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價
「我家的布啊,那可是從江南進的貨,全都是上好的棉布,你看這針腳,又緊又密,還平滑,一點刺都沒有。」
許若若摸了一下,手感確實不錯,比她現在穿的麻衣舒服多了。
「老闆,這個多少錢一尺?」
「你手裡摸的這個,三十文一尺。」
許若若摸的是這匹布是未經染色,最便宜的那種,如果是想要有顏色或者有圖案的,那再加個十幾文都不一定能買到。
許若若將放在布匹上的手收回來:「這價錢有點高了,老闆你說個實在價,要是合適的話,我就多買幾尺。」
買東西必備技能——砍價。
「哎呦,,這個價格已經很實在很實在了,實在便宜不了了。」老闆捂著胸口,一副再便宜一文錢就要暈過去的樣子。
許若若二話不說,帶著陸行轉身就走。
老闆沒想到許若若居然說走就走,平常砍價不是要有幾個來回嗎?
她立馬從櫃檯裡面走出來,拉住許若若的袖子:「娘子好急的性子,生意要一點一點地談嘛,這樣,你要是確實能要你們一人兩身衣裳的量,那就一尺給你便宜兩文,二十八文,你看怎麼樣?」
老闆皺著眉頭舉著手:「這價錢確實只能便宜到這兒了,再便宜我連半文錢的辛苦費都沒有了。」
許若若心頭估算了一下,對這個價格還算滿意,她重新回到放布的櫃檯那兒,指著雖然說是白色棉布,但卻微微泛黃的棉佈道:「這個布要二十尺。」
也就是可以給她和陸行各做兩身衣衫。
從許若若拿到那六百文錢開始,她就打定主意要把它全花掉。
牛氏看起來是很隨意地給了許若若一把錢,但實際上,她回頭肯定是要數數的。
等許若若回去,牛氏定還要一一過問錢的用處。做四件衣裳,看得見摸得著的,還明碼標價的,牛氏才沒理由把錢再要回去。
她才不給牛氏省錢呢。
老闆娘眼睛刷地亮了,她沒想到許若若還真捨得買這麼多,二十尺布,有五百多文錢,這對她這個店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進賬了。
她這店鋪位置不算好,開在甜水巷的盡頭,人流量不算多,富貴點的人都往正中間的綢緞鋪去了,窮苦一點也不怎麼在鎮里買布匹。
所以她這生意也平平,許若若這五百文,可抵她好幾日的進賬了。
她臉上的笑容比許若若兩人剛進來那會兒還要燦爛:「我這就給娘子打包。」
許若若很爽快地付了錢,付完錢以後,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這裡的衣好像是要自己做來著,可她連針都不會拿。
許若若飛快地看了眼陸行,這個大男人估計也不會這麼細緻的活。
她摸了摸鼻子,問老闆:「老闆,你這鋪子可以幫忙做成衣嗎?」
要是太貴她就不做了。
老闆也有點傻眼,在她們這個鎮子上,大家幾乎都是買布料回去自己做衣服的,誰家沒有個女郎,何必浪費這個銀子。
所以她這鋪子里擺著的全是布料,沒有一件做好的成衣。
突然,老闆想起什麼,語氣沉了一點,對許若若說:「女郎要是沒時間做衣服,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人,手藝沒得說,人也乾淨,保管做出來讓你滿意。」
許若若只要有人給自己做衣服就好了:「老闆你說,我待會自己去找。」
「我帶你們去吧,那地方有點偏,怕你們找不到,」老闆很是熱情,對著後院叫了一聲:「蓮兒,娘出去一趟,你看著鋪子。」
「好,娘你去吧,我馬上來。」後院里傳來聲音,老闆便放放心心地走在前頭,帶許若若和陸行去找那個做衣服的。
老闆帶著兩人走出了甜水巷,向右邊拐到了一條只能勉強容納兩個人的小巷子里,邊走邊說:「我帶你們去找的那個人,是個寡婦,手藝沒的說,人也好。」
「她男人死得早,死的時候孩子才三歲,還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母,男人死了以後,她也沒有改嫁,自己把孩子帶大了。」
「平日里主要接些漿洗縫補的活兒,其實什麼活都干,含辛茹苦地把孩子拉扯大,還把婆婆伺候好了。」
許若若暗暗佩服,這個女人也太不容易了。
這條巷子實在是太窄了,剛買的布匹只能豎抱著,腳下的路也被踩了多年,坑坑窪窪地並不好走。
一段不是很長的路,愣是讓他們走了一刻鐘。
「不過老天保佑啊,她兒子是個有出息的,這麼多年,也算苦盡甘來了。」
老闆帶著他們又拐過兩道彎:「到了,我先叫個門。」
「嗯。」
許若若瞧了一眼周圍,只見四通八達的狹窄巷道把這些擁擠低矮的屋子連在一塊,就像一塊摔碎的鏡子,根本不知道下一個拐角在哪裡,下一個岔道通向哪兒。
跟前面光鮮亮麗的鋪子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老闆拍了拍搖搖欲墜的門:「宋娘子,宋娘子你在嗎?」
「在的,誰呀?」低矮的屋子裡響起人聲,吱呀一聲響,開門的卻是一個穿著漿洗得發白的衣服,肩膀那兒還有塊補丁的少年。
少年的年紀並不大,約莫只有十二三歲,身形很瘦弱,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
老闆眼睛一亮:「裴小子今天沒去學堂?」
少年斯斯文文地朝老闆和門外的許若若、陸行拱了拱手,語氣疏淡:「今日先生有急事,給我們放了早課,諸位請進。」
從他開門到現在,許若若在這個少年身上看到了她來這個世界以後最濃厚的書卷氣。
完全不是陸三郎和陸四郎兩個孩童可比的。
一個寡婦供養一個讀書人,不用細想,許若若也知道裡頭的艱難和厲害,而且聽前面老闆說的,這少年的書怕是讀得不錯,才叫她另眼相待。
老闆走進去,目光在窄得只能站的下四五個人的院子里掃了一下,便看到一旁正把手往圍裙上擦的宋娘子,連忙道:「宋娘子,我是來給你介紹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