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歸0
11月11號方芷清的母親將在醫院照顧她。
徐沐安今日早早地回了家,那裡的氣氛已經不適合他呆了。
他握著方芷清的本子,鬼斧神差地想起了醫生曾說過的話:「我可沒見過這樣的父母。」
他凝望著本子,深吸了口氣,一頁又一頁翻下去,新的文字果不其然地出現了。
「那天,我看著他的指尖在琴鍵上跳躍,便想起了初中奧數競賽頒發獎項的那一天。頒禮剛結束,慶功宴還沒開始。」
「他就坐在一架鋼琴鍵,我對於沒有太多的研究,我甚至聽不出琴鍵中傾瀉出的曲目。他真的跟我完全不一樣,在競賽訓練中時,我便發現他經常看筆記本,敲代碼。」
「這些,我都不會,我似乎只會學習一般,我只有學習。不,我除了學習還能做什麼呢?他們不會在意我會其他東西的,那些沒有意義。」
「那天是軍訓的第三天,其他同學都去觀看明星學姐的演唱會去了。他似乎很意外我會出現在這裡。」
「……」
腦海中一切仿若膠帶倒流一般,陳沐安再次睜開眼,果不其然地回到了教室中。
「徐沐安,你能不能幫我勸勸方芷清同學,我真的很想我們班所有女生一起參加這場表演的。」
是文藝委員齊甜。
她緊張地握著歌詞書,似乎害怕被誤會,快速補充道:「就是,我們班的所有女生除了方芷清同學都參加了表演。」
「就是,我不是說她不好啊。我也知道這種東西,是靠人的主觀意願的。」
「但是,這樣有意義的集體活動,我們真的很想能一起與方芷清同學留下美好的回憶。」
少年揉了揉眉眼,讓他想想這個時候發生什麼了。
「真的,真的,我們絕對沒有別的意思。就只是。」
「我試試。」
齊甜口中的話卡在了嘴邊,她瞪大著雙眼道:「噢噢,好的好的,謝謝你。」
……
方芷清不出意外正坐在桌子上刷題,高三上學期理綜模擬卷。
桌子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影子將光擋住,女孩兒困惑地抬起了頭。她的眸光清澈如水,直勾勾地看著徐沐安。
「為什麼不參加文藝表演?」
方芷清反問道:「你是來當說客的嗎?」
她似乎將自己包裹在一層帶刺的外殼中。
「不是。」徐沐安斬釘截鐵地否認道:「我只是好奇。」
女孩兒低下頭,看了眼試卷上的題目,將若干生理狀況基本相同,長度為3cm的鮮蘿蔔條分為四組,分別置於三種濃度相同的溶液(實驗組)和清水(對照組)中,測量每組蘿蔔條的平均長度,結果如下圖。
A.對照組中蘿蔔條長度增加較少的原因是細胞壁的伸縮性較小。
……
她邊看邊回道:「你是沒有事幹嗎?」
「所以,你可以告訴我嗎?」
方芷清停住了手中的筆道:「我一向不擅長唱歌,也做不到跳舞。我不想和她們鬧不愉快。」
徐沐安斟酌了下用詞道:「我想,她們挺喜歡你的。」
女孩兒的眼睛就如同貓咪一般,她的發垂落在肩膀,一副困惑的神情,不明白少年為什麼要這麼講。
「我想教你。」
「不用。」
「我想教你,是因為我喜歡你。」
瞳孔地震,方芷清整個人幾乎往後縮了一點。
「大家,
都很喜歡你,想在這場表演上和你一起。我們班是一個整體,缺了誰都不行,更何況你。」
噢,少女在心中噢了一聲。
徐沐安看著她貓一樣的模樣,心中想笑,卻忍住了。
「方芷清,你要相信我的水平。」
兩個人的視線在這一瞬間相交,徐沐安點了點頭道:「真的。」
「你沒有聽到鈴聲嗎?上課了。」
徐沐安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時候,老師還沒有進來,坐在他一旁地龔哲然早已放飛了自我,哼著小區,扭動著身體。
「你這麼high?」徐沐安收拾著課本隨口問道。
「嗯哼,那不廢話。我女神,今天晚上要在母校開演唱會,你去嗎?」
「我?我就不去了,後幾天有個比賽,我要去一趟音樂教室。」在記憶里的時間線里,他就是這樣做的。
只是收書的這個瞬間,他再想,如果他不按照記憶走呢?
可眼前白熾光,卻在一瞬間將他湮沒。
橘黃色燈光輝映在乳白色的地板上,少年的手重重地按在了琴鍵上,發出不和諧的音鳴。
徐沐安望向自己的雙手,音樂教室時間裡的指針已然轉向了7點50分。
這個時候,學姐的母校演唱會已經開始了。
是了,他準備什麼曲目來著?
純音樂-星河不可及。
手指傾覆在琴鍵上的瞬間,身體不由自主地跟著律動。
再抬起頭來時,走廊外窗戶旁方芷清的小腦袋不要太明顯。
「你怎麼在這,沒有回家嗎?」
女孩兒微微頷首,沒有講話。操場上的演唱會似乎到了熱烈的時刻:「大家跟我一起律動起來,會唱的朋友一起唱。」
徐沐安並沒有糾結這個問題,當時的他不會問,現在的他已經知道了答案。那天,是方芷清母親的生日,她說要回來清水市的,說會開車來學校接方芷清,讓她不要自己先回家了。
徐沐安拍了拍女孩兒的肩膀,「你來都來了,不介意我滿足自己的願望,教你唱歌吧。」
「或者聽我唱歌?」
「我……」她明顯是想要拒絕的,可是最終也稀里糊塗地坐在了鋼琴旁。
少年是不由分說推著她進教室的,「讓我想想,好像是這個旋律吧。」
「他們說,要帶著光,馴服每一頭怪獸。」
「他們說,要縫好你的傷,沒人愛小丑。」
「為何孤獨,不可,光榮。」
「人只有不完美,值得歌頌。」
「誰說污泥滿身的不算英雄。」
徐沐安的嗓音很清,合著鋼琴的旋律,可唱著唱著他就笑了。
他望著方芷清如同寶石一般地眸子道:「我跑調了誒。」
笑了,他笑了。
「就這樣,你還教我啊?」
「就是這樣才教你啊。有我墊底,你怕什麼?難道說,你還能比我唱得更差?你不會真的比我唱的更差,不敢唱了吧。」
「奏樂。」方芷清望著琴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