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茵羅斯之女
崔斯塔閉上了眼,舒了一口氣,好不容易讓心情平靜了一些。
她又問了個問題。
「劍拿到了嗎?」
「奧克托里斯的護劍者已經到達,但從東艾登萊斯的啟鎖者還在路上,還有一段時間到達阿波克斯。」
「真是多災多難。」
崔斯塔發現問題多到了無法解決的地步。
「到頭來,還是需要用到這個名號啊。」
崔斯塔臉上浮出一絲苦笑。
「派遣專人,命令行政官將阿波克斯堡進入戒嚴狀態,禁止再有人出入城市。派人緊急撤離民眾,不能撤離的,讓他們轉移到城市中相對安全的區域。集中一切可以徵召到的醫生和可能收集到的醫療物品,以組成後勤。讓原阿波克斯駐紮兵團專門保護這些市民,還有糧食問題,一旦衝突爆發,避難市民的飲食是個大問題,需要有人和商會之間溝通。」
「殿下要和阿波克斯堡商議嗎?」特耶爾問道。
「商議?可笑,是命令!直接起草文書,命令阿波克斯堡的行政官立即去做這些事情!」
「殿下的意思是?」
「告訴阿波克斯的提督,這不是一個大軍團長的建議,而是茵羅斯家族的命令,違抗命令就是和帝國法典,和奧克托里斯,和皇帝為敵。」
崔斯塔說道這些時,雖然神色俱厲,但沒人知道她的內心泛出一絲小小的抵觸之感,以至於在她說完這些話后沉默了一會,才恢復過來。
她長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繼續說道。
「帶我去查看軍隊,我要下達作戰命令。還有,我提到的那兩位普羅迪斯科學院的人,請代我邀請他們一同去軍團,並跟他們說我很抱歉要打擾了他們的休息時間,我還要讓他們幫一些忙。」
艾略特和翼被先行安置在軍團廣場旁的閣樓里,崔斯塔派人請來的醫師正為二人診療。
「這位小姐看來受了點擦傷,可以用酒精消毒,然後稍微包紮一下就好。」
醫生看了眼艾略特外表的傷勢,便從自己的醫箱中開始拿出些鑷子,酒精,棉花之類的東西。
艾略特此時全身沾滿了灰塵,連她原本銀白雪亮的長發也因沾染污漬而黯然失色,那身講究的衣服也因一連串的戰鬥而凌亂破碎。換做一般的女孩早該因此窘態而悶悶不樂。但艾略特不以為意,只顧著托首思索著什麼。翼注意到她的左手還戴著那隻手套,右手卻空空如也。
艾略特好像還暗中悄悄地把那隻手套扯緊了些。
翼並無多想,權當是艾略特不經意的動作。
「只是點擦傷么?那把葯交給我自己來處理傷口吧,時間十分緊迫,崔斯塔還可能需要我們。」艾略特說道。
「說得也對,如果你會自己處理傷口就行啦。」
醫生同意了,便轉身走向翼。翼仰躺在病床上,之前戰鬥留下的傷口早已結痂,和衣服粘連在一塊,醫生不得已用剪刀把這些衣服剪開,然後開始給翼消毒。
「相對那位小姐,這位先生的傷勢更嚴重一些,但並無大礙。」醫生解開了翼上半身的衣服。拿著鑷子和酒精為翼清理傷口。
這時翼發現艾略特正看著這個方向發著呆,便對艾略特調侃道:
「我這瘡痍滿目的身體可沒法為大小姐你提供什麼靈感呢。」
艾略特這才反應過來,她故意咳嗽兩聲,把臉別過一邊去。
翼直覺得好笑,他沒有再說些什麼。
「大部分傷口我已經處理了,體力的虛脫是需要調養的。不過……」醫生指了指翼頸部那一圈赤紅的火焰型傷疤「我這麼多年為人治病,也沒見過這樣的傷疤,年輕人,你能告訴我那是什麼嗎?」
「只是傷疤而已。」翼淡然的回應道。
「哦,這樣,我看也是。」醫生看來並不想問多餘的事情,他收拾了醫箱,轉身離去。
「只是傷疤而已。」醫生走後,艾略特冷不丁地又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你真的很神秘,翼。無論是你的來歷,你的能力,甚至你的性格都讓人琢磨不透」
翼回看了一眼艾略特,只是沉默著。
艾略特發覺自己又給了翼一種多疑的感覺,便解釋道:
「只是感慨而已,我只是在想回去以後怎麼和梅爾卡和卡倫解釋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同樣令人捉摸不透的事情有很多,甚至你也是。不過我的建議是停止話題,然後好好休息。順水推舟地把目前的事情做下去。」
翼又是這副不予置否的態度。
艾略特也沒有做更多的追問,只是將目光一直放在窗外。
忽然她像是注意到什麼,站起身來走向窗口,她向廣場掃視著,臉上的神情也變得不自然起來。
「怎麼了?」翼為此好奇,他從床上起來,朝窗戶的方向探了探頭,想看看是什麼東西讓她顯得如此不同尋常。
「你看到了嗎,廣場上那些騎士一樣的人。」艾略特問道。
「騎士,黃昏騎士?他們打進來了!」
「你睡昏了頭么?怎麼想也不可能是那種東西,不過這些士兵未免也太不正常了,和一般的駐軍完全不一樣。」
