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躲的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月靈宗弟子群情激奮,一些時常在俗世走動的弟子更是看懂了初一的手勢,大聲喝罵,言語骯髒不堪。
宗主江白風皺了皺眉,他自命風骨清傲,喜好風雅,門中弟子對著個稚童口吐芬芳,令他極其不悅。
「不宣而戰,犯我宗門,道友,你怕是難以善終!」
江白風看著初一的模樣也生了些顧慮,眼前的小光頭顯然不是尋常稚童,面容稚嫩卻無幼童的懵懂,雙眼極為清澈,不藏一絲天真,直面一宗之力,卻依舊氣定神閑。
世間修行者,壽元悠長,但能做到返璞歸真,重築肉身者卻寥寥無幾。自天門封閉,百萬年間,多少仙尊境大能壽元耗盡、肉身枯敗而亡。
能以稚童模樣行走世間,又有高深境界者,人修必為仙尊,妖修必為上古血脈,而鬼修則為鬼帝,此三者,公然犯山,於月靈宗而言,皆是潑天大禍。
江白風不認為初一屬於此三者,目前而言,初一所施展的手段,勉強算是地仙境,而月靈宗,地仙境強者有十餘名。
「在淺溪城中度化粗鄙大漢,算是菩薩低眉,而你們,不孝子的兒孫輩,那就需金剛怒目!」
「你來自梵凈山?」
江白風皺起了眉頭,雲方州梵凈山,神衍陸洲佛門祖庭,天下僧侶的極樂凈土,梵凈山上的空桑神樹與天樞輪皆為洪荒神造之物。
「師兄,他是元一道宗那個小佛爺,最近被散修吹捧為元朔仙尊!」
月靈宗長白浪小聲提醒宗主,他主司宗門日常事物,自然聽說過小佛爺名號,近幾月,元一道宗助散修渡劫鬧的沸沸揚揚,他派去的探子帶回了初一的肖像。
他稟明過此事,但江白風根本沒把所謂的元朔仙尊放在眼中,只當是元一道宗憑藉旁門左道助散修渡劫,無非是垂死掙扎。
「道宗不幸小佛爺?」
江白風打量著初一,生出輕蔑的心思,月靈宗弟子總以道觀教出小佛爺,乃是氣數已盡,家門不幸來嘲諷元一道宗,他自有耳聞。
「不當人子太一宮、六親不認月靈宗!」
小佛爺怒了,出言回懟,他開壇講法,普度眾人,雖無成果,但卻出自本心善念,雖不修道,但也懂道門傳承,揚名元一山方圓萬里,竟然得了個道宗不幸的前綴。
「元朔,你既為道宗弟子,卻公然犯我月靈宗,我憐你年幼無知,不殺你,囚你百年思過!」
江白風語氣強硬,道宗弟子公然犯山,被囚禁贖罪,也是理所應當之事,月靈宗若借他來窺得元一道宗渡劫之法,日後宗門更添進項,也算彌補今日之損失。
「元朔乃道尊轉世,身為我道宗道子,豈可被月靈宗囚禁!」
御陽師祖帶著林幼卿匆匆的而來,林幼卿臉色冷寒,手持月凌劍站在初一身前,御陽師祖神色威嚴,一派道宗師祖氣度。
「月靈宗主江白風,見過御陽師祖!」
江白風結指行禮,元一道宗雖然敗落,但十大仙門皆出於道宗,名義上以元一為尊,月靈宗為太一宮附屬宗門,自是不敢僭越失禮。
「天瀾宗弟子何在,此事皆因他而起,總得有個交代!」
江白風看了看身邊的江白浪,見他也是一臉茫然,便上前幾步,再次行禮。
「不知師祖所言何事?」
「天瀾弟子在淺溪城中殺了元朔的摯友,冒犯我道宗威嚴,淺溪城乃你月靈宗屬地,此事如何了結!」
江白風聞言,面色一沉,天瀾宗張無候為引道箋而來,月靈宗本就只有十五枚,而張無候開口便要十枚,這讓江天風很是惱怒,卻又不敢不從。
御陽師祖態度強硬,儼然是要為元朔出氣,不肯善了,若禍水東引,讓元一道宗和天瀾宗起衝突,眼下困局必有轉機。
「此事甚大,不妨讓天瀾宗弟子澄清緣由,我宗從中調停如何?」
御陽師祖冷笑一聲,點了點頭,江白風假意麵露難色,吩咐弟子去請天瀾宗張無候。
