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紅顏禍水
次日上午。
諾大的霜花宮上下,死一般的寂靜。
膳房、演練場、弟子院等處,無一不是橫七豎八的躺著被迷昏過去的霜花宮門人。
也有些內功深厚的精英或是高層一時壓住了藥性,急忙大量的喝水想催吐。
可水,是從井裡打上來的。
水井裡,也一早就被下了葯。
結果一碗水喝下去,當即倒地不醒。
河老六大清早的做完早飯便懷揣三根金條開了溜。廚房裡的其他幫工,也無一人倖免,通通被迷翻在地。
就連廚房養的幾條狗,也跟著倒了霉。
靜……
突然,只聽一名女子的大笑聲在霜花宮內回蕩。
肆無忌憚的笑。
滲人的笑。
裴敏。
也許,此時她是霜花宮內唯一清醒著的人。
她的大笑,宣示著計劃的成功。
霜花宮宗門大開,數十名男子疾速掠入后立即散開,四下找尋霜花宮的門人,並一一以鐵鏈鎖了手腳,拖至演練場。
這些人的後背,皆負著一柄白鞘長刀。
白虎堂,殘部。
他們顯然是做了充分的準備和演練,霜花宮上下三百餘人不出半個時辰,便被他們利索的一一困住手腳后給拖到了演練場。
這其中自然包括那個老情種,白景興了。
他可是被裴敏親手喂下去的白粥給迷暈的。
白景興剛被迷倒之後,裴敏竟大哭著猛抽他的耳光,狠狠的朝他臉上吐口水。其模樣癲狂,跟瘋了一般。
雖說白景興倒地后還在以雄渾的內力強行抵抗藥性,可已四肢癱軟的他也禁不住裴敏的毆打,於是在藥性完全發揮之前,生生被裴敏給扇暈了。
為達成這個計劃,她裴敏是用心良苦的。
不。
簡直可以說是卧薪嘗膽。
以清白的少女之軀陪著一個老男人這麼久,她幾乎已快崩潰。
每個深夜,都在暗自流淚;可第二日,還必須接著強顏歡笑。
隱忍,便是為了今日的這一刻。
所以說抽白景興幾個耳光、啐個幾口發泄發泄又算什麼,就算裴敏當即宰了他,那也不足為奇。
演練場大殿台階之上,裴敏冷眼盯著滿場昏迷的霜花宮門人,一雙美目中殺意驟現。
「哈哈哈哈,恭喜表妹!!」
金佑泯和金采萍大笑著走來。
裴敏盈盈一拜:「多謝表哥。若不是表哥出手相助,我們白虎堂復仇絕無指望。」
金佑泯大手一揮,遞上一柄白鞘長刀:「表妹就莫再多說了,為了達成此計,數你犧牲最大,著實是委屈你了。來!!這復仇的第一刀,由你來!!」
裴敏接過長刀,銀牙緊咬:「不!!現在就殺,不解恨!!等他們通通醒來,我要讓他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殺死!!」
金佑泯大笑道:「好!就依你!!」
說著金佑泯吩咐抬了十幾桶火油進來,大喊道:「聽好了,霜花宮上至正殿,下至柴房,通通給我撒上火油!!」
話畢,金佑泯對金采萍拱手道:「姑媽,待將人殺盡,這將霜花宮付之一炬的第一把火,由您來點燃。」
金采萍喜極而泣,抓著金佑泯的手連聲道:「好侄兒、好侄兒……」
金佑泯得意的說道:「待敏妹即位白虎堂宗主之位后,這新羅江湖,可就是我們自家的天下!!姑媽,你這總算是苦盡甘來,且等著過好日子吧!」
「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一道蒙面的身影,突然現身於演練場大殿的屋頂,「白虎堂的宗主之位,幾時輪到你這小丫頭片子做了?」
「何人!?」金佑泯立即抽出了腰間的雙刀,仰面緊盯著蒙面人。
蒙面人冷笑道:「金佑泯,倒多謝你們紅楓會忙前忙后的,幫我將霜花宮給坑了。此恩,我自會記著。」
金佑泯喝道:「放肆,你究竟是何人!?我表妹是白虎堂昔日副宗主之女,如今的殘部之中,唯有她最有資格繼任宗主之位!!幾時輪到你說三道四?」
「副宗主之女?哈哈哈哈哈……」
蒙面人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笑的是上氣不接下氣。
金佑泯沉聲道:「若再不報上名來,休怪我不客氣!」
「副總主之女就可以繼任宗主之位,那我呢?」說著,蒙面人緩緩扯下了臉上的黑布。
「噫!!!」
白虎堂殘部之中,齊齊發出一聲驚呼。
金佑泯和裴敏也同時倒吸了口涼氣,瞠目結舌。
屋頂之人,潘在興!!
「那我這正兒八經的白虎堂少主,要給你讓位唄?」潘在興譏笑道。
「參見少主!!」
白虎堂殘部齊齊跪地。
瞬間,就倒向了潘在興。
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那潘在興可是根紅苗正的昔日少主,若是白虎堂復興,宗主之位不由他來,誰來?
