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4章 第4章

玉昀著一覺睡得沉,翌日三竿方才起了身。

輕音邊侍奉梳洗,「二爺早晨往翰林院去之前,來過了。聽主兒還在歇息,便沒讓擾著。」

玉昀淡淡應了聲。她病著的這些時日,陸北喬確是早晚都來。早晨一貫是陪著她用膳的。只偶爾她夜裡咳嗽,若睡得晚了,起不來身,他便也就自己先去辦公事兒了。

早前若知道他曾來過,她或還有些小欣喜,今兒起來,卻是不剩什麼。只喚輕音侍奉穿衣,又叫阿翡尋了件小匣子來。用了幾口糕點,便就帶著人出了若水院去。

她七月中旬入病,那時秦氏的小娃兒將將落地。後來宮中一直事忙,她又卧病不起,便也未曾探望過幾回。昨兒見得那小人兒可愛,這才想起早前出嫁的時候,宮裡幾位望著她長大的老嬤嬤們,給她作了些小玩意兒。

綉著虎頭的小鞋子,羊皮作的小手鼓,綉著荷塘錦鯉的小肚兜兒。

她母妃早逝,只嬤嬤們繼續照料著她寢居。那些東西自是與小兒郎準備的,嬤嬤們一片寄望,只可惜,沒能用得上。

晌午日頭從花窗里漏進來屋子裡,秦氏正將小人兒放在暖榻上哄玩。聽外頭來傳話,道是公主來了,她忙迎了出去。只還未多走幾步,便見人已行了過來。本還要作些禮數的,卻被玉昀免了。

「我來尋個人說話,嫂嫂莫嫌棄才是,還做作什麼禮呢?」

秦氏與她年歲相仿,出身書香門第,父親禮部侍郎早前也是太子哥哥朋羽。雖只是庶出的女兒,卻自幼被嫡母教養得溫軟謙和。

玉昀自喜歡這份兒謙和,庶出的女兒,卻也少有這份不匱欠,不爭搶。是以沒落病之前,玉昀在府上便已和她走得近些。

玉昀在暖榻上落坐了下來,便見小人兒正趴著,伸出肥嘟嘟的小手,去捉著面前的布娃娃。玉昀將布娃娃拿起,那雙圓溜溜的眼睛便朝她望了過來。一見她,小人兒便笑。

玉昀也被那顆小門牙逗笑了,她逗了逗人,方叫輕音將小匣子送了過來。

秦氏打開那小匣子。一一拿來裡頭的東西,見手工精緻,用料金貴。單單是那綉虎頭鞋上鬍鬚的絲線,便是參著金絲作的。再看那羊皮的撥浪鼓,鼓身上鑲著松石琥珀,哪裡與街上賣的能一樣。

「這般貴重,怎好就與了我們了?公主該留著的,不定就快了…」

玉昀沒接那話,只道,「便作是我給大郎一點兒心意。」罷了,又叫輕音送來只紅包,塞去小人兒手裡。小人兒已頗能拿住東西,捏著紅包便不撒手了。

秦氏忙道了謝,見玉昀今日不同,「公主早該如此打扮的,氣色便就襯起來了。您是富貴的生相,與對面那位三姑娘不同。三姑娘清麗,才用那些青白的顏色,既是艷不起來,便素雅得好。」

提起三姑娘,玉昀也不再避諱。「不過是尋了些舊衣衫換上,艷色的,好祛一祛病氣。三姑娘也是生得極好的,性子又溫和,才叫母親那般憐愛。」

聽玉昀的口氣,秦氏收了收面上的笑意,「昨兒母親那般向著人家,便也就公主能如此大度。只是…我也是庶出的女兒,嫡母管得嚴,論親的時候只敢守著份兒內的。我們攀不上高門嫡子,平嫁出去也作的是別家的正妻。與人為妾,終是不齒的。三姑娘若真是甘願便也罷了,就怕…」

秦氏方才叫人看了茶,這會兒正遞過來玉昀手裡。

玉昀笑著將茶碗接了過來,「多謝嫂嫂提點了。」

「……」聽玉昀不大在意的口氣,秦氏頓了頓聲,便見玉昀又喝起茶來。

纖纖玉指掀了茶碗蓋兒,輕輕在茶麵兒上抹著茶沫子。漫不經心的模樣,到底叫人有些憂心。秦氏自拾起桌面上一對小銀筷子,往玉昀面前的碟兒里,擺了只芋子糕。

這才繼續道。「說起來三姑娘,近兒宋府上還有些傳言。公主可聽說了?」

玉昀抿了口茶,便當是家常聽聽,「嫂嫂便就別賣關子了。」

秦氏這才道來,「七月的時候,長平侯府擺宴,宋夫人便帶著幾個年歲到了的姑娘去吃席,本是想叫長平侯夫人看看嫡出的二姑娘。誰知道,三姑娘和世子爺在後院兒里撞上了,回來沒多久,長平侯夫人便上門問名。聽聞三姑娘是庶出,長平侯夫人便就走了,連二姑娘的名諱都未來得及聽。再後來,便是兩位姑娘在湖邊起了口角,二姑娘將三姑娘推落了水。」

玉昀想起昨晚陸北喬的話,自淡淡道,「都說她在府上受人欺凌,許便是這件事兒了。」

「二姑娘是嫡出,宋夫人自是寄望不小。被妹妹搶了風頭,許又擔心往後論親的聲名。不過三姑娘么,也是巧了…」秦氏話沒說完,彎著雙眼對玉昀笑了笑。

玉昀如此聽來,也覺是有些巧了。三姑娘心思該在陸北喬身上,又怎忽去招惹了世子爺?

