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節:馬球
直到巴家父子坐上馬車離開,王詡才和馬華去到了隔壁,匡尚這時候也醒了過來。
「真是為難你了!」王詡立刻讓德祥弄了碗參茶遞給匡尚。
匡尚一口喝盡,頓時感覺胃裡舒坦了不少,「多謝公子,還好公子剛才及時提醒,否則小的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王詡負手於後,「這巴家父子還真是不好對付,這些天你暫時不能回報社了,先跟王詵幾天,王詵沒有找你麻煩吧?」對於王詵,王詡了解的並不多,所以對於讓王詵完全交出蹴鞠館和馬球社的管理權會不會有抵觸王詡還不得而知。
匡尚笑答道,「公子放心吧,駙馬好吃好喝地待好著呢。」
「那就好,馬先生,你那邊安排妥當了嗎?」
馬華應道,「公子放心吧,人都找好了。」
王詡順手又將賬本交給德祥,「這東西你交給谷全有,讓他今後跟著匡尚做賬房,後天有一場馬球,記得也要讓他來。」
「是」
「那就有勞諸位了。」王詡朝著眾人拱拱手。
馬華思來想去,還是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那東西會不會吃了出問題?」
王詡詭秘地一笑,「就是要出問題才好,不出問題才麻了大煩。」
第二天王詡特意起了個大早,因為今天正是他要給趙煦講經的日子,路過御街時,王詡才想起焦七夫婦那天並沒有來找自己。於是,王詡刻意地來到二人以前的攤點上。卻發現沒了二人蹤跡。
是不是他們出了什麼事,王詡揣著疑惑就上了朝。
今天亦是在文德殿里點卯。不同的是押班的宰執換成了蔡卞,趙煦並無大事傳達。各部及諫院奏明了要事之後,各部官吏便一一散去,到各自應去的衙門辦公。
王詡記得蔡京的囑咐,便等在了文德殿里沒有離開,不過一會便有內侍前來招呼著他到崇政殿去。
王詡跟著內侍,一路穿過殿宇樓閣,來到崇政殿。
「王說書,陛下已經在裡面了,你自個兒進去吧。」內侍說完。便獨自離開了。
王詡整理了衣冠,抬腿邁入了崇政殿,小趨低頭步入殿內,「臣王詡參見陛下。」
「王卿免禮!」趙煦從龍椅上走了下來,扶住王詡的胳膊。
趙煦的這一舉動倒讓王詡有些不知所措,「陛下…臣…」
「哈哈哈…咳咳…」趙煦大笑了兩聲,繼而咳嗽了一陣,在一旁候著的內侍連忙端來參茶,趙煦飲了幾口這才止住了咳嗽。但臉上依舊泛起了病態的紅色。
「陛下龍體要緊,今日這經筵…」內侍面露擔憂地提醒道。
趙煦大手一揮,「朕好不容才能聽王卿講經,豈能錯過!給王卿賜坐!」
王詡將趙煦的病情看在眼裡心裡泛起一陣的糾結。一方面渴望歷史照著原來的面貌發展,趙煦駕崩趙佶繼位,一方面見眼前的帝王如此勤政。又器重自己,心頭很有些不是滋味。
「王卿。今日不講經,給朕講講你在西北經歷。朕很想聽!」趙煦剛一坐上龍椅,便指著王詡說道,臉上露出期待的神色。
皇帝要求臨時改變題目,那就變吧,王詡心想著,便立刻將自己在西北說做的一切,所經歷的一切,當然包括幾次驚心動魄的戰爭盡數講給了趙煦,雖說之前給趙佶講了一遍,但這次講給趙煦聽王詡更加側重於內政而不是戰爭,因為趙煦本來就是全力支持新黨,力圖開邊,所以讓他聽一聽感受一下西北的民情疾苦會更好,而趙佶剛剛成年,很多事不懂也還不能體會,需要激發他的鬥志。
君臣二人你問我答,趙煦聽得如痴如醉,恍若親歷了王詡的西北之行一般。
「王卿真乃社稷之能臣也!若非是資歷受限!言官勸阻,朕定要授你宰執之職!」趙煦聽得激昂,忍不住大加讚賞起來。
因為情緒激動,趙煦再次大聲咳嗽起來,內侍端著茶水上前,趁著機會趕緊勸道,「陛下講經時間已經過了很久了,若再不讓王說書出宮,恐怕就要關宮門了。」
趙煦穩定了情緒,「王卿,今日時辰不早,你先且退下吧,後日朕再聽你的治國之道。」
「臣遵旨!」王詡低著頭,小步退出了崇政殿,按照蔡京的之前交代的事,經筵官應該是每逢單日講經,而且需要輪換,眼下趙煦是聽上了癮,看來自己還得繼續把這書說下去了,王詡心頭想著,在內侍的引領下出了宮。
汴京城的冬季別有一番韻味,即便是在城郊,也是人來如織,穿行不息,恰是這種旺盛的人氣,讓汴京的冬天更有了一份溫暖。
