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第87章 第87章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

她今天下午才將他罵了一通,罵他時那樣凶,現在又來哄他!

他可是堂堂魔君,什麼沒見過沒用過?

中州叛逃的修士若是想進入魔界至少要獻上半成以上身家,他還稀罕這一兩塊糕點?

魔君的面子可沒這麼廉價!

魔君氣咻咻藏在軟枕里不理她,鍾妙也不急,等了片刻見他不吱聲,乾脆自己抱著盤子吃糕點。

鍾妙沒騙他,拿出來的都是上好糕點,若不是她現在攢了數百年的身家,早些年可捨不得這樣吃。

她今日在戰場上很是鬆了松筋骨,又與魔君打了一場,現在靠著軟枕吃起糕點,愜意得差點從喉嚨里發出些不自覺的呼嚕聲。

鍾妙又喝了口酒,放鬆嘆氣。

她倒是舒服了,魔君心裡又憋屈起來。

他就知道這人不是誠心實意來哄他!說得好聽,什麼一道嘗嘗,再讓她這麼吃下去,一塊也沒了!

沒了觀眾,魔君自己演著也很沒勁,瞧著鍾妙這盤糕點快吃見了底,直接一伸頭將她手中的糕點叼進了嘴裡。

他手還撐在軟榻上,脖子伸得老長,一口叼住糕點沖她笑,眉眼間寫滿洋洋得意。

鍾妙頓了頓,將一句「你脖子怎麼抻得王八似的」連著糕點咽下去,重新端出張知心大姐姐的笑容:「味道是不是很不錯?」

魔君半點沒察覺出她方才在腹誹什麼,還為自己的偷襲成功頗感自得:「是不錯,勉強夠本尊吃吃吧。」

真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

鍾妙不在小事上同他計較,從桌上拿了碟糕點遞給他:「下來吃,別弄得到處油膩膩髒兮兮。」

魔君這麼些年,說得好聽那叫天賦異稟自學成才,說得難聽那就是一沒人管沒人教的野孩子。

勉勉強強長這麼大,每天琢磨的都是如何變強,如何殺人與避免被殺。

弱小的時候有得吃就不錯了,無論什麼抓住就往胃裡塞,等他當真獨霸一方有了空閑,卻再沒人敢指著他說句不是。

明明從前在王府時還願意冒著被打死的風險偷偷聽先生教書,現在他就是抓十個教書先生圍著講課也使得,卻似乎再沒了好好做人的興緻。

猛然間被人管教一句,竟然覺得頗為新鮮。

若是旁人說他,魔君自然是要將這人舌頭拔了叫他自己吃下去,但鍾妙不是旁人,鍾妙是「顧昭」的師尊。

雖然他自己並不大認同「顧昭」這個身份,但鍾妙願意關心他看著他,魔君心裡還是喜滋滋的。

連著今天鍾妙凶他都不怎麼氣了。

話本上不是說了,強扭的瓜不甜。一開始總不會那麼順利的,但不甜也沒關係,興許放放就甜了呢?

魔君也不同她賭氣了,掀開軟枕跳下來,親親熱熱擠在鍾妙身邊去夠糕點。

這麼大的人,行事還是小孩子一般,鍾妙半路將他截下,兩隻爪子都捏著用除塵訣擦擦乾淨,這才放任他去抓。

若是人能長尾巴,此時魔君身後的尾巴就該搖晃出殘影了。

他塞了兩塊糕點又想去喝酒,被鍾妙擋住也不計較,反而問起另一件事。

「您與鬼醫關係真好,」他酸言酸語,「您還約了他一道喝茶,您都不與我約下次。」

喲,現在又是「您」了。

鍾妙嗯了一聲:「你想約什麼下次?說來聽聽?」

魔尊一時還真說不出什麼。

不是他不想,他想得可太多了——你看顧昭,同鍾妙做了這麼多有趣的事,一起看花燈,一起看月亮,一起練劍……怎麼到他卻什麼也沒有?

