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樂天賭坊

第一百三十四章 樂天賭坊

老人從后腰摸出一桿旱煙點著,啪嗒啪嗒的猛吸了幾口后,才滿臉惆悵的說道:「小老兒我守著這間店,是為了報恩。」

「報恩?」

原來,這間店原來的主人並非老人,而是一對母女於二十年前所開。

可那對母女為何卻偏在這恍惚人煙的地方開店呢,這能有生意么?

答案是有。

而且生意還十分的好。

只因此地附近有一處賭坊,名喚「樂天庄」,乃方圓百里賭徒的聚集之處,其中不乏名流人士和商賈巨富,賭坊的生意是十分的紅火。

這樂天庄規模龐大,其內也是極盡的奢華,並聚集了一批名廚,專為賭徒提供上好的酒食。

可這批賭徒整日大魚大肉的很快便吃膩了,都想偶爾吃些清淡可口的農家飯菜,於是一對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母女嗅出了其中的商機,便於這鄉道旁開了這間小店。

原本這店內提供的不過是麵條包子,再有便是豆腐青菜那些粗糙的家常菜式,卻十分的受那幫賭徒的喜愛,每日有不少人來這小店吃些清淡的飯食后再回去繼續拼手氣,長此以往,竟成了樂天庄那幫賭徒的例,故而這小店的生意是出乎意料的好。

而這老人,原本便是樂天庄內的一名廚子,名叫趙炳良,原是得陽城內大酒樓的廚子,被樂天莊重金給挖了過來。

有道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天天在賭坊內當廚子哪裡會受得了賭場上的誘惑,於是這趙炳良得閑時也會去玩上幾把。

可他的手氣卻是十分的差,經常是把月錢輸的一文不剩,還倒欠了賭場許多的高利貸。

有一次,這趙炳良是輸紅了眼,一把將賭桌給掀了,是破口大罵賭場吃人不吐骨頭,直說要和賭場來一把生死局。

說若是自己贏了,不但前債一筆勾銷,而且賭場得給自己一千兩金子。

若是輸了,則立即自刎,以命抵債。

那樂天庄的主子是一早就看這個爛賭鬼廚子不順眼了,便遣了庄內一名手段極厲害的人去與他賭這生死局。

簡單的賭法,莊家搖骰子,閑家押大小。

結果是三把骰子搖下來,趙炳良連輸三把。

就在他舉刀準備自刎之時,卻被一名年輕的姑娘給攔住了。

那姑娘都喚她春娘,便是鄉道旁那開店母女當中的女兒,彼時不過十六歲。

這春娘時常給賭場內懶得下場的賭徒送農家飯菜,時間一長,倒也與庄內的人都熟絡了起來。那趙炳良雖是個爛賭鬼,心腸卻是極好,見這對開店的母女無依無靠的,便時常關照她們,經常介紹些想吃清淡飯食的客人去她們的小店。