王詡做足了準備,特意帶上了山誠一道來到了城郊的書院,匡尚在處理完巴家的事情之後就要接手報社了,今後帶在身邊的就是山誠了,所以王詡要讓山誠熟悉和了解自己,也同時能讓自己熟悉和了解他。
書院位於城東廂,出了春望門不一會兒就到了。王詡下了馬車一瞧,這排場還真不小,此時的書院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一眾下人們或是攙扶或是指引著自家老爺們進入書院,而書院外大大小小各色各樣的車馬更是讓王詡的馬車相形見絀。
站在書院門口的匡尚眼尖,認出了王詡之後立刻走了過來。
王詡見匡尚走來,立刻便問道,「谷全有到了?」
「已經在裡面吃喝開了。」匡尚笑道,「公子已經給您準備好了一個位置。」
「走吧,我們先進去再說。」王詡帶著山誠和匡尚一道進了書院。
如今這汴京書院已經是當初的三倍大小了,王詵和趙佶為了讓書院適應馬球賽,將書院大大的擴大。同時又將書院打馬球的地方和學生們讀書的地方分割開來,說是書院的一部分但已經成了單獨的一處。
王詡一路走來。身邊不時有穿金戴銀的王公貴族們談論著今天的賽事匆匆而過,而亭台樓閣。水榭假山,屋檐迴廊俱是雕刻精細,融合南北韻味獨特。
「看來王詵和子墨兩人對這書院沒少下功夫。」王詡不禁嘆訝,這種奢華兼俱優雅的構造他只在李夢瑤府上見過。
「這些天小的在駙馬府上,駙馬爺也說這書院用了很多錢,是他的嘔心之作。他還說,要不是這種排場,這種場面斷然吸引不來這些挑剔的王公貴族。」匡尚說著不由得伸手拍拍身邊堆徹精緻的太湖石。
「馬先生的人到了嗎?」王詡和匡尚以及山誠刻意選擇碎石子的小路走,避往來人群眾多的大路。
「都已經到了。馬先生已經等候著公子了。」匡尚撥開垂下的柳條,讓王詡過去。
王詡繞過層層疊疊,由大大小小植物紛繁交錯用以阻隔視野的屏障,眼前豁然開朗,人群的嘈雜聲頓時紛紛入耳,那一瞬間王詡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中世紀歐洲的歌劇院,穿絲著綢的皇親國戚圍坐在一個個搭建得精緻典雅的隔間里,身邊侍女姬妾縈繞,而他們的隔著場地對面的隔間里則是喧囂異常。個個神情亢奮的豪商巨賈。
雖說宋朝對待商人已經偏見很小了,但是這種社交場合,還是有一定門第之見的,王詡暗想道。隨即問匡尚,「這些商人都是馬先生找來的?」
「是的,公子你可能不知道。前些天小的去了趟報社,這才明白蹴鞠館和馬球社有多大的影響力。只要一開展活動,那必然佔據各家報紙的頭條版面。這些個腰纏萬貫的商賈早就躍躍欲試了。想要來看看了。」匡尚激動地解釋道。
王詡負著手看了看兩邊,心中暗忖,這報紙還真是個好東西,否則要讓這些深居簡出的王公貴族們參與進來,還得費一番周折,「以前王詵他們沒有邀請過商人?」
「之前也請過,後來就沒有了。俱駙馬爺說,蹴鞠館和馬球社開始的時候,他們還親自去請人,後來有了報紙宣傳,再加上人口相傳,人就來得多了。駙馬爺手頭的錢也經不住那般折騰,於是後來就限制商人們來,但也只是限制那些和皇族沒有結姻的商人,那些和皇族有姻親的商人牽扯得太廣,若是不讓他們來參加,恐怕會得罪太多人。」
「於是就欠了一堆債。」王詡順口就把話接完,「不過也虧得王詵好面子,沒得罪那麼多人,不然今後要聚攏就有些麻煩了,走吧,莫讓馬先生等急了。」
其實,在王詡當初的設想里,蹴鞠館和馬球社只是自上而下改變北宋文弱之風的一個媒介,而現如今由於王詵財力有限,被限制在了貴族圈中,雖然違背初衷,但是也產生出另一個好處,就是通過這個社交場合,把更多的貴族和大商人大地主捆綁在同一個利益鏈條上。
向民間推廣是必須的,納入更多的商賈地主也要做,還得估計權貴們的面子,這些都需要回去慢慢盤算,王詡一面想著就走到了王詵特意給他留出的隔間。
「馬先生久等了。」王詡拱拱手,環視一圈隔間,不大的隔間里只有馬華一人在自斟自飲。由於匡尚已經是明義上王詵的人了,所以再和王詡一同出現在公眾場合難免會影響計劃實施,便去了王詵處。
馬華和王詡、山誠見過禮,便給二人倒上茶水。
王詡坐下一看,不得不說王詵的設計還頗費心思,這一圈圍住了中間打馬球的空地,便有些像後世足球場的雛形,不過沒有那般大就是了。一眼看去,王詵作為召集人自然是意氣風發地坐在了最顯眼為首的高台上,身邊出了匡尚和德祥以及谷全有外,還有幾個髡髮的契丹人。