魔君像是頭一回被領到玩具攤前的小孩,瞧瞧這個也想要,瞧瞧那個也眼饞,鼻子都貼扁在櫥窗上,猶猶豫豫下不了決定。

不僅是這樣,他也不想做顧昭做過的事,否則鍾妙一邊教他一邊想阿昭如何如何,他豈不是又要把自己活活氣死?

鍾妙見他這樣遲疑,安慰道:「你也不必急,慢慢想,我一時半會又不走。」

魔君卻突然被點醒了關鍵——原來這許願樹不是限制次數,竟是限制時間!

他更著急起來,仔仔細細又想了一回,下定決心:「您教我練字吧!」

說來慚愧,鍾妙的字寫得並不算很好,僅限於工整。修士又不像凡人,還需要練一筆好字去博功名,柳岐山說過她幾次落筆鋒芒太過,見她懶得改也就不再強求。

若是拿來教孩子,豈不是越教越亂?

鍾妙剛想拒絕,見魔君那可憐巴巴的神情,雖然知道是裝的,還是答應下來。

魔君笑嘻嘻又從她指尖叼走一塊糕點,鍾妙不和他計較,自去取了酒喝,卻聽這小子忽然問道:「您既不讓我叫姐姐,想來也不許我叫師尊,難道……您想聽我喊主人?」

最後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竟帶了些別具風情的意味。

鍾妙嗆了口酒,劇烈咳嗽起來。

「你可學點兒好吧!!!」

從那日後,鍾妙的生活重新變得規律起來。

主殿空曠,魔君又十足的分離焦慮,鍾妙向來不願意在細枝末節上掰扯太多,自己選了一處屋子住下,唯一的要求是魔君不許在殿內殺人,否則對修士的五感而言太嗆鼻了些。

每日一早,鍾妙準時起床練劍。

她傳承與自創的劍法不下百種,每日練劍時仍以基礎劍法起勢,從年幼至今,從小木劍到長空劍,數百年來無一日懈怠。

練完劍,洗漱一番用過早飯,就該教魔君念書了。

魔君一開始還雄赳赳氣昂昂要連著練劍一道學,奈何他晝伏夜出慣了,也不是缺覺,就像上癮似的非要睡。

從前年頭睡到年尾也不是沒有過,能這個點起來都靠著十足的意志力。

不教不知道,魔君整個兒一文化的荒漠。

如今做修士,雖不指望著專精到能夠辯經的地步,可至少寫寫書信發發玉符還是要的。好在魔修從來就不算什麼有組織有紀律的團體,否則見了這位的措辭水平還不知做何感想。

大概也做不了什麼感想。

在又一次見到魔君因為一點拿錯筆墨的小事殺人後,鍾妙徹底心無波瀾。

這小子還衝她賣乖:「老師不會生我的氣吧?反正都是些無惡不作的殘渣,殺掉幾個就當是為天下人做貢獻了。」

鍾妙作勢要擰他耳朵,魔君往邊上一躲大笑起來。

到了晚上,就該找柳岐山吃飯了。

對於這兩位的熱情,柳岐山實在是無福消受。

鍾妙來也就算了,魔君天天跟著來又算什麼?他從前在這兒呆了十年,怎麼魔君是今日才發現此處實乃風水寶地么?

奈何他如今還需要借人家的地盤避避風頭,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好在鍾妙意外很管得住魔君,這小子慣會裝乖,也不知餐風飲露的人物是從哪學來一套下廚本事,烤肉做得相當不錯。

如果他們不是在自己院中支架子烤就更好了。

前幾天吃膩了烤鯤肉,今日又拿出些嫩嫩的鹿肉,三人圍著桌子坐好,柳岐山流亡數百年,竟是難得的熱鬧。

從前師尊也很愛吃靈鹿肉,只是那時他們手中資源實在有限,正清宗管事向來很會吃拿卡要,每每到手不過剛夠生活,哪裡還去得起萬獸宗買肉。

那時柳岐山就暗暗發誓有一日要讓師尊痛快享受一次,只是世殊時異,他自己從正清宗嫡傳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鬼醫,因著戰事頻繁,萬獸宗這些年也漸漸停止了靈鹿的培育。

