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謫仙酒館
書難口中那個擁有玉盤碎片的人隱藏的不錯,可惜就可惜在這人所處的地方是西地不夜城。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仲西侯的隱衛共有八個小隊,縱然宙字部已悉數殞命,對其不夜城的監察力量也不過是小有削弱罷了。
不過半刻鐘,一個黑色輕甲身若鬼魅出現在了聽風樓。
他單膝跪地,上身筆挺,雙手抱拳,恭敬又快速將事情彙報。
仲西侯擺了擺手,這名黑色輕甲再若鬼魅消失。
仲西侯看去書難,語氣調侃:「小牛鼻子,孤就納悶了,你這是每時每刻都在監察著我不夜城么?」
書難莞爾:「那小道替侯爺做了隱衛該做的事情,小道的俸錢何時結算下?」
這句話,仲西侯似不曾聽到,只是問:「那人現處何處?」
書難也不計較,輕吐幾字:「謫仙酒館。」
仲西侯微微點頭,掄起舞雩寶劍,幾步走到窗邊。抬腳而上,又是一步,整個人躍落聽風樓。
仲西侯一路離開了城主府,旁人看去,是他們的城主又出門在街上隨意溜達。
一路遇到的行人也好,街旁的商戶也好,看到仲西侯都會沖他微笑打招呼。
那樣子,全然不像城主同子民,更好似熟悉的街坊,碰面了一句寒暄。
今日的不夜城同往常一般熱鬧,賣菜的賣菜,殺豬的殺豬,地保同那些鬧事的痞子也沒閑著。
人們見怪不怪的,是那些帶刀帶劍帶斧子的。雖不恰當,但對於這一類人,邊塞之城的確已如見多了驢子的老虎。
帝國十二城,怕是除了寒城,也就他仲西侯的西地不夜城沒有禁止城中百姓攜刀劍上街。
這規矩自不是他定的,是前任城主仲南燕定下,且一再叮囑,不可廢除。
西地不夜城是少數幾個允許攜帶兵器的城池,帶兵器的人多了,人們也就常能看到各式各樣的兵器。
人群之中,也總有那麼幾個人會尤為惹眼。
那是一個女人,女人身著雕刻猛虎的銀亮鎧甲,背了把長約一米二的虎頭大刀。這把大刀的刀刃、刀柄同鎧一般,銀白純色。不同的,是刀刃上還有還沒吹盡的血。
沒有刀鞘的刀總是特別,又令人更生寒畏懼。
在女人前頭,有個衣衫襤褸,邋遢若乞丐的落魄男人。這男人的破衣衫上有不少血跡,他走路的模樣,也如同神志迷糊的酒鬼。
落魄男人走進了路旁的一間酒館,看招牌上頭的兩個鎏金大字,這間酒館就是書難同隱衛所說的謫仙酒館。
銀凱女人跟在落魄男人後頭進了謫仙酒館,仲西侯也隨其後,進店找了張空桌坐下。來都來了,不喝一壺這謫仙居的獨品佳釀仙人醉,那這一趟算是白來了。
仲西侯要了酒,點了菜,剝著花生,悠哉悠哉,也不避諱,看戲一般看著隔壁桌的落魄男人同銀凱女人。
男人聲音粗獷卻又疲憊,沖著夥計喊:「給我來十斤的酒,再來些配酒的吃食。」
店裡吃食的客人也好,夥計也好,有的也只是看了眼這落魄男人,隨後繼續吃菜喝酒,而另一些人,則同仲西侯一般權當不收茶水錢的戲。
謫仙居的酒保是個面色偏黃的中年人,這酒保不是沒見過同落魄男人一般的江湖浪兒。可與其看這瘋子一般的落魄戶,他更喜歡看落魄男人之後進入謫仙居的女人。
酒保看這銀鎧女人,倒不是因為她還算不錯的容貌,他在意的,是這銀鎧女人腰間的紅巾。
他在意女人腰上紅巾的破洞,那不下二十個的破洞。
見謫仙居里無人理會,落魄男人不由惱火:「夥計,聾了嗎?還不給爺拿酒肉過來!」
一個童子湊到酒保身側,問:「二爺,這落魄戶方才進來一陣胡言亂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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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出了門。這會兒不過一刻鐘吧,咋又回來了?瞧他這模樣,怕是不會賴酒錢吧?」