「區區幾個雜民,也要驚動我?」
張無候帶著數十名天瀾宗弟子御劍上空,蒼白的臉上滿是不悅,目光不善的看了看江白風,隨即便落在一襲白衣的林幼卿身上,眼中滿是喜色。
「嫡仙子絕世風采令無候仰慕,今日再見,仙姿更勝從前!」
「你是何人?」
林幼卿冷冷的看著張無候,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目光中隱含著殺意。
「天瀾宗首徒,張無候」
「我只知十大仙門首徒,你……不配!」
張無候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天瀾宗弟子紛紛拔劍,怒瞪著林幼卿,為討好大師兄,幾名弟子更是出言不敬。
林幼卿靈息流轉,祭出九道境界符文,清寒凌厲的劍氣直透天瀾宗弟子靈庭,那種冷徹入骨的寒意,讓他們全身汗毛戰慄。
張無候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不健康的潮紅,嫡仙林幼卿,九劫劍修,她不出劍,以境界已經壓服天瀾宗及月靈宗所有弟子。
「無候,你們應是有什麼誤會,不妨說清楚,也免得傷了道宗顏面!」
江白風適時插話,給了張無候一個台階,心中卻暗爽無比。「你張無候敢祭出符文自取其辱嗎?那是嫡仙林幼卿,沐仙州年輕一輩第一人,嫡仙臨凡,沐仙無天驕!」
「沒有誤會,不過是殺了幾個賤民,堂堂元一道宗要為幾條賤命出頭?」
「何為貴賤?」
初一揚著頭,一步步走到張無候身前,張無候竟然莫名的退了幾步,這幾步毫無來由,身體如被某種強大無比的力量支配,本能驅使著他避開那無形的氣息。
「百姓為草芥螻蟻,世間萬物生靈皆為基石!」張無候強自踏前一步,怒目俯視著初一。
「啪……」
初一跳起來一耳光抽在張無候臉上,張無候轉著圈飛了出去,口中噴出一道血線。
江白風快要樂出聲了,恨不能此刻過去補兩腳,若張無候死在元一道宗手裡,那這禍水可就變成泥石流了,無論衝垮哪一方,對月靈宗而言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張無候吐出口中鮮血,站了起來,周身六道符文流轉,手中靈劍電芒四濺,如受傷野獸般,要以命相博。
初一一指點出,張無候雙腿炸裂,慘叫倒地,手按在雙膝之上,竭力運轉靈息療傷。
天瀾宗弟子欲上前,林幼卿持劍擋住,劍氣如囚牢一般,天瀾宗弟子不敢邁出一步。
初一走到張無候身前,一腳踩在他頭上,俯視著滿臉血污的張無候。
「若言處處受生,故名眾生者,去來往複,有如車輪的迴旋,六道周而復始,無有不遍,因果輪迴,眾生平等……」
御陽師祖忙飛身上前,這小光頭已經開始念經了,很明顯是要超度了張無候。
初一抬腳踏下,卻被御陽師祖一把抱起來,退出十餘丈。
「為他開殺戒,不值!」
御陽師祖倒不是擔心殺了張無候會引來天瀾宗報復,只是覺得初一還小不應過早沾了殺伐氣。
此時的御陽師祖就如一名普通老頭兒,不願自己稚嫩的孫兒肆意捏死一隻螞蟻,打死一隻青蛙。
「哈哈哈……咳……知道怕了……道宗顏面……可笑,我天瀾宗必要血洗元一山!」
張無候目光陰鷙,滿臉血水、面容猙獰,自入宗門,他從一名雜役弟子一步步走至宗門首徒之位,一路艱辛,為修行無所不用其極,終得償所願。
一朝得勢,便痛恨曾經弱小的自己,他性情大變,欺壓、凌辱同宗弟子,衣食住行、行事做派處處彰顯自己首徒身份,卻不想今日卻再次體會到曾經的無力與絕望。
「無候,不可亂說,元一乃是我沐仙州萬道之宗,不可冒犯!」
