌的望著兩人。
「慌什麼,又不是天塌了!」高遠低聲喝斥了一句。
「這次可是真要塌了!」被喝斥的官員低聲嘟囔了一句,嘟囔完才發現兩人已經走到裡面去了。
「太師,秦公,你們來了,來人,賜座。」太子宋構看見兩人進來,命人給其抬來座位。
待兩人坐定后,高遠便對著宋構問道:「殿下,不知您詔臣等前來是所謂何事?」
宋構聽后說:「今日父皇設宴,宴請自杭州歸來的王仲輔,宴后又詔吾與二弟三弟,說欲用仲輔為相,行改制之事。」
宋構才一說完,底下的屬官門便掀起一陣喧鬧,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高遠方才在來的路上雖已有心理準備,但此刻也被這個消息給震驚到了,一時間竟亂了方寸,失了神,等回過神來之後急忙用力咳嗽了一聲,制止了其他官員討論的聲音,並又對著宋構說道。
「此事滋事體大,殿下可否說的詳細一些」
宋構聽到后便將今日在皇宮之事詳細的與府官們說了,說完之後又對著底下的官員們問了一句。
「今日到此的諸位都是吾之肱骨,父皇欲行改制,諸位有什麼想法,皆可暢所欲言。」
宋構說完之後,底下的官員們忽然變的安靜了起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都不出聲,最後竟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高遠。高遠也感受到了這些人的目光,他整理了一番內心的思緒后,用老成持重口吻的說道。
「殿下,老臣認為不可。」
「為何?」宋構略顯疑惑。
「方才聽殿下說起王仲輔所行改制之內容,老臣認為此非治國良劑,而實乃禍國毒藥啊,殿下萬萬不可聽信其人其言,為國為民所見,殿下當向陛下諫言,勿受王仲輔所誤。」
「太師何出此言!吾觀之王仲輔所言,不似如此啊!」宋構更是疑惑了,在他看來,王安上疏的改革之事實乃利國利民的好事,就算不是這樣的大好事,也不至於像高遠說的那般難堪。
他挪了一下身子,換了一個讓自己更為舒服的姿勢,打算聽聽高遠作何解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