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生無常
「這怎麼沒有勾啊?」我疑惑的問道。
「勾什麼勾啊,釣龍蝦不用勾!」朱龍鄙視地回復道。
今天正好周末,天朗氣清,我們終於約到了一起釣龍蝦。小年輕活力充沛,大清早我就起床洗漱,啃了兩個大饅頭配幾口豆漿就匆忙趕去朱龍家了。
照著他說的地址我一頓踩著我的小毛驢不停找,兩家雖然實際距離不遠,就十分鐘腳踏車程,但因為頭一次走,總覺得很漫長。
看到前方有個小路口,大概就是朱龍說的轉口了吧,我興奮地加快腳踏轉了進去。「轉口后第三家」,我心裡默默想著,眼睛不停瞟著樓房,然而到了第三家看著也沒人,我停下車在樓下大叫起來「豬頭!豬頭!」喊了好幾聲也沒見回應,倒是驚擾了休息的狗,突然狂叫起來,本來一隻狗叫叫裝模作樣也沒什麼好擔心的,然而你不能低估這種「貧民窟」中狗的數量。只聽的四面八方突然都響起來狗叫,大有一呼百應之感,然而這些狗不只是叫叫,沒想到都涌了過來想看看我這個新面孔,這下我也有點慌了,畢竟沒有武松那樣的戰鬥力。這時旁邊房子的阿婆走了出來,驅趕了下狗問我道「你找誰啊?」我回到「請問豬頭,不是,朱龍在這嗎?」阿婆笑了笑道「朱龍不住這,住在前面那邊呢。」我一聽找錯地了,趕忙道謝騎車往外跑,後面的狗追個不停,大聲歡送我的離開。
到了前面那排位置,我遠遠就看到朱龍的媽媽坐在門前,這下終於找對了!寒暄兩句后我就上了樓。
朱龍這時正坐在電視機前玩著《幽游白書》。這是一種類似於小霸王的遊戲機,也是連著電視玩的,但是遊戲卡更長,遊戲的可玩性也高很多。朱龍看到我來了,趕忙拉上我來了個單挑,我沒玩過,就問了下技能怎麼放的,現在只記得一個「下前下前b」了,一種大招的釋放方法,然而臨陣磨槍的終究打不過老師傅,我被他一通「烏拉烏拉烏拉」輕鬆完敗。
常輸的遊戲不是好遊戲!玩了幾把后我趕緊提議去釣龍蝦了,說不是這個遊戲的確好玩,我早拖走他了。
釣龍蝦的地點就在他家後面不遠處的一個小池塘,我們用青蛙腿或者蚯蚓作餌。然而到了現場我才發現沒有鉤子,就出現了開頭被朱龍嘲笑的一幕。
「你就用繩子綁好餌,放下去勾引龍蝦夾住它就行了,記得一定要慢慢拉起來,不然會龍蝦會鬆開。」朱龍頓時洋洋自得講解起來,老師傅的自豪躍然紙上。
我們一邊釣一邊不停地換著位置,突然他大笑了起來,我看了過去,問他又怎麼了,他神秘兮兮地說:「你看!」
我定睛往他手上一看,只見一個破爛的氣球模樣玩意,嫌棄地說道:「都已經破了,還這麼臟,你撿它幹嘛!」
朱龍一臉你真沒見識地攤開「氣球」,一個別樣的形狀展現在我眼前。這也是頭一次聽說避孕套這種東西,想來這片寧靜的池塘也曾有過幾個不寧靜的夜晚!
