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看了一眼手機，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道士們從晨雞破曉時就行動了，現在是下午三點，確實辛苦。

老道士在大殿里講課，所有道士都跪下聽講，院子里擁滿了人，貌似都想聽一聽老道士講的是什麼。時常有人拍照，其中不乏忘記關閃光燈的人，閃光燈閃亮一下，道士們也不予理睬，穩坐如鐘。

四點多，人散盡了，老道士站起身，停止講課。這時我才出來，與道士們一同去齋房備飯。

飯後，我和絡腮鬍道士在觀內散步。

我問他：「大殿里的那個神像是叫作御使么？」

他說：「對，叫做尋天督御使。」

我問：「他是什麼神仙？我沒聽過。」

他說：「御使是元始天尊的徒弟，他成仙飛升時，天帝親自設宴迎接。後來傳說他帶領神仙們消滅門了一個妖精國，在那之後就散盡了元氣，護持了明朝兩百年。」

我說：「我今天在凌霄殿門前看你們拜玉皇大帝，其間老師父說了一句『御使回來了』是什麼意思？」

他說：「師父說過，御使的魂靈會投胎為人，並來到這兒。」

我問：「那麼師父說的是我么？」

他笑著說：「天機不可泄露。」

我知道他不會告訴我了，我也沒追問。

晚上十點多，檀芸興沖沖跑來我房裡，對我說：「施主，包餃子了，包餃子了！」我穿好衣服，翻身下床，檀芸拉著我往齋堂跑去。

餃子餡兒有牛肉蘿蔔、羊肉白菜、韭菜雞蛋、豬肉芹菜四樣兒。正包餃子時，我拿出手機，點開微信，給母親打去視頻電話。

電話撥通，父母也在包餃子，還有我的姑姑和表妹。

表妹看到后，拿速手機，興奮地喊：「哥！哥！你怎麼出家了！」道士們都看向我，然後他們哄堂大笑。

我忙跑出齋堂,說著：「你別亂悅結，這裡都是出家人。」

我和表妹聊門各自的近況，又與家人淡笑幾句。

隨後我拿著手機又回齋堂，向家人介紹了我的道士朋友。而後檀芸和表妹聊了起來，聊得十分火熱，兩人都將手頭的活兒拋在腦後。我躲躲蹭蹭，移到檀徐道士身邊，他看我一眼，一邊包餃子，一邊說了句：施主來了。

我問他：「你知道我來找你？」

他說：「我知道你的問題，但我會在正午的時候回答你。」

我疑惑地說：「你一定是算到了。那為什麼要在正午？豈不要等到明天了！」他說：「是正干午，也就是十二點。」

我點頭示意，他只說了句：施主，餃子也要趕工。

我回過神，繼續包餃子。

沒一會兒，檀芸將手機還給我。我與家人簡單聊幾句后，便掛斷了電話，繼續包餃子。

十一點半的時候，餃子包好了，大致有四十餘簾。

我問檀芸，道士也會吃餃子么。

檀芸說，這個風俗是老道士加的，老道士說，天下在變，修道也要變。

我在很久后才知道，原來這座觀里的許多規矩都是老道士和他師父修改或添加的。我問過老道士，為何要修改傳統的規矩。老道土卻說，天下變了，上山的人也變了，所以規矩也要變，傳統故然有好的地方，但也要因時而動，有舍才可以得，歷朝歷代，都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