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新政(4)
高遠的文采很好,奏疏寫得也很是詳細,他能在如此之短的時間裡寫出這份奏疏,足可見其過人的才華。
太監高聲讀完了,文章很長,他念的也口乾舌燥,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台下太子宋構的表情隨著他一聲聲的朗讀而變得越來越難看。
「父皇,高太師所言與兒臣無關!」
太監才讀完,太子宋構便急忙向皇帝出言解釋。
「哦,那皇兒你認為高愛卿疏中所論王仲輔的改革如何?」皇帝摸了一下自己下巴的鬍鬚,若有所思。
「兒臣斗膽,高太師之論固然有其合理之處,但無法否認王仲輔改革實為當下救國之一劑良藥,兒臣認為,王仲輔之改革是利國利民的一件大好事。」
宋構先是向皇帝澄清了高遠上這份奏疏並不是出於自己的授意,撇清了與他的關係,后又出言誇讚了王仲輔改革,說是對國家和朝廷的大好事,這也算間接贊同了皇帝的旨意。
「老二老三,你們呢?」
皇帝聽完嘴角露出了一副微不可察的笑意,后又看向其餘兩位皇子。
其餘兩位皇子本就不打算違背皇帝的旨意,又看眼下發生了這樣的事,便更不可能反對了,互相對視了一眼后,一同說道。
「兒臣亦是」
皇帝見自己目的已達成,三個兒子都表示了對變法的認同后也沒了再談的興趣了,遂讓眾人先行回去,討論變法的事等到明日早朝再議。
太子宋構出了宮門,一路上臉色陰沉,十分駭人,嚇得一旁伺候的太監和宮女大氣也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就觸到了不該觸的霉頭,等入了太子府,他的臉色才緩和了稍許。
他已經想明白了,自己父親對此次變法的決心很堅決,無論如何都是要變的,至於高遠,虧自己還以為他是個聰明人,明日之後是死是活,他也沒有那個心思去關心了。說也奇怪,自己的老父親皇帝都當了一二十年了,早不變法晚不變法,偏偏是在這個臨了到頭時候變,是何用意啊!
第二日,早上的朝會如期舉行,沒有再出現什麼變故。
官員們如數到齊后,按照以往流程,各自開始了奏事,每個人都好似在忙,但其實所有人都在等,等皇帝提出那個想法。
果然,當討論完西北旱情,布置好賑濟救災的事後,皇帝宣布了他的決定,將任用王安為相,實行變法,並讓王安將自己變法的內容和措施,詳細的講與朝堂中的各位官員。
王安之前已得皇帝授意,聽后遂拿出了自己準備的奏本向大臣們宣講了起來。其他官員前兩日雖已從各自渠道聽聞了一些變法事宜,但並不仔細,當聽見變法的正主將要說話時,紛紛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起來。
當然,這些人中並沒不包含高遠,他看似老神在在,彷彿馬上就要睡著的樣子,但誰也不知道,他寬大袍服下的手攥的緊緊的。
「諸位同僚,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王安開篇便給在場的大臣們來了一記重拳,說自然界的災異不必畏懼,前人制定的法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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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若不適應當前的需要甚至阻礙社會進步,就要修改甚至廢除,不能盲目繼承效法,還說對流言蜚語無需顧慮。說完后他又繼續說道。
「諸位,本次變法,目的有二,富國耳,強兵耳」
「富國其一,青苗法:若百姓缺少糧、錢,可先向官府借錢,谷熟后還,每年分二期,在需要播種和夏秋未熟的正月和五月,按自願原則,由農民向政府借貸錢物,收成后加息。」
「凡此皆以為民,而公家無所利其出,亦先王散惠興利以為耕斂補助,裒多益寡,而抑民豪奪之意也」
「富國其二,募役法:舉天下之役人人用募,釋天下之農歸於畎畝,使農時不奪而民力均,並在災害之年可以募人興修水利,即既足以賑救食力之民,又可興陂塘溝之費。如此一來,原來輪充職役的農戶可回鄉務農,原來享有免役特權的人戶不得不交納役錢,官府也因此增加了一宗收入。」
「富國其三,均輸法:以發運之職為均輸,假以錢貨,凡上供之物,皆得徙貴就賤,用近易遠,預知在京倉庫所當辦者,得以便宜蓄買,以此改變富商大賈因時乘公私之急,以擅輕重斂散之權的局面,可稍收輕重斂散之權歸於公上。」
「富國其四,方田均稅法:「方田」既是每年九月由各地縣令負責丈量土地,按肥瘠定為五等,登記在帳籍中。「均稅」以「方田」的結果為依據均定稅數。凡有詭名挾田,隱漏田稅者,都要改正。」