所以春娘對趙炳良是一向有好感的。

賭場上人問春娘為何阻止趙炳良自殺時,春娘只說讓她替趙炳良再賭一把,若是再輸,不但趙炳良將命奉上,自己也終生在樂天庄為奴。

財大氣粗的樂天庄實際上也並非非取趙炳良的性命不可,只不過是為了趁勢攆走他,順道用這生死局取個樂,活動活動賭場的氣氛。

見春娘這個老實巴交的小村姑竟敢替人扛下生死局,賭場內的氣氛一再的高漲起來,樂天庄的主子便答應了。

依舊是派庄內最厲害的人應賭。

可春娘卻將骰鍾拿了過來,說賭的簡單些,只比點子大小。

各搖三把。

結果三把下來,春娘皆贏。

對方不服氣,便執意再來三把。

又三把后,依舊是春娘贏。

全場震驚。

那樂天庄的主子十分詫異春娘的手段,便又讓她試了牌九、葉子牌等其他幾種賭法。

可結果,春娘仍舊是通贏。

樂天庄的主子大喜,便開出了十分驚人的高價,請春娘常駐樂天庄,每每碰見一些手段稍厲害的賭客之時,便會讓春娘上場,無一例外的都會讓對方輸個底朝天。

漸漸地,春娘的名號在賭徒的圈中傳開了,九州各地不少手段高超的賭徒都特意前來一試,卻無一人能撼動春娘。

後來樂天庄便不讓春娘再救場了,只是每月讓春娘開一把庄,而每庄只做五把便收場。

其對外宣稱無論是誰、無論下的賭注有多高,只要能贏下春娘一把,樂天庄便奉上賭資的一百倍。

這種營銷手段,自然是極其有效的。

因為賭徒,從來都是心存僥倖的。

於是每月春娘開庄的日子,便有大批的富豪雲集,擲重金一搏,雖到如今春娘仍是未輸一場,可也無法阻止越來越多的賭徒前來的一試。

樂天庄是靠著春娘賺的盆滿缽滿。

於是理所當然的,春娘在樂天庄的地位如今已是僅次於莊主,像菩薩一般的被供著,只要是她想要的,無不依從。

甚至為了穩住這尊賭神,莊主還割出了賭場三成的利潤給她。

當初春娘救下趙炳良沒多久,她娘便病重去世了。

於是那間鄉道旁的小店,也停止了營業,逐漸荒廢。

對於這間給了她母女二人營生的小店,春娘是很有感情的,於是她便吩咐趙炳良去照看這間小店使其不至於落敗,並叮囑要保留這間小店原來的風貌,絲毫不得做出改變。

再有吩咐就是,那小店不再接待外客,只為自己做飯食。

於是十六年前,趙炳良便守著這間小店,再沒離開過。

聽到這裡蘇望亭微微頷首:「我算是聽明白了。春娘保留這間店,實則是為了紀念她的母親。」

趙炳良回以頷首,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未再有話。

「春娘的賭術,果真那般的高超?」

趙炳良苦笑道:「的確是。手段高超的賭徒,無非是千術十分的了得,這出千隻要未被人逮住把柄,那便算作是本事。春娘的手段至今都無人能看出半分的端倪,折服了九州各地前來挑戰的不少高人。」

「原來如此。」說著蘇望亭滿面尷尬的望向被自己踢爛的木牆,「看來,我是錯怪你了。那錠金子,權當我賠了這面牆吧。」

趙炳良攤開手道:「我哪裡有空去尋木匠來修牆,還得準備春娘晚上的酒食呢。哎,若是春娘得知這店牆被毀了,不知得有多心疼呢。說不定,那樂天庄會派人將我給活活打死。」

蘇望亭摸著那面破牆訕笑道:「這話說的。那行,禍是我給你闖下的,那這牆我來修。此去得陽城不遠,我這便快馬去尋木匠過來。」

「隨你、隨你,哎……」說著趙炳良扶著桌子站起了身,顫顫巍巍的向後廚走去,「打便打死了吧,反正我這條老命十六年前就該沒了。」

「這……」

正在蘇望亭抓耳撓腮的不知如何是好之時,那破洞旁的牆腳一處不起眼的地方卻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將臉湊近一看,蘇望亭頓時倒吸了口氣。

只見那牆腳處被刻了一個小字,從筆畫凹痕里填滿的焦黑來看,很明顯是多年前被人刻下的。

何字??

司徒空曾經教他認過的一個字!

橫、橫、撇、豎。

「亓」字!!

正是被落霞灘長年關押於囚島的那名男子的姓!!

而這名男子的妻女,正是攜一枚天機九章白玉片消失了三十二年!!

「莫非……」

蘇望亭雙瞳一縮,猛的扭頭望向趙炳良那佝僂的背影。

「老人家!!」

這突然間的一聲大喝,是將趙炳良險些嚇暈了過去。

只見他扶住廚房的門框才未跌倒,慌張回過頭來:「你…你要做什麼……」

「此字,是何人所刻!?」

「那…是個字??」趙炳良皺眉望向牆角,愣了半晌,搖頭,「不知。當年我來到這間店時,便已有了。」

蘇望亭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再次倒吸了口氣,急聲問道:「那春娘,姓什麼??」

趙炳良撓著頭又是一陣沉思,再次搖頭:「還別說,這麼些年了,還真的無人知曉那春娘姓什麼。」

「那她如今年方几何?」

趙炳良掰著手指頭碎碎念道:「她救我的那年,十六歲,如今又是個十六年過去了……三十二歲。」

「啪!」

蘇望亭一拍手,是將趙炳良又嚇的一顫。

對上了!

三十二歲!

那亓元昌被關了三十二年,他女兒失蹤之時正值滿月,若活著的話,如今正好是三十二歲!

莫非那春娘,正是那亓元昌的女兒??