酒保餘光瞥了童子一眼,並未出聲。他從櫃中取出了一壇酒,倒了一碗,隨後又變戲法一般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個白饅頭。童子會意,端起酒,拿過白饅頭,直接放到了男人面前。
而酒保,則繼續靠在撐柱上看那個同落魄男人坐在同桌的銀凱女人。
是男人都看得出,她不是個難看的女人,如果換上絲綢衣裳,說不定更好看,也更容易令人心生他意。
謫仙居常年接待南來北往的客人,酒保也好,那打雜的童子也好,也都聽多了各地趣事。
童子腦海思索,卻是奇了怪了,王朝里英勇女將不少,可不曾聽聞哪個女將驍勇善戰,銀刀銀甲之外還生得這麼副俊皮囊的。
見童子丟了一碗酒,一個白饅頭給自己,落魄男人從懷中掏出了一片桃瓣,一片用金子打造的桃瓣。
他重重將金桃瓣拍在桌上,喝道:「你怕我沒錢,我······」
「喲,不就是那樓中的人么,有啥可得瑟的?」看到金子做的桃瓣,打雜的小童並未見錢眼開,反倒有些不屑。小童又靠近了酒保,問,「二爺,你能不能認出這個落魄戶,什麼名堂?」
酒保瞥了眼那落魄男人,呵呵笑了笑,回道:「扛大鎚的杜同。」
酒保話才出口,落魄男人不由一怔,也是沒能想到,西地一個小酒館的酒保,竟直接猜中了自己的身份。
見這落魄男人一臉難以置信,甚而眼中還隱隱有了殺意,酒保聲音慵懶:「何須少見多怪?看你落魄狼狽,吐納氣息還算穩當,看樣子在那樓中地位不低。左肩膀較之常人更有力堅硬,不是使大鎚的杜同,還是抗鏢旗的王山豹不成?」
似一語中的,這大落魄男人不由一愣。小廝一看管酒先生把人背景說得透透,不由也裝起了腔。
那小廝見自家二爺猜中了這落魄男人身份,瞬間來了勁:「小爺我告訴你一件事,在老闆回來之前吃了饅頭喝了酒趕緊滾蛋,攔著小爺看小妞,活膩歪了。」
說來也逗,他不過一個打雜小廝,可在這店中,不論權貴亦或白丁,態度如一。
落魄男人的確就是杜同,他聞了聞酒香,單隻是聞了聞,唾沫就在口腔里形成了大半。
縱然酒蟲被勾起,可這杜同態度卻是未變。他將那片黃金桃瓣一掌拍進了木桌裡頭,聲粗獷:「小二,十斤的酒,給爺爺快點!」
打雜小廝不由皺眉,這些江湖人,真是矯情,不願接受施捨,那能理解,可別動不動就損壞桌椅啊,沒教養。
最先不耐煩的自然不會是那酒保,卻也不是那打雜小廝,反倒是同杜同同桌的那個紅巾銀甲的女人。
她秀眉微蹙,隨後一掌拍向桌子,這麼一張用了七八年安然無恙的松木方桌,就這麼被這位將軍裝扮的女人給一掌拍爛。
松木方桌碎裂,黃金桃瓣伴隨著「叮噹」聲掉落在地。白饅頭落地,在石板上滾了兩圈,髒了白面。
而那碗酒,卻如同被人托著擺放地上一般。莫說酒碗碎裂酒灑一地了,就連落地時候的聲響,也是沒傳出半分。
店裡的人紛紛盯向二人,沒人會擔心江湖人在店裡鬧事,這裡可是不夜城,滿城的無聊看客都巴不得有人惹事,滿大街巡邏的黑甲軍那可就有用武之地了。
銀凱女人開口,聲音有些冰寒,聽不出感情:「小二,五兩,一壇酒。」
酒保勾唇淡笑:「不比別處酒家,這山野莽夫釀的酒,僅此一碗,多了沒有。酒算作我請的,算求這人別死在店裡頭,到時候又要麻煩清理打掃,累也晦氣。」
酒保的話依舊簡單平靜,卻添了幾分好似那打雜小廝才會有的刻薄。但這杜同的回應很簡單,抓起那個髒了的饅頭,三兩口吃乾淨,有端起地上的酒碗,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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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不是怕這酒保,他是怕這女人,更怕這不夜城。
待酒下肚,未過幾彈指的功夫,身體裂痕的疼痛緩下,氣息也漸順暢。
微微皺眉,檢查了下丹田與炁源,又嘗試貫通全身經脈
只是簡簡單單一碗酒,竟將自己的劍傷給平復,暫時性穩定了下來。
未敢多語,這所謂的山野莽夫釀的酒,竟還有療治內外傷的功效?