「富國其五,農田水利法:獎勵各地開墾荒田興修水利,建立堤坊,修築圩埠,由受益人戶按戶等高下出資興修。如果工程浩大,受利農戶財力不足,可向官府借貸「青苗錢」,按借青苗錢的辦法分兩次或三次納官,同時對修水利有成績的官吏,按功績大小給予陞官獎勵。凡能提出有益於水利建設的人,不論社會地位高低,均按功利大小酬獎。」
「富國其六,市易法:市易之法,聽人賒貸縣官財貸,以田宅或金帛為抵押,出息十分之二,過期不輸,息外每月更加罰百分之二。」
「可先由朝廷出資一百萬貫,先後在開封成都廣州揚州等城市設立「市易務」,平價收購滯銷的貨物,等到市場缺貨的時候再賣出去。同時,商販只要向市易務交納抵押品,就可以批賒官庫里的某些貨物到各地出售。年出息二分,過期不還,每月罰款百分之二。」
「市易之法成,則貨賂通而國用饒矣」
「強兵其一,保甲法;鄉村住戶,不論主客戶,每五家組成一保,五保為一大保,十大保為一都保。凡家有兩丁以上的出一人為保丁,以住戶中最有財力和才能的人擔任保長、大保長和都保長,同保人戶互相監察。農閑時集中訓練武藝,夜間輪差巡查維持治安。」
「強兵其二,將兵法:自今年始,在北方各路陸續分設100多將,每將置正副將各1人,選派有武藝又有戰鬥經驗的軍官擔任,專門負責本單位軍隊的訓練,凡實行將兵法的地方,州縣不得干預軍政。」
「此法實行,可使兵知其將,將練其兵,提高軍隊的戰鬥素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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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兵其三,保馬法:百姓可自願申請養馬,每戶一匹,富戶兩匹,由政府撥給官馬或給錢自購。養馬戶可減免部分賦稅,馬病死則要賠償。」
「強兵其四,設軍器監:由朝廷下令設置軍器監,監督製造兵器,嚴格管理,提高武器質量。從此,武器生產量增加,質量會也有所改善。」
「陛下,諸位同僚,此存亡之秋也,若諸法皆成,民不加賦而國用饒,何愁帝業不興,國運不昌啊!」
王安詳細的介紹完之後,又向龍椅上的皇帝和身旁的諸位大臣言辭懇切的說了一句,許多大臣在聽聞他的介紹后,若有所悟,一些人還不時的作點頭撫須狀。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變法將在此次朝議通過時,高遠說話了。
「陛下,各位同僚,老夫認為不可。」
「哦,高愛卿有何高論?」高遠等的就是皇帝這句話,等皇帝問完之後說道。
「陛下,王仲輔方才所言富國強兵之論,微臣不敢苟同,強兵暫且放下不表,先論富國。」
「其一,按王仲輔所說,百姓缺少錢糧,由朝廷借錢給農戶,可若地方官吏借糧時而糧價高,還時折錢輸納而糧價低,利息在無形中增加了許多,何以富國。」
「其二,若官府收息錢過急,如他所說正月放夏料,五月放秋料,而所斂亦在當月,百姓得錢便出息輸納,實無所利。」
「其三,朝廷雖從中獲得大量利息,但私營的大小商販則不是無利可圖就是賠本,甚至負債纍纍,紛紛破產。假若差官逐日監賣,分取牙利,又當如何!」
「其四,若推行變法,勢必會建立眾多機構來推行新法,朝廷本已被「三冗」(冗官冗兵冗費)問題困擾不堪,如變法,則會更加力不從心,靡費不知幾何,談何富國。」
「適才王仲輔所言,民不加賦而國用饒,但微臣以為,天地所生貨財百物,止有此數,不在民間,則在公家。此番大壞而更改,非得良匠美材不成,今二者皆無,臣恐風雨之不庇也」。
高遠說完朝著皇帝深深稽拜了下去。
皇帝在聽了高遠的發言后,似也有些觸動,但高遠的這些理由還不足以讓他放棄。
他看了一眼台下的王安,王安還是那副樣子,身形挺拔,站的很直,神情堅毅果敢,彷彿有無窮的動力和永不屈服的意志一般,心中也有了決意。
「眾位愛卿,可還有不同論者?」
台下大臣無人應答,就連往日最贊同高遠的一批官員也沒有出聲,高遠隱藏在袍服下的手攥的更緊了,他感到了一種被人背叛的恥辱。
「擬指,三代聖王之法亦有弊,國家承平百年,安得不小有更張?變法之事事關國本,宜早不宜遲。」
隨著皇帝的發言,此次變法也被下了論調,王安等大臣隨即也開始齊聲說起陛下聖明之類的好話來。
高遠呢!雖一時受挫,但他並沒有打算放棄,而是在等待這機會,他已經等了幾十年了,不差這點時間,變法才走了一小步,以後的變故還多得很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