翼只好不情願地起身,當他看向窗外,卻被那副情景驚訝得一時間的說不出話來。
窗外的廣場上,幾百名身著重甲,軒昂魁偉的士兵在阿波克斯的駐紮兵團廣場上聚合,排列方陣。
那絕對不是阿波克斯堡的駐留士兵,廣場上的士兵所配備的列裝一看便不是等閑之輩。
每位士兵都身著印著華麗圖案的灰色披風,披風之下,卻是一身嚴絲合縫的銀色超重甲,所有人武裝到了牙齒,以至於無法讓人看見他們的面龐,渾然一眾鋼鐵巨人。
他們沒有配備火器槍銃,而是持立著一把畸形的巨劍,那些巨劍和之前崔斯塔所用的巨劍有異曲同工之妙,狀如門板,長至兩米,幾乎能當盾牌使用。另外,那些士兵列裝的劍身上靠近劍格的地方有一處鏤空的空槽,裡面額外鍛造了一個可用來手持的副劍柄,應該也是戰鬥所需。
他們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廣場上,似乎是等待著什麼人的到來,這些沉默的戰士流露出一股不同尋常的威壓,令人膽寒。
「那些可不是阿波克斯的駐兵。」艾略特說道。
「的確,不過,我知道他們是誰。」翼靠在窗口,自顧自地說話。「那些人是奧克托里斯的禁衛軍,第二軍團------晨曦禁衛軍團,據說軍團所有的戰鬥人員都是具有衝擊騎士資格的士兵。看這樣子,大概來了應該……有三百人。」
「想必是崔斯塔請求的支援。」
「這麼看來,崔斯塔面子還不小,能把皇家直屬禁衛軍請來。」
「據傳聞所形容的樣子來看,這群傢伙的實力和黃昏騎士團有的一拼,真是可怕。」
翼感慨著,說著找了幾塊糖往嘴裡塞,以儘快補充體力。
就在此時,從大門口走進一小群軍官一樣的人,艾略特認出為首者便是崔斯塔,她在那些軍人的簇擁下走向了廣場中心。
見崔斯塔到來,一旁的士兵俯首行禮,為其讓道。
崔斯塔走上前去,她穿著一身制式軍裝,上面同樣烙印著晨曦禁衛軍團的團徽。團徽是由一種由奇異的金屬燙染而成,不同於一般士兵身上烙印的圖案,團徽的中央多了束鳶尾花狀的圖案。
此時的崔斯塔,顯露著一種不同以往的氣質,翼一時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感覺,現在的崔斯塔不同於之前給人的勇武的形象,她現在更像是一位傳說中拿著劍的女神,糅合著激烈與柔和的美,含蘊著威嚴與平靜的尊,那美麗與尊嚴全然而出的形象,並不屬於軍人像,這種所有人都會為之尊敬的氣場他從未見過。
「恭迎茵羅斯殿下」
連同那些軍官,整個廣場上的士兵紛紛單膝下跪,為崔斯塔行禮。
茵羅斯之榮光與日月同存。」
那些平日里用以喊殺的唇齒中,為崔斯塔宣誓著晨曦軍團的教義。
那無疑是皇室的軍隊,精英中的精英。
眾兵士皆向崔斯塔俯首,這支帝國的雄師,紛紛向那位他們口中的皇女行禮。
「茵羅斯?我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那不是瑪麗瑞塔的皇室的姓氏么!」
艾略特一時間無法相信,梅爾之前告訴他們崔斯塔是為尊貴之人,但再尊貴,那位當初一馬當先,突擊黃昏騎士團並且全身而退的白銀騎士,在他們心中怎麼也無法和本因呆在宮廷里的金枝玉葉並為一談。
「梅爾女士說崔斯塔是尊貴之人,當初我只不過覺得她是個軍官。但現在他們喊的名字,不就是當今瑪麗瑞塔的統治者,茵羅斯王朝的姓氏嗎?」
「她是皇女?」翼看起來還沒反應過來。
「你應該問為什麼不是!」艾略特忍不住白了翼一眼:「這麼一看來,調動禁衛軍也在常理之中。」
翼只是複雜地搖了搖頭。
艾略特難以置信於翼的反應之遲鈍,不過她也能理解翼的感受。
「你不相信嗎?也難怪,確實難以說得過去,但我也想不通,不過這些禁衛軍要怎麼解釋。」
「不,我沒有不相信崔斯塔貴為皇女的身份。」翼的額頭上開始泌出冷汗。「我在想我之前在她面前摔倒的那副慘狀,是不是太丟人了點。」
「哦,因為皇女『出現』了,我們的翼先生開始意識到自己是個沒有禮貌的笨蛋了?」艾略特翻了個白眼。
「我怎麼沒有禮貌?」
「『禮貌』地稱呼皇帝長女的御馬為水牛,那皇女是不是個淳樸善良的牧民呢?」
「我,我怎麼知道……」
「禮節可不是用來奉承的,那可不是給凡夫俗子學舌的東西,說不定皇女殿下打心裡厭惡你了。」艾略特諷刺道。
「說得好像從一開始就顯得那麼彬彬有禮的你就清高一樣。」翼有些惱羞成怒。
二人開始互相諷刺起來,幾乎到達了爭吵的地步。
不過按道理來講那位皇女的確不在意他們所說的內容。
崔斯塔,那朵傳言中王朝之花,皇室之王女,這支軍隊的支配者——崔斯塔·阿薩瑟爾德·帕德瑞克·茵羅斯。
她所真正在意的,是如何保護阿波克斯堡以及城中根本無法立馬轉移的市民。
而唯一的辦法,就是在這裡擊敗那個怪物。
「讓黃昏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