行走江湖吧,多行不義必自斃,所以義字當頭,有恩就得報。
杜同的態度與之前截然相反,他沖著酒保單膝跪地,抱拳行禮,聲恭敬道:「吾輩如何為報?」
酒保看著杜同,嘿嘿一笑。
酒保未開口,那打雜小廝卻是作攆人狀,這不耐煩的模樣,好似喝的是他的酒:「滾滾滾,這酒可名貴著,別再來問我們先生討酒就行。下次你可沒這麼好運,傷重沒死,即便試著再回這兒,小爺可沒先生那般豪氣,會請你喝酒。」
杜同畢竟也是江湖有名之輩,哪會與一小廝計較。只見他再次雙手抱拳,行禮過後沒再多說,腳下快步,朝著酒館外邊走去。
杜同的腳正要邁過酒館門檻,一個聲音幽幽傳來:「人走可以,空手離去,便行。」
杜同的腳停在了半空,他側頭朝聲音來處看去。說話的是他隔壁桌那個身著橙袍,面色若碳的黑蠻。這黑蠻正剝著花生,滿面笑意看著自己。
膚色過於黝黑,就顯得牙齒如貝殼般白亮。而黑臉白牙,笑起來,就容易令人誤會是否帶有譏諷意思。
杜同眉頭一皺,虎目一瞪,卻也沒打算同這黑蠻糾纏,腳落下,邁過門檻,準備離去。
可黑蠻哪裡會如了他的願,一顆才剝好的花生,雙指一彈,朝著杜同邁過門檻那條腿的小腿肚打去。
杜同已有防備,可奈何身子這會兒不比全盛,加之這顆花生射來的速度奇快,終究被打中。他身子不穩,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
江湖上的人,說好聽點,就是豪放真性情,往難聽的說,就是沒分寸暴脾氣。
杜同雙目血紅,狠狠盯向了黑蠻。
而黑蠻,將最後一顆花生丟入口中,摩挲雙手,去掉花生殼的碎屑。見杜同怒瞪自己,再度露出一口白牙,嘿嘿笑著。
杜同血氣上涌,再難克制,沖著黑蠻箭步而來,黑瞎子般的大掌,朝著黑蠻腦門就拍了過去。
氣勢非凡,壓迫感也是不差,可這黑蠻若是如此無能,也就不配做這西地之主了。
仲西侯帶著舞雩劍,然他並未抽劍,對方出掌,他右手成拳,直接以硬碰硬。
拳掌相交,一股威壓如漣漪擴散,仲西侯坐著的那張方桌,也是沒能逃脫撕裂損毀的命運。
仲西侯瞥向周遭,遠些地方還好,他鄰桌那幾個蠻漢可就遭了秧。一桌沒吃幾口的酒菜,被威壓掀翻,實屬浪費。
「小二,酒菜壞了,桌椅毀了,這片金葉子,當是夠賠償了。」
說罷,仲西侯右拳一松,手若游蛇,一把扣住了杜同手腕。緊接著他身子站起,朝前一步,右手一用力,將高近兩米,壯若棕熊的杜同直接丟出了謫仙居。
仲西侯又朝前兩步,彎腰撿起碎木屑中的一片金葉子,也不嫌臟,直接用自己的橙袍擦了擦。金葉子被擦得亮閃閃,又被隨意丟向了櫃檯。
隨後仲西侯捏拳扭脖,一邊活動脛骨,一邊滿面壞笑,朝著被丟到大街上的杜同走了過去。
謫仙居裡頭的食客哪裡還有吃菜喝酒的興趣,都起身朝外快走,生怕錯過了這出好戲。
那個打雜童子也不例外,還搬了條長凳坐到了門口,嘴裡頭吆喝著:「開檔了開檔,城主十息之內打趴這憨貨的二賠一,二十息之內的一賠一,二十息以上的,一賠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