若是師尊能在此時醒來該多好。

柳岐山自己也知道這只是妄念,但凡跳下祭天台的就沒有一個能活著回來,就算他強行打斷祭天儀式又一直勉強維持著師尊軀殼不壞,師尊的神魂卻遲遲無法尋回。

只是他不願罷手。

晚餐結束,待兩人離開后,柳岐山獨自向屋內走去。

這座小院的主屋用數十道陣法封住,唯有神魂與血液都對上才會打開大門。

柳岐山向屋內深深鞠躬,道一聲得罪,這才邁步進入。

床上躺著一位女子,神情沉靜,正是多年前被正清宗謠傳隕落的柳驚鴻。

她瞧著面色仍然紅潤,眉目舒展安寧,甚至較柳岐山看著更像個活人,卻已有五百年不曾醒來。

有時候柳岐山自己都覺得自己已經瘋了,守著一個飄渺的希望過了這麼些年。

他曾經無數次猜想過師尊醒來時的情形,也許她會大罵正清宗無恥,也許她會怪他行動莽撞,也許她會驚訝於修真界如今的事態,也許……也許她更希望能夠在一開始就死去。

師尊的神魂究竟去了哪裡?柳岐山翻遍所有古籍孤本都沒能找到答案,他們說還有界外之地,但界外到底在何處?

有時他會覺得自己或許早該放手,哪怕跟著師尊一道死去,也好過這樣一日一日地懸於半空。

但柳岐山最終什麼也沒做,只是依次檢查著柳驚鴻的體溫與脈搏,就像數百年來每一日他做過的那樣。

師尊的筋脈壞得越發快了。

若筋脈斷絕,修士也就走到了絕路,這麼些年柳驚鴻能保持著這樣的狀態,全靠柳岐山不斷置換筋脈保持靈力暢通。

柳岐山暗暗計劃著此次又將從哪個正道敗類身上奪取筋脈,卻聽身後咔噠一聲輕響,有人問道。

「若是我說,有一個辦法能讓她醒來,你願不願意做?」

柳岐山反手甩出數根毒針。

此處是他最不可觸碰的逆鱗,柳岐山瞬時冷了臉色:「還請魔君出去。」

魔君從來只被鍾妙揍得嗷嗷亂叫,輕輕鬆鬆將毒針接在手中,笑道:「鬼醫是驚訝太過了么?這難道不是個好消息?我確實知道個辦法能讓她醒來。」

柳岐山自然不信他。

他來魔界已有十年,若是魔君當真知道什麼辦法又何必等這些日子?何況魔氣主殺伐破壞,由魔修救人?貽笑大方。

魔君看出他不信,攤攤手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只是這方法最近才出現而已。」

他笑著,嗓音柔和如誘人墮落的蛇:「鍾妙主一切生機造化,若她願意留下來幫你,必能使你得償所願。」

這聽起來實在荒謬,柳岐山卻可恥地動搖了。

若不是如此,怎麼解釋她能將魔君壓著打的實力?怎麼解釋她操控的金色願力?

如果師尊當真能醒來!

但,若是要以私心將那孩子留下……

魔君輕輕笑了:「您不用著急,時間還有許多,畢竟。」

畢竟她從來很聽你的。

鍾妙依舊安安穩穩地過她的日子。

雖說她這數百年都與「安穩」兩字搭不上邊,但難得能過上一陣子,鍾妙十分心滿意足。

早起依舊是練劍。

按照正魔兩道的約定,這兩天就是撤軍的日子。

魔修這邊自從上次被鍾妙割草一般收割了一通就有些一蹶不振,正道也一心想著回去休養生息,也許將來還會有新的戰事,至少給這一代年輕人留足了成長空間。

鍾妙今晚要去送送陸和鈴。

上次她走得匆忙,陸和鈴雖表面看著被她安撫下去了,心中必然仍是忐忑。

結束最後一式,魔君正好從院外探頭進來。

他最近起得越發早了,像是自己和自己較勁,見鍾妙望過去,高高興興走進來,手裡還拿著本書。

念書也念得很較勁。

他天分自然是好的,就是基礎實在太差,又指望著自己一夜之間就能出口成章,這哪可能?