江白風急步上前,扶著張無候,將一顆可生白骨活血肉的六品絡血丹放入張無候口中,運轉靈息,助他重塑斷腿。
「道宗,助散修渡劫苟存的落破宗門?百萬年傳承,如今靠一名女子守山門、撐門面,何其可笑!」
張無候雙手撐地,脖子上青經爆漲,如一隻狂吠的野犬。
劍光一閃,張無候七孔噴血,雙眼暴突,喉嚨里發出一聲嘶啞的痛呼,氣絕身亡。
御陽師祖看向林幼卿,嫡仙手中劍微微顫鳴,目光冷寒,戰意極盛。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啊!」
十五是初一給林幼卿取的昵稱,源自某年大年初一天,元一道觀為賀新春,也為給初一慶生,吃光了冬日裡所存食物。
御陽師祖看著漫天大雪,悠悠長嘆:「初一吃完了,十五又怎麼過呢?」
初一挑了個大拇指,林幼卿揚了揚眉,御陽師祖苦笑著搖了搖頭。
「道子首徒,好一對卧龍鳳雛,道宗不幸小佛爺,心平氣和林幼卿,老師祖我可以含笑九泉了!」
江白風站起身,怒瞪著御陽師祖,高喊一聲:「出劍」。
月靈宗弟子拔劍將三人團團圍住,林幼卿撤身後退,擋在初一與御陽師祖身前,道劍月凌劍意層層攀升。
「御陽師祖,你元一弟子毀我山門,殺我長老,如今又斬殺天瀾宗首徒,如今局面,莫怪我不敬道宗之威!」
月靈宗諸位長老祭出境界符文,皆為地仙境,一時間,洶湧無匹的靈息如狂風暴浪,天雲低垂,風起雲湧。
「江白風,你當真敢不敬道宗?」
御陽師祖背後凝出一圈白色陣紋,眉心處劍印匯聚,天雲倒卷,一柄巨大而古樸的白色劍影刺破雲霄,懸於眾人頭頂。
劍氣盪開,護山大陣轟鳴不止,月靈宗弟子手中劍嗡嗡顫抖,似在哀鳴。
「天樞劍」
月靈宗長老們心中大驚,元一道宗傳承神器天樞劍,可斬神佛。
「太一宮可敢對我元一道宗刀劍相向?」
御陽師祖抬手輕壓,天樞劍影下落十丈,月靈宗弟子靈庭震顫,修為低者跪倒在地,汗如雨下、近乎窒息般大口喘著粗氣。
江白風聽出御陽師祖言外之意,太一宮尚且不敢明面上不敬元一道宗,何況月靈宗、天瀾宗這種附屬宗門。
「你爹都不敢不敬,做好大兒的月靈宗敢抽你道宗爺爺?」
一家十兄弟,皆盯著家主之位,太一宮最是不孝,可還有九名兄弟虎視眈眈,他敢強出頭孝死老爹,九名兄弟就敢替父親清理門戶,然後再爭家主之位。
大道壇即將開啟,太一宮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但禍心暗藏叫做謀划,刀劍相向叫做謀反。
大道壇開啟之前,元一仍舊是萬道之宗,大局未定之前,太一宮都需蟄伏,月靈宗若敢做馬前卒,最後只能被祭天。
江白風自不會做馬前卒,但天瀾宗死了個首徒在月靈宗,他不做足排場,怎麼也說不過去。
既然不能囚禁元朔,獲取渡劫之法,宗門損失還得算在天瀾宗頭上,若能煽動天瀾宗攻入元一山,自己搖旗吶喊,拾遺撿漏,豈不美哉!
「今日之事,我宗會將其中原委告知天瀾宗,並會稟明太一宮,請太一宮裁決!」
江白風說罷,揮了揮手,月靈宗眾人收劍入鞘,退讓在側。
御陽師祖背後符文散去,眉心劍印消失,天樞劍影盪開一層劍氣,消散無蹤。
「元朔,你公然犯山,有失我道宗氣度,不可不罰,就罰你十年不飲不食!」
江白風聞言愕然,縱然身為五劫地仙,十年不飲不食,肉身也會生機枯敗。
月靈宗弟子更為震驚,這道宗老師祖保下小光頭,就是為了活活餓死他,這還不如當場斬了,明正典刑。
「師祖明斷,晚輩敬佩!既如此,煩請師祖下山!」
江白風結指行禮,他自不管初一死活,眼下怎麼攛掇天瀾宗與元一道宗不死不休,才是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