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寶劍

「我等只是做了世間俠士都會做的事情罷了，不需夫人如此大禮！」

雷五安正色回應道。相比於師妹東方霞，他就顯得落落大方，彬彬有禮許多。

而這，都是他當年在雷氏山莊中，自己的父兄教導給自己的。

「此話也不盡然，方今亂世，人皆只顧自己……像二位這樣敢於出手的俠客已經很難遇到了。」

女子搖搖頭，有些落寞地說，隨即她的目光落在了雷五安的手上，他手中此刻仍然握著那柄斷劍。

「公子，這柄劍……？」

順著女子的視線，雷五安也注意到了自己已經完全廢掉了的配劍。他苦笑一聲，說：「這柄劍本非上等寶劍，再加上跟隨我多年，已經磨損嚴重，因此才有今日的事故。」

「真是，誰讓你出來的時候也不準備準備的！」東方霞有些埋怨地附和道。

女子點點頭，若有所思，然後開口道：「既如此，請公子稍候。」

說罷，她回身走向馬車，進入了車廂之內。工夫不大，女子就再次返回了他們身邊。只不過，手中拿著一柄劍鞘裝飾精美的長劍。

「公子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特奉此劍以為區區薄禮，還請公子笑納！」說著，女子微微欠身，雙手捧著這柄劍遞到了雷五安的面前。

「這……」雷五安看著劍鞘上頗為華麗的裝飾，知道這柄劍肯定價值不菲，便有些為難，「如此厚禮，在下怎敢接受！」

「我受的可是公子的救命之恩，這點小禮何足掛齒！」女子搖搖頭說，「何況，想必這把劍也樂於侍奉公子。」

「嗯？這是什麼意思？」東方霞在旁邊問道。

女子嫣然一笑，「這柄劍名曰『清陶』，姑娘可知此名何意？」

東方霞茫然地搖搖頭。她在青峰堂專註於習武，對於舞文弄墨之類的事情完全不感興趣。

「……清人在軸，駟介陶陶。左旋右抽，中軍作好。」而雷五安則低聲誦讀了一句詩。

女子有些驚喜地看向雷五安，說：「想不到公子不僅武藝高強，還通曉《詩經》！」

「……夫人過獎了！」雷五安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那句「武藝高強」，完全是女子的恭維，自己在剛才的拼殺中的表現，完全是落於那個首領之下的。

東方霞也竊笑著看了一眼雷五安，不過並沒有說出什麼。

「既然公子知道『清陶』二字的來歷，那必然也知道那首詩背後的含義了？」女子笑著再次向雷五安問道。

「……春秋時期，鄭文公命部隊駐守河上，以防備狄人入侵。但是時間久了，鄭文公也不將部隊召回，而是任由軍隊在駐地整天遊逛。之後鄭公子素就創作了這首詩，說士兵們兵馬強盛卻無所事事，來諷刺鄭文公，也感慨雖然軍容如此強盛，卻只能在那裡遊手好閒。」

雷五安說完，抬眼碰上了女子欽佩的眼神。

「公子說的不錯！而這柄劍之所以用『清陶』命名，原因也正在於此！昔日，此劍由一名鑄劍名匠所造鍛造，但他鑄劍完畢之後，卻發現用劍之人只是將它束之高閣，當成擺設而已。於是那名匠人便贖回了這把寶劍，並將其命名為『清陶』，以表達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意思。」

女子說罷，看著雷五安，又開口道：「如今此劍在我這裡，也只不過用來防身而已。但是如果此劍在公子這樣行走江湖的俠客手裡，必然能夠發揮更大的用途。」

她捧著劍的雙手再次抬高，說：「正所謂寶劍配英雄，因此，請公子笑納！」

不得不說，雷五安被這番話說動了。確實，一把好劍在劍客的手中和在一個大戶人家夫人的手中，起到的作用完全不一樣。雖然他也不敢說自己是個多麼強大的劍客，但肯定比這位夫人要更能好好使用這柄劍。

東方霞也在一旁滿懷期待地看著雷五安，她當然希望自己的師兄能夠獲得這把寶劍。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在猶豫了片刻之後，雷五安接過了女子手中的清陶劍。

在女子滿意的目光中，雷五安拔劍出鞘。劍身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劍鋒則似乎要把周圍的空氣都給劈開般鋒利。

「真是一把寶劍！在下謝過夫人！」雷五安得此寶劍，也不由得心潮澎湃，連忙向女子拱手答謝。

「都說了，這是我報答公子救命之恩的一點薄禮，公子又何必道謝！」女子笑著說道。

「那我呢我呢？我有什麼謝禮嗎？」看到雷五安將清陶劍別在腰間，東方霞也興緻勃勃地向女子問道。

雷五安聽到這話，趕忙拉住了東方霞的袖口，想要阻止她這無禮的行為。

女子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真是不巧，我此次出門在外行得匆忙，確實沒有帶上其他財物……」

東方霞被雷五安這麼一拉，也意識到了自己索要禮物的行為有些不妥，因此立刻笑著回答道：「嗨，我就開一個玩笑嘛，哪有自己索要禮品的！況且你給了我師兄這麼厚的謝禮，已經足夠了！」

「不，姑娘所言極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倘若姑娘日後來到晉陽，有機會的話我必當再備厚禮！」女子言之鑿鑿地說。

「晉陽？你們要去晉陽嗎？哈哈，剛好我們也是去晉陽！竟然這麼巧！」東方霞一聽這話來了精神，「那你是哪家的夫人呢？我們去哪裡找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更用力地拉了一下。東方霞回過頭，看到了雷五安沖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而剛才以來一直侍立在女子旁邊的小將也在同時湊到了女子身邊，悄悄地對女子說了些什麼，同時他也搖了搖頭。

東方霞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見此場景，她還是意識到這時候應該乖乖地閉上嘴。

女子對年輕武官輕輕點點頭，然後岔開話題，對東方霞和雷五安說：「二位也是去晉陽？敢問可是去探親訪友？」

為了不再讓東方霞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雷五安上前一步，回答道：「可以算是吧，我們在尋找一位故人。」

「哦？不知二位走訪的是何人？我對晉陽頗為熟悉，也許可以幫到公子。」

雷五安猶豫了一下，他不確定應不應該告訴女子自己的目標。不過他馬上意識到，這是個大好機會，如果這位夫人知道竇泰住在哪裡，那麼就為他省下了大把將用於打探的時間。

因此，他回答道：「我們尋找的是竇泰，竇將軍。」

「原來二位是竇將軍的故人……」女子喃喃地說道。

「夫人可認識？竇泰將軍現在住在何處？」看到女子的表情，雷五安知道她一定認識自己的這個仇人，便連忙追問道。

「我確實認識竇泰將軍，他平時也確實帥軍常駐於晉陽，城內也有他的將軍府，不過……」

女子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將，然後說道：「現在，竇泰將軍已經離開晉陽了。」

「離開晉陽了？」

雷五安有些詫異，他看了看東方霞，自己的師妹也是一副驚訝的樣子。

「是的，竇泰將軍數日之前就已經遵照渤海王的命令，動身前往洛陽了。」女子回答道。

「洛陽……」

這個地方就算不用地圖雷五安也非常清楚——千年古都，當今大魏朝廷的都城。

「看來，這次難以和二位一起結伴同行了。」女子笑著對雷五安和東方霞說。

沒錯，既然知道了竇泰在洛陽，那麼他們繼續前往晉陽就沒有了任何意義。他們接下來應當立刻改道，前往那座繁華的國都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