「那便是契丹使節?」王詡指了指遠處問馬華道。
馬華看了一眼,點頭道,「正是契丹來替西夏求和的使節。」說著。馬華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道,「公子可知率使節團來的人是誰?」
王詡搖搖頭。「何人?」
馬華笑著並不答覆,只是伸了伸下巴示意王詡朝場地中看去。王詡一眼看去,場地上,身著紅色馬球衣的契丹女子編著長辮,英姿颯爽,頗有豪氣,倒有幾分雅麗梅朵的氣質,不過五官卻沒有雅麗梅朵挺拔精緻,「女人?」
「遼國公主耶律莫里,遼帝耶律洪基三女都已經出嫁。這個耶律莫里應該是宗室女。聽說此次西夏央求遼國向咱們求和,李乾順還專程派使節去了遼國求親,也得了一個封公主的宗室女子。」馬華將報社記者打探來的消息說給王詡。
「西北能暫時休養生息也不是什麼壞事。只是遼國人派一個所謂的公主來,也是想要和親?」王詡奇道,他從來不認為面對著必須收復的西夏和燕雲政治聯姻會有什麼效果。
「遼人的算盤可打得精,這個馬某也不好揣摩。」馬華不敢妄下結論。
王詡仔細看了一遍雙方的隊伍,「遼國人把自家也弄上場,就不怕出什麼閃失?」
「邵牧你這就有所不知了,契丹女子可不像咱們這裡的女子。大多都是能騎馬射箭,獨擋一面的。當年澶淵之下,遼主承天皇太后蕭燕燕還曾親自擂鼓助戰,成為遼國一時之美談。」馬華說著。倒有些津津樂道的意思。
王詡倒是不太在意遼國人要耍什麼把戲,總之遼人不會糊塗到幫西夏去做火中取栗的傻事就夠了,他看了一圈。卻還沒找到趙佶的影子,按理說這種場合。趙佶應該早就跳出來了。
王詡挨個挨個地看著對面的隔間,依舊是沒有發現趙佶的身影。不由得目光瞟過中間的賽場,正巧對上趙佶往向這裡的眼神,趙佶看見了王詡,興奮地揮了揮手。
「糟了!要出事!」王詡「蹭」地站了起來,連忙問馬華道,「東西都下了?」
馬華見王詡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地答道,「是,都下了。」
「糟了!」王詡狠狠地捶了一下拳頭,「馬先生,這裡就交給你了,山誠立刻去找兩匹上好的馬來,我們兩下去,快!」
山誠連忙離開前去找馬,而王詡則匆匆地退出隔間,去到比賽場地邊上。
很快,山誠就找來了兩匹棗紅的好馬。
「山誠,去讓兩個隊員下來,咱們兩頂替上去,不要驚動其他人。」王詡思來想去,若是直接把趙佶喊下場,估計會掃了他的興緻,而且也不知道該找個什麼借口給他解釋自己的陰謀,所以索性自己和山誠一道上,暗中可以保護他。
王詡和山誠換上馬球白衣,跨上棗紅大馬替下了兩名馬球隊員。
王詡早在杭州創辦書院時就學會了馬球,算得上是精通,而山誠長久跟陸高科擅長馬術,即便不會打馬球,也能起到保護趙佶的作用。
「咚!」地一聲鑼鼓響,七寶球被扔進場中。
「駕!駕!駕!」雙方二十人開始擁在一起爭奪七寶球。
王詡打著馬,手裡握住球杆,拚命地將契丹人別開,護住趙佶,而山誠則緊緊地跟在他身邊。
「呼!」契丹人畢竟人強馬壯,兩個契丹武士一勒馬頭,頓時將王詡狼狽地擠出戰團,繼而兩人爆發出一陣嘲笑,看台上也頓時傳來一陣嘆氣。
王詡被擠得火起,心中更是擔心趙佶,朝著身後的山誠喊道,「山誠,擋住那兩個契丹人,我去接球!」
身後一聲應諾,棗馬一聲嘶鳴,閃電般竄入戰團,山誠仗著自己騎術高明,對人不對球,牽引馬頭,迅速地將兩個契丹人擋住。
王詡心頭大叫一聲好,也不怠慢,卡主了兩個契丹人空出的位置,球杆正伸向七寶球,卻碰上了另一支球杆。
「師父!」趙佶一抬頭,竟然發現搶球的人是王詡,不由得興奮地大叫了一聲。
「小心!」王詡還來不及敘舊,第三根球杆插了進來,輕輕一挑,七寶球頓時從兩人的球杆中逃了出去。
「宋人!哼!」搶走球的耶律莫里挑釁地一笑,隨即掉頭朝著球門而去。
「師父!她敢小瞧咱們!」趙佶氣不打一處來。
「你在外圍等著,我挑球給你!小心契丹人!」王詡喊了一聲,立刻縱馬攔截耶律莫里。
此時,王詡見山誠也跟了上來,立刻朝山誠喊道,「擋住她去路!」畢竟王詡的馬術不如耶律莫里,始終是追趕不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