於是蘇望亭問了那樂天庄的方位,匆匆出門上馬而去。

樂天庄果然如趙炳良所說的那般,不遠。

出了店便看見前方鄉道上有個岔口,下鄉道往西穿過一片不大的竹林,便有一座白牆青瓦的院落出現在了視線中。

至院落前,只見大批的馬轎停於門前的空地之上,粗一望去,足有五十來架之多,這還不算那些單匹的馬。

可見來前來參賭者之眾。

光是各家等於門外的駕車小廝們都分作了幾堆聚在一起說笑,嘰嘰喳喳的,熱鬧的跟趕集似的,與周遭荒郊野嶺那一片的死寂顯得格格不入。

隨便找了顆樹栓了馬,蘇望亭來至院門口。

正仰頭打量著這兩扇氣派的朱門之際,一名看門的小廝訕笑著迎了上來。

「這位爺……您看上去面生的很,可也是來試試手氣的?」

蘇望亭愣了愣,點頭。

小廝笑道:「喲,您這頭一回來便趕了巧了,怕是能有極好的手氣呢。」

「趕巧??」蘇望亭聞言眉頭一擰,「此話何意?」

「今兒恰逢我們樂天庄的春娘每月坐莊的日子,這一大早便有各處的大爺往這兒趕。誒我說,您既也是喜好此道者,該聽說過我們樂天庄春娘的名頭吧?」

蘇望亭撓了撓頭,心虛的笑道:「聽聞那春娘賭技驚人,未曾輸過一局。於是貴庄每月由春娘坐莊五把,若能贏下她一局,貴庄則返還百倍於賭資的銀錢。」

小廝得意的回道:「正是了。大爺您,可也是想試試?」

蘇望亭摸著下巴想了片刻,問道:「這春娘每回只坐五把庄,可這麼些人都想與她過手,五把如何夠?」

小廝聞言大笑了兩聲,答道:「自然是不夠,所以春娘的這五把庄是會叫價的。」

「叫價?」

「不錯。每一把下賭注最高者,方才有資格與春娘對賭。」

「原來是價高者得,呵呵,你們莊子可真會想法子攬錢。」說著蘇望亭拱手了道聲謝,便抬腳要跨過門檻進入院內。

可小廝卻攔住了他。

蘇望亭眉頭一擱:「為何攔我?」

小廝陪著笑臉說道:「耽擱大爺一會兒功夫。我們樂天庄有個規矩,那便是頭一回來的客人,得驗驗賭資。身懷現銀或是銀票三百兩以上者,方可入內。嘿嘿,得罪了。」

蘇望亭哦了一聲,自懷裡摸出那個絲綢小口袋遞了過去。

小廝打開一看,發現是金錠后先是一怔,隨後用手扒拉了幾下,面色又沉了下去。

「一兩金,十兩銀。大爺您這兒的金錠小的剛數了下,只二十八兩,也就是值白銀二百八十兩。呵呵,差了一些,請恕小的不能放您入內。」

「啊?只剩二十八兩了?」

蘇望亭拿回口袋,自己扒拉了起來。

果然,只剩二十八兩。

在他的印象里這口袋還是如當初白葵贈與他時一樣,是有五十兩金子的。

可未想到錢就是這麼的不經花,不經意的這裡給點那裡慷慨一下,竟只剩三十兩不到了。

此時蘇望亭猛然回想起來,適才在那店裡,自己不就就隨手甩給了那趙炳良一錠五兩的金子么?

要不再折返回去,把金子要回來??

可蘇望亭很快否定這個打算。

他拉不下面子來。

「哎,要不這樣吧。」

說著蘇望亭又從懷裡摸出一疊厚厚的紙,塞了過去。

「這兒有些田契地契的,你看看我夠不夠資格進去?」

小廝遲疑著翻看了起來,可看著看著,他的雙眼是越瞪越大,那嘴也是越長越大,滿面的震驚。

「好…好傢夥!!您這一摞里粗一看去,光是莊子就得有五、六處,還…還有這些個碼頭、鏢局、田地……」

小廝雙手顫抖著將著這摞紙遞還給了蘇望亭,用同樣顫抖的聲音問道:「小…小的瞎了眼。未知大爺您是何方望族?」

蘇望亭不耐煩的甩手道:「問這些個廢話做什麼,你只說我夠不夠資格進去!」

「夠!夠夠夠夠!!」小廝猛點頭,忙不迭跳過了門檻,準備引路,「大爺您快快裡邊兒請,小的這便傳話進去,大爺您在本庄一應吃喝用度皆按最高規格來接待!!大爺在場子玩耍期間,由小的跟在一旁服侍,您要什麼問什麼只管開口吩咐!」

蘇望亭強忍笑意,問道:「你叫什麼。」

「大爺您只喚小的黃四便是。」

「嗯,懂事!」蘇望亭隨手拋了塊金錠給他,跨過門檻,信步入庄。

黃四則雙手捧著金錠,歡天喜地的搶在了前頭,為其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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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第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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