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梨
當著兩個孩子的面,牛氏也不好說什麼重話。
她走過去,用勺子挖出一些雞蛋羹放到另一個小碗里,然後就將剩下的雞蛋羹蓋了起來,打算留到明天吃。
可等她轉頭一看,那個小碗已經被許若若接了過去。
「你幹什麼?」牛氏高聲喊道:「那碗雞蛋羹是我留給三郎、四郎的,你要跟兩個孩子搶東西吃嗎?」
「這雞蛋羹是我做的,難道我還嘗不得了?」許若若努努嘴:「那裡不是還有,三郎、四郎要吃從那裡拿就好了。」
牛氏理直氣壯地說:「那些是要留著明天給三郎、四郎吃的。」
許若若嗤笑:「大伯母的意思是,我辛辛苦苦做了,最後吃也吃不得了?」
牛氏翻了個白眼:「這不是有炒野菜,怕是什麼精怪的,野菜也吃不得了。」
「那三郎、四郎不能怎麼不能吃野菜?」
兩個小孩聽到許若若這麼說,立馬拉著牛氏的衣服撒嬌:「娘,我們要吃雞蛋羹。」
牛氏摸了摸兩個人的頭:「乖,你們吃雞蛋羹啊。」
說完,牛氏就要從許若若手裡把碗搶回來。
許若若個子比牛氏高,輕鬆舉過頭頂,牛氏就拿她沒轍了。
她動作敏銳,嘴巴也沒停:「三郎、四郎,你們兩個在學堂讀書有學過孔融讓梨的故事嗎?」
許若若想賭一把,也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這段歷史。
陸三郎聽到這話,眨眨眼,似乎在思索,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脆聲道:「你是說前朝那個年紀最小,卻主動把大梨子留給哥哥們的大儒嗎?」
「對,就是他,三郎真棒。」
小孩子總是喜歡誇獎的,陸三郎笑彎了眼。
陸四郎積極舉手:「我也知道!」
「四郎也很棒,」許若若話鋒一轉:「你們也想像他一樣留名千古嗎?讓大家都傳頌你們的事迹。」
陸三郎、陸四郎異口同聲:「想。」
「那你們主動把雞蛋跟謙讓給阿嫂,可以嗎?」許若若屈膝蹲下,和兩人平視,笑著說:「這樣後人就會說,陸家兒郎禮讓雞蛋的故事,你們比孔融還小呢。」
許若若開始畫大餅:「以後在鎮上,大家都會誇你們,看到你們就會說,瞧,那兩個就是會謙讓雞蛋羹的好兒郎。」
「還會對自己的孩子說,要向那兩個哥哥好好學習。」
「你們覺得這樣好不好?」
兩小孩很大方地說:「好,阿嫂,你吃雞蛋羹。」
「謝謝三郎、四郎。」
牛氏在一旁氣到臉都扭曲了,卻什麼也做不了,許若若都搬出前朝先賢了,她總不能攔著三郎和四郎自願學習先賢吧。
這還不如把雞蛋羹平分了。
現在好了,讓兩個賤人吃雞蛋羹,她的寶貝兒子在邊上看著。
許若若放下手裡的小碗,將牛氏蓋在一大碗雞蛋羹上的蓋子掀開:「三郎、四郎,你們兩個表現得這麼好,為了獎勵你們,阿嫂決定把明天吃的雞蛋羹提前拿出來。」
「真的嗎?」陸三郎和四郎興奮的手舞足蹈:「謝謝阿嫂!」
許若若順著牛氏的話,順水推舟,贏得了兩個小孩的喜愛。
牛氏惡狠狠地瞪了眼許若若,不過對她又把雞蛋羹分給三郎和四郎感到滿意。
吃飯的時候,陸父陸大力也醒過來,臭著一張臉吃完了飯。
吃完飯,許若若去洗碗,陸行被喊去收拾店鋪。
牛氏哄兩個孩子去睡覺,然後跟陸大力把下午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嫁給二郎?」陸大力沉思了一會兒才說:「這樣也好。」
陸則已經死了,陸三郎和四郎都還小,不頂事,自己年紀也漸漸大了,在陸三郎和四郎撐起這個家之前,香燭鋪子總還是得讓陸行來管管。
侄子總比外人要親。
牛氏沒好氣地說:「好什麼好,他就是個白眼狼,你可沒看到,今天他和那個死丫頭一起欺負我的樣子。」
陸大力聽到這個稱呼皺了下眉:「既然已經嫁給二郎了,你就別一口一個死丫頭,讓別人聽到了多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牛氏瞪了他一眼:「這死丫頭本來就是我十兩銀子買的,我想怎麼叫就怎麼叫。」
「可現在街坊都已經認定她是你侄媳了,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見牛氏的臉色毫無變化,陸大力換了個說法:「你也要為三郎、四郎想想,讀書人的名聲最重要,殉葬一事既然不成你就不要再想了,要是真傳了出去,我們全家都要坐牢。」
「三郎、四郎要是有一個虐待侄子的親娘,到時候誰願意給他們保舉。」
牛氏一聽這話就慌了,大兒子身體不好,有了小兒子以後,她一直把他們兩個當眼珠子一樣對待,指著他們能讀書高中,當個一官半職的。
「真、真的會這麼嚴重嗎?」
「你說呢?」陸大力不耐煩地說:「你還記得之前來我們家那個買香燭的張大娘子嗎?」
聽到這個名字,牛氏頓時嘆了一口氣:「那真是一個可憐人。」
那個可憐人自從嫁到張家,就一直受倒婆婆的磋磨,晨昏定省,不準上桌吃飯,不準吃熱食,不準用熱水,生了一個女兒還要被打。
就算是這樣,婆婆死了以後,張大娘子還要費盡心思操持後事,只為博一個賢名,好讓她的女兒順利出嫁。
牛氏向來刻薄的臉上也流露出一絲俱意,不情不願地說:「好了好了,我會對他們好一點的。」
「大郎的喪事準備的怎麼樣了?」
「明天就能把坑挖好了,是找算命師傅算過的,上好的風水寶地,大郎也可以安息了,明天我再去找師傅刻碑,」牛氏看向陸大力:「明天你記得去拜訪一下裴舉人,請他為我們大郎寫一對輓聯,給我們大郎長長臉。」
牛氏口中的裴舉人,名喚裴子歸。
這人在吉興鎮非常有名,十二歲的秀才,被稱為「神童」,明年就要去府城參加府試,前途不可限量。
要是能請到他為陸則寫一封輓聯,那真是面上有光。
陸大力哪有不答應的道理,一口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