我們釣了一個多小時,也釣到了不少龍蝦!然而小時候對這些也沒什麼概念,只記得釣了不少,後續怎麼處理全忘了,反正沒有帶回家。到了九點多就又去他家打遊戲了。
打遊戲時我發現他桌上養了兩條魚,就好奇地過去看了起來。這魚也不是觀賞魚,就是一大一小的小黑魚(草魚),朱龍說他養了有一段時間了,然而也沒有買魚飼料,就是每天給它換水。
左看右看間看到了一個針筒,就是醫院注射用的那種,估計是在哪裡隨便撿的(當時對醫療廢棄物的處理真是隨意),我頓時來了興緻,就拿那個針筒滋水玩了起來,滋了一會兒覺得不過癮,我突然找起了活物,比如早上釣的龍蝦以及順手抓的田螺、螃蟹什麼的,我們兩個輪流給它們打針,治死了本來活蹦亂跳的小東西。
玩著玩著我突然拿起了朱龍魚缸里的那條較大的魚,也想要給它上一個療程,見朱龍沒有阻止,我一管水注射了進去,很快魚就翻起了肚皮。朱龍突然大哭了起來,一個勁撲騰。我一下子慌了,趕忙安慰起來。
可能他也沒想到魚這樣就死了,然而此刻後悔也遲了。吵鬧間樓下傳來了吳義、嚴浩等人(拿著家裡的錢亂花的飆車黨(自行車))的聲音,我慶幸地到陽台回應。
這是我們之前約好的,今天中午一起遊戲廳玩去,對於資金的由來就很有趣了。
目前我和朱龍還是班級里最受歡迎的兩人組,於是飆車黨就說請我們打遊戲去,彼時還在上課呢,嚴浩就說自己掏一百,我們一起去玩個夠。我一聽覺得有點意思,突然眼珠子一轉,對吳義說:「嚴浩要請客我們所有人玩遊戲呢!」吳義一聽趕忙回到:「他請什麼,跟我走!」隨即對著嚴浩就擺出個「耶」的手勢,表示我兩百要拿下。此時我不懷好意的示意朱龍,表示一切在我意料之中!緊接著嚴浩也不示弱,一個ok手勢就甩了回去,吳義頓時脾氣也上來了,一個大抓祭了出來,五百大洋!我們在一旁高興地看著熱鬧。
當然最後也沒有誰當冤大頭,是兩人各出兩百,沒錯了,是他們二人一起當冤大頭!
朱龍整理好心情,我們就開上自己的兩輪車出發了。朱龍媽媽還說先吃飯,我們要事在等呢,哪裡顧得上吃飯,就說出去嚴浩家吃,實際上根本沒有打算吃。
四百塊錢在當時已經是個大數目了,夠買一千多個幣,儘管我們這裡有近十人,人手也有一百多個幣了,玩一整天綽綽有餘。然而錢包一股,腦子就熱,我們沒有全部買遊戲幣,而是拿出不少玩了老虎機,這樣子瀟洒了一下午,期間還轉場了三四個遊戲廳,到了晚上六點不到就已經彈盡糧絕了。
說實話此刻我也體會到了「飆車黨」們的快樂!一大堆人手裡有錢,一起騎著自行車成群結隊進出,隨手買買買的感覺的確讓人覺得自己的人格與地位都升華了!
然而我們意興闌珊走出遊戲廳的時候,我的自行車竟然不見了!這在當時挺常見,不少偷車賊專門在網吧、遊戲廳偷車,然後轉手賣錢(現在想來估計不是偷車賊在外面等著偷車,可能是裡面的人玩完輸完順手偷車的概率更大些)。雖然這是輛二手破爛自行車,可也是我名下最貴的財產了!一下子我心情跌落到谷底,困意餓意襲來,大家安慰著我,帶我去買了個烤餅,就這樣我一個人走著回了家!這路程估計四五十分鐘沒的少了!一路上我也沒覺得很遠,只是很害怕回家怎麼交代。
到家了我也不敢說,但是上學還是要用的,只能小心翼翼告訴我爸,我當然不敢說是遊戲廳弄丟的,只敢說去朋友家玩,出來就不見了,所幸這種二手自行車還算便宜,一輛約莫一百,出個門到處都能買到。
第二天我們正常去上學,然而接近上課了「鼻涕蟲」都還沒有來,我覺得很奇怪,畢竟他成績雖然差,但是上課一直很準時,為人也老實。昨天他也跟著一起來了,不過不是我叫的,而是「飆車黨」叫的,平時上學時他就很老實,一直跟在他們後面言聽計從,估計也因此被算上了吧,畢竟大佬出門總得有個小弟鞍前馬後才像樣。當然,讓我記住他的不是他的準時或是聽話,而是他常年不掉的鼻涕,以及因為經常隨意抹鼻涕,在臉上尤其鼻子下明顯的鼻涕風乾印記!
下課後聽老師說,他等父親去買早餐,自己站在一輛貨車下等待,然而還沒等來父親的早餐,貨車上的貨物卻狠狠砸了下來,當場去世了。
聽完后我也是一陣懵,雖然知道人會有死的一天,但是從沒有如此近距離感觸死亡。後來一段時間我都在想自己不會也要死吧,還經常去問老師有沒有不死的辦法。
日子也沒有因為誰的來到或離去發生什麼改變,一時的討論過後大家依舊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在那樣的時代,一個外鄉人的命只能泛起一絲漣漪,一陣熱鬧過後大家會把他連同與他有關的記憶,全部忘掉!他父母有沒有回去辦喪事我不知道,但我想能記住他的也只有那片故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