裴敏和金佑泯萬萬沒料到,苦心經營這麼久,到頭來竟然給別人做了嫁衣。
潘在興冷冷俯視著裴敏,喝道:「見著少主,你為何不拜?」
裴敏氣的渾身顫抖,咬牙道:「未料到…你竟然還活著。你是幾時得知我們要暗算霜花宮的!!」
潘在興嘴角一揚:「說來也巧了。十日前剛回到新羅,便得知你嫁到了霜花宮,自那時起我便一直暗中觀望。」
「卑鄙!!!」
「放肆!!」潘在興大手一揮,「竟對宗門少主無禮!來呀,拿下!!」
「是!!」
三十餘名白虎堂殘部嘩啦啦的湧來,將裴敏三人圍住,虎視眈眈。
裴敏是氣的淚水在眼中打轉。
自己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到頭來,竟然為他潘在興做了墊腳石。
越想,是越委屈。
哧的一聲,竟忍不住哭出了聲來。
「表妹,勿須驚慌,一切有表哥。」
金佑泯安撫了幾句,仰面瞪著潘在興冷笑道:「潘在興,就算讓你做了白虎堂宗主,又如何?你們白虎堂如今上下不過三十幾人,你別忘了,如今紅楓會,才是新羅唯一大派!!」
頓了頓,金佑泯沉聲又道:「我們紅楓會不介意給你再來一次滅門,然後重立我表妹為白虎堂宗主也是一樣。」
此話一出,潘在興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他明白,金佑泯的這番話,絕不是在危言聳聽。
若是霜花宮今日覆滅,他們紅楓會的確是一家獨大,就憑白虎堂這可憐的殘部,如何能與之抗衡。
沉思了片刻,獰笑突然爬上了他的臉。
他似乎已打定了什麼主意。
只見他轉了轉眼珠,很快,滿臉的獰笑又變為了訕笑,自屋頂掠了下來。
「散開、散開。」
潘在興將圍住三人的白虎堂殘部遣開,對金佑泯拱了拱手。
這突然轉變的態度,到讓金佑泯有些無所適從,只得尷尬了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金少主,那你說,若裴敏繼了宗主之位,那我這正兒八經的白虎堂昔日少主,該往哪兒擱呢?」
金佑泯嗤了一聲,回道:「若你不介意,可以做個副宗主。宗主之位么,一定得是我表妹的。」
「好說、好說!就依你。」
「嗯?」金佑泯滿臉狐疑的上下打量著潘在興,「我說…你這麼痛快的就答應了,莫非…在打什麼鬼主意?」
金佑泯訕笑著連連擺手:「哪裡哪裡,你誤會了!我畢竟是白虎堂昔日的少主,適才聽聞宗主之位被別人奪了去,氣頭上爭論一番也在常理之中不是??只是…在聽了你一番話之後,我才冷靜了下來。不錯!!今時不同往日,若是我不應的話,的確害怕你們紅楓會來為難,所以…在絕對的實力差距跟前,我還是認清現實的好。」
金佑泯大笑了兩聲,甩袖道:「哼!倒是個聰明人!也罷,既是白虎堂昔日少主,便留你做個副宗主。若你好生輔佐我表妹,我自然無話可說。可若是被我知道你背地裡搞些什麼名堂,休怪我無情!!」
「一定、一定……」
說著潘在興對裴敏深深一拜:「屬下,見過裴宗主。」
裴敏見狀一抹眼淚,由悲轉喜,望向她表哥眼中,滿是崇拜。
「咳…免禮。」裴敏微微抬手,立即找到了當宗主的感覺。
潘在興直起了身子,訕笑道:「宗主,屬下認為,當下立即將霜花宮殺絕才是當務之急。正所謂夜長夢多,宗主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若是有個萬一,那豈不可惜?不如,立即下令斬殺?」
話音剛落,只見滿場昏迷的霜花宮眾人開始緩緩蠕動。
似乎有蘇醒過來的跡象。
而最先蘇醒過來的,竟然是白景興。
「敏兒!!你這是為何!!」白景興癱在地上,滿面驚恐的望著黑壓壓一片倒地的門人。
裴敏聞言是怒不可遏,大喝道:「給我把那個老東西押過來!!」
兩名白虎堂殘部得令立即沖了過去,死狗一般將白景興拖到了裴敏腳下。
「敏兒,我們夫妻一場,你這是為何??我可是你肚中孩兒的爹啊!!」
「砰!」
裴敏一腳踹在白景興的臉上,把這位現任霜花宮宮主踹的是眼冒金星。
「你個老東西,誰和你夫妻一場!?死到臨頭我便告訴你,一開始嫁給你,便是為了給我爹、給白虎堂復仇!!你聽好了,今日,便是你們霜花宮覆滅之日!!」
話畢,裴敏手中長刀出鞘。
白景興驚呼道:「你…你是白虎堂的人!?」
「是又如何。今日在場的,皆是白虎堂的舊部!」
白景興哭喪著臉喊道:「可…可當年滅你們宗門的,是血修羅!!這冤有頭債有主,何必要暗算我們霜花宮!!」
裴敏照著白景興的臉啐了一口,喝道:「當年那血修羅蘇望亭,不是你霜花宮的弟子么!!而你們霜花宮,不也在事發之後四處追殺我們的殘部么!!我爹,便是被你們追上而殺死的!!你還有何話好說!!」
說話間,裴敏手中的長刀已架在了白景興的脖子上。
「哼,老東西,我這如花似玉的女兒給了你這麼久,你死的不冤!」金采萍也走近啐了白景興一口,好不解恨。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不同於自己的女兒,金採蓮啐的,可是一口濃痰。
白景興頭頂濃痰愣了半晌,垂下了頭。
他總算明白了過來。
大勢,已去。
「想不到,霜花宮千年基業,竟會毀在我的手上。呵,紅顏禍水!看來這話,沒錯。」
裴敏冷冷俯視著腳下的昔日郎君,淡淡道:「如今想明白了也不晚,也不至做一個糊塗鬼。」
話畢,裴敏手中的長刀,揚起。
「白虎堂眾英烈在天有靈,我裴敏,這就先斬下霜花宮宮主的狗頭獻於諸位!!復仇,開始!!」
「刷!」
寒光閃起。
鋒利的長刀,照白景興的後頸,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