秦氏話里沒敢說明白,可三姑娘心思不簡單,玉昀也並非看不出來。可再是不簡單,那也是陸北喬喜歡的。他喜歡便好,又何必她去當個壞人。

她方與秦氏嘆了嘆,「好在沒鬧出什麼大事。若不然,宋家姑娘往後論親,怕是都難了。」

二人正還說著些家常,外頭卻來了嬤嬤傳話。

「公主也在便最好了,夫人在梧桐居里擺了茶水,正想叫二位一便過去喝茶。」

玉昀聽聞,便和秦氏一道兒起了身。往日除了早晚晚輩們去問安,宋氏並不常招呼這等茶水,這麼叫嬤嬤來傳話,定是有事要說了。

二人也不緊不慢,待秦氏將小人兒交待給了乳母,才一道兒捧著新灌好的湯婆子出了門。

梧桐居里設了暖堂。一間四方的小木屋子,四面兒都設了花窗。夏日取了木窗,便作涼亭用。冬日裡將北邊的窗戶用被褥封了,剩下三面朝陽,都擺著一副暖榻,即便落日了,也能暖上整宿。

玉昀與秦氏進來的時候,宋氏已在南面的暖榻上坐下了。晌午的日頭,正灑在大半面的木地板上。不必地龍與炭火,屋子裡也絲毫沒有寒意。

婢子們與二人取了肩頭的小氅。玉昀方偕著秦氏一道兒過去問了安好。宋氏招待坐下,寒暄兩句,方說起來正事。

「今兒一早,宮裡便來了人送帖子了。是宋妃娘娘要辦場賞冰宴。本該叫公主一道兒去府前迎宮裡的人的,可念著公主身子才將將好了,便叫您多睡了會兒。我便先接了下來,這會兒再跟公主說說。」

秦氏聽聞,自也不多做聲。她作庶出的兒媳,以往進宮參宴,也不必她去。只是這回主母也喚了她一道兒來聽,尚還不知是什麼意思。

玉昀卻知道,宮中設宴多有些名頭。以往父皇還在,雖母后早逝,後宮設宴也都是以禮部的名義。宋氏那位后妃,雖育有一兒一女,卻並非父皇跟前的人。

此回卻以宋妃的名義辦宴,看來往後宮中,大有由宋妃主持的意思。眼下當著同出於宋尚書府上的婆母,她自試探了聲:「早前三皇叔不願自己登基,宮中便還未立下新皇,聽來該是宋妃娘娘要有福了。」

宋氏卻是小心謹慎的:「這話且還說不得。我們只依著娘娘意思辦便好。聽那位送帖子來的公公說,娘娘是念著三皇子即將弱冠,便叫各家都協著女兒們出席。」

「你們也知道,我房中並無閨女。便只好帶上大姑娘。她年歲還小,姨娘又是個拿不定主意的,便只先與你們商量。」

玉昀聽罷,與秦氏相望了一眼。若這賞冰宴是要與三皇子相看,那此後若真是三皇子登基,大姑娘便是要作宮中后妃去的。玉昀自幼見慣了宮中女子相爭的事兒,大姑娘若真心甘情願,便也罷了。若不是,對女子來說,也並非什麼好事。

秦氏念起小姑子年歲還淺,性子也可人,便先開口與主母探了探,「也不知大姑娘她自個兒願不願意。」

宋氏道,「許也不是她自己能定了主意的。待夜裡老爺回來,我且得問問那邊的意思。」

見宋氏面上愁容,玉昀道,「母親也不必太過憂心。我們都收了帖子,左右滿朝三品往上該都收了帖子。若是這般,也便全聽憑宋妃娘娘和三皇弟喜歡…」

她言下之意,大姑娘若要真去了,也不定非要入宮為妃的。大有可能,只是陪著眾女一併湊個數。除非,是公爹真是有心鋪路…

本朝女子的婚事,原也不能自己全拿了主意。如她這般被皇爺爺指婚給了喜歡的人,已是少之又少了。

只是話將將落下,暖房裡又來了人。嬤嬤來不及稟報,便見三姑娘揉著眼睛,一路小跑來了宋氏身旁。哭著喊了聲「姑母」,又一把匐倒在宋氏膝下。

「嫡母叫我陪二姐姐一道入宮去。也不知,是不是與三皇子相看…」

宋氏望著腳邊梨花帶雨的人,忙鼓起幾分笑容,雙手將那張小臉捧了起來。「傻孩子,這有什麼好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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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和離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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