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我說：「你們中誰是最厲害的？」

他說：「我。」

我說：「你怎麼這麼肯定？」

他說：「我從學過棋，但我知道你下一手要下在九之十一。」我拿出棋，點在了七之十四，把本來的小飛換成了跳夾。

他只是笑一笑，拿出一顆棋，放在，八之十五，然後說：「你只能下在九之十一了，不然棋會被分斷。」

那時，我便知我們的對局不能用「博弈」來形容了，他對我是全面碾壓的，他知道我的每一手，簡直是「老叟戲頑童」

我勉強說：「我上一手沒下在九之十一。」

他說：「這是註定的，你上一手的確不會下在九之十一，因為你與我產生了因果，因就是『我說你會下在九之十一』，果就是你下在七之十四。我預先告訴了你，你會做什麼，所以就產生了變數，變數成了新的定數。我迫使你下在九之十一，這就是制衡，讓過去產生的虧損在未來補足，不然會有災禍降臨到你我身上。懂了么？」

我聽得半知半解，後來在點鳳閣讀書時，我向檀芸請教。檀芸說，道的手段之一，就是制衡；道的規則之一，就是定數與變數的互化。

我搖搖頭，對檀徐說：」我開了錄音，你說的話，我會回去學習。」

他點點頭，說：「施主，請繼續下棋。」

我們又下了十幾手。我的棋很吃力，看似佔上風，卻是一直被他引導著，或說像一頭被牽鼻子的老牛。按正常來說，我的棋不輸於一二段的圍棋手，普通人很難贏我，但我現在卻被牽制著。儘管我目前勝他四分之三目，但主導權仍在他手中，令我不解的是：這是不是一盤指導棋？

我問他：「師父，你會給你自己算卦嗎？」

他說：「不會。凡是學易的人，都不會給自己算。即使算了，也算不準。」

我問：「那你怎麼知道，你的下一手棋要下在哪？你不是說，你不會下棋嗎？如果你不會下棋，又是怎麼做到精準控局的？」

他說：「我不會下棋，也不會算自己，但我可以通過你去看未來。」

我問：「什麼意思？」

他說：「我通過看你的未來，來看我的未來。比如說，在你的未來中，你會下在天元，而我會用大飛結網。換言之，你與我有因果，我不僅能看到你的果，也能以你為橋樑，從而看到我的果；這就是古時的修鍊之人，為何能精準地推算劫數的原因。」

我說：「是以外物為媒介嗎？一花一石，一草一木？」

他微笑著點點頭。

日後，我才懂他的意思：真正會算卦的人是借用規律去窺探規律，而不是去違背規律。規律一旦受損，就會自行補足，而原本的損失就會成為某種形態，並施加在某處，這就是果報、業報。所以，他迫使我下在九之十一，即是在補足他說出未來的罪過，防止我與他受到規律的責罰，從而用新的因產生三種果，一份補足過去，一份應對現在，一份作為未來的新的因。這也是真正會算卦的人，常說「天機不可泄露」的原因。

我又與他下了三十幾手。我知這盤棋我不會贏，因為我沒辦法贏一個能看到未來的人。他的能力違背了科學，但卻真真實實地存在，真真實實地令我無法懷疑，或說不敢懷疑。

我繼續與他下棋，下一盤我不會取勝的棋，因為這盤棋是我的卦象，或說是我的未來。

又過了二十幾手，我正在思考對策，而他卻伸出手，指著距我近的一端的星位，在我的右手邊，他的左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