鍾妙對他從來是誇獎為主,只要他老老實實呆在魔宮內別一言不合又給誰滅門,其他的都是小事。

檢查完他昨天的功課,招呼著一道去喝些茶水,再用些點心,就開始練字了。

這小子練字有個壞毛病,一開始非要鍾妙手把手地教。也不說年齡合不合適,就說手吧,手就很不合適。

就硬犟,鍾妙只好給他演示一番其中的滑稽之處,他才像只發現自己已經長得太大塞不進縫隙的巨齡幼崽一般遺憾歇了心思。

相處了這麼些天,鍾妙也有些摸清楚他脾氣,練完字后隨口提了一句:「我今晚要出去,多半會歇在外頭。」

魔君果然炸了毛。

他警惕地盯著鍾妙看,仔細從她神態中搜尋一番,這才問道:「去做什麼?和誰一起?那明天呢?明天還回來嗎?」

鍾妙哭笑不得:「這兩天大軍不是要開拔了?我同和鈴見個面喝點酒,還能是誰?」

魔君哼笑一聲:「這可難說,外頭的弟弟這麼多,哪裡還記得家裡的弟弟呢。」

自從發現威脅鍾妙必會挨打之後,魔君就換了策略,也不知從哪學來的語氣,好一番拈酸吃醋陰陽怪氣。

鍾妙只把他當小輩看,也認真同他說清楚了,這小子卻越發起勁。

鍾妙活了這麼些年,最寶貴的經驗就是將那些聽不慣又改不掉的發言當作耳旁風,當即轉換話題,將今晚要寫的字圈出來,囑咐他好好練習就閉門逐客。

魔君走到門口還扒拉著不放,被她拎著後頸丟出去。

等神識範圍內確實搜尋不到魔君的氣息了,鍾妙嘆口氣放鬆下來。

她還有些件要緊事要做——正是蘊養顧昭新的分神。

鍾妙這幾日也看明白了,指望這小子老老實實歸還神魂基本不大可能,她向來習慣做最壞的打算,左右現在身處魔界,乾脆嘗試以魔氣蘊養出新的分神。

魔君有句話說得不錯,鍾妙的神位主生機造化,只是從前想著還是原有的分神好縫合些才一直猶豫。

但她到底不能一直留在此處。

鍾妙又嘆了口氣,再睜眼就到了夜間。

陸和鈴正在帳中等她。

修士如無什麼特殊癖好,外貌多半會定格在成就金丹那天不再變動,但分別不過短短數日,陸和鈴的面上卻多了許多憔悴。

鍾妙知道老友是擔心太過,一落座就故意逗她笑:「陸坊主近日越發穩重了,瞧著很是威嚴。」

陸和鈴見她這促狹樣就知道情況還算好,但到底放心不下,又追問道:「你在魔界過得如何?我聽說你那日殺了不少魔修,可有什麼不便之處?」

能有什麼不便之處?或許是有吧,師父這幾日晚餐時總盯著她看,不知是不是有些不堪受擾。

鍾妙笑了笑:「嗯嗯,有的,魔界喝不到姐姐釀的酒,我實在思念得緊。」

陸和鈴氣得拿桌上的果子砸她。

鍾妙接在手裡嘎嘣咬了口:「能有什麼不便的,那小子就是叛逆了些,不過問題不大,好好養段時間掰掰性子就是了。」

她想起件事,問道:「說起來,我怎麼覺得今日營中人格外少些,是已經預先開拔了么?」

鍾妙只是隨口一問,陸和鈴的神色卻嚴肅起來。

用神識將營帳掃視一圈還不夠,起身放出法器將里裡外外又檢查了一遍,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我今日叫你來正是此事,世家的私軍已提前折返中州。」

鍾妙神情微動,卻聽陸和鈴又說道:「從前的事我也有所耳聞,雖不知你同那位是什麼關係,但想必你會需要這個消息。」

「世家已追查到天機引下落。」

作者有話說:

打又打不過,發瘋又沒用,只能說些酸言酸語過過日子這樣子。

魔君:一些能屈能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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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殉道后徒弟黑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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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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