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前世今生

第四章 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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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我和她來到湛山寺。她特意換了一套淡雅樸素的服飾,不過這也不能掩飾她的秀麗姿容。即便是那些香客,甚或寺里的和尚師傅,也止不住會多望她兩眼。我想那不是出於好色,乃是出於驚訝和讚賞。昨夜初嘗禁果,令她下體多少有些不適,她極力保持自己的走站姿態不受影響,有時會握一下我的手臂用以借力,這讓我感到微微內疚。

一進寺院,她便遠遠與我分開,不再與我碰觸,神情陡然變得無比肅穆莊嚴。她的進香與下拜都顯得與眾不同,虔誠之外另有一種高雅神秘的美。那雙白嫩柔軟的手高高舉起,左右划弧,然後於胸前合十,霎時令人心安,神聖高遠的感覺油然而生。這些她是不知道的,她只忘我地下拜,旁若無人。

三千拜,一次次起身,下拜,合十,每一次都一絲不苟。自早上直到下午,她才終於完成,起身後神清氣爽無比輕鬆的樣子,絲毫不見倦容,實在令人不得不佩服。她低聲告訴我,剛才佛祖已經原諒她了。我問她怎麼知道,她說她聽見了空中的聲音。那個聲音告訴她說,若是真愛,佛祖亦允。

我想那可能是一種幻覺或想象,但也不便多說,和她於寺院散步一陣后返回,臨行前她頻頻回望,一幅戀戀不捨的樣子,又回身合十,靜穆地站立了一會兒方走。

晚餐后一起泡茶,邊喝邊聊。她鄭重其事地說,她將要告訴我她的過去,前提是我一定要認真的聽,並一定要相信。如果心存懷疑,她會很快知道,就不再往下講了。我點頭答應,並在心裡提醒自己,一定要相信她的話,停止我一切自作聰明和自以為是。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相信呢?」她問道。

「不知道。」

「因為從小到大,我說出的話沒有任何人相信。他們最多只表示驚訝,然後懷疑我是否心理有問題,包括我的父親母親。」她有些悲傷,「所以,他們帶我去看心理醫生,甚至看精神醫生,這些醫生曾給我做過各種檢查,可什麼也查不出來。最後,我反而能把他們說得啞口無言,因為,他們想要說什麼,我總能提前說出來。」

「那麼,你說吧。你說的什麼我都相信,所以請你要慎重地說。如果你說錯了,我也會相信的,那就要將錯就錯了。」我鼓勵她,並做了一個小小的調侃。

於是在濃濃茶香之中,趙纓開始了她的訴說。

我於一九八零年降世,自認為是個多餘。那時家父年近五十,家母也四十多了,三位哥哥均已結婚成家。家父一直想生個女兒,他相信男人身體里都藏著一個女人,女人身體里都藏著一個男人。所以男人最好要生個女兒,女人最好要生個兒子,這樣便可以從子女身上看到自己生命另一面的模樣。想必這也是父母總想兒女雙全的深層原因吧。

家父那年做了一個夢,夢中一隻白狐叨著帶著兩片綠葉的紅花送到他手裡,醒后得知家母懷孕。據他說出生那天,醫生清理我身上的血污時,我忽然睜開雙眼,凝視著她沖她微笑,並用手握住她的手指想要站起身來。醫生嚇得一把把我丟開。

我自幼多病,但記事早,一歲時生的事情如今仍歷歷在目。三歲時的某日,家父牽著我的手到附近一座寺院燒香,我無意間抬頭望天,看見無數朵大小不一的蓮花正在紛紛降落,它們美不勝收。有的大如汽車,有的小如針尖,我急忙告訴父親,可他什麼也看不見。我又告訴周圍的人們,他們也說什麼都看不見。

我追上一朵蓮花,將它捧在手裡送給父親,可父親卻說我手中什麼也沒有,他更是什麼也沒從我手中拿到。大約認為我只是小孩子的想象,他假裝接到了蓮花配合我。從那時起,父母開始懷疑我是否天生有病。

五歲那年的某日,我聽到了從天空無窮遠處傳來的美妙樂聲。它們如此悅耳,我不覺隨它們的節奏起舞。我的舞姿令家人驚異,他們未曾見過此種舞蹈,更驚訝於我怎麼會如此專業且高難的動作。於是家父送我去學跳芭蕾,幾年後我還是放棄了,因為那並非我所愛。我自認為自己隨天空傳來的樂聲所跳出的舞蹈勝芭蕾百倍,只是旁人不懂得看。我想那種音樂就是所謂的天籟之音,可惜我沒有辦法將它錄下來。它令世間所有樂聲黯然失色。

後來我越來越多地看到了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我看到過許多人的頭顱在空中飛舞,脖子的斷面還往下面滴著血滴,可他們的表情並不痛苦。有時還能看到人們破碎的內臟,腸,心,肝,肺也在空中亂飛,不知為何,我只是覺得好玩,並不覺得它們骯髒或者可怕。我還夢到或看到無窮無盡美麗的風光和華美的場景,這些人間都未曾見過,我急於告訴別人,可我無法說清,他們也根本不信。

於是我開始迷上繪畫。我想只有畫出來別人才能看明白吧。但等我畫出來后,他們只是誇獎我畫得好看,並不相信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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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我看到了越來越多的人和動物,他們有的跟我們常人相像,有的完全不同。他們就在我們的身邊走來走去。有時他們穿過常人的身體行走,有時是常人穿過他們的身體行走,彼此竟然互不影響。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有一天看到家母在做八寶粥,我忽然明白了。這如同碗里先裝滿玉米,可還是可以繼續裝入芝麻,可以繼續裝入砂糖,只需要搖一搖,甚至還能繼續裝入水。我們和他們本來就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但我們互不干擾,因為空間足夠。我們其實天天擦肩而過。

我還看到過佛祖盤腿端坐於空中,悲憫地看著大地蒼生。也曾看到過觀音菩薩,她白衣飄飄,親切和藹得像位姐姐。只是他們每一次出現的樣子都不相同,有時極像寺院里的塑像,有時則完全不同。

自八歲起便有一個陌生男人總跟在我身邊,當然旁人是看不到的。他說我是他前生所愛的人,只是我不愛他,所以他死不瞑目,他願意生生世世為我效勞,讓我過得幸福,並對此無怨無悔。他說從現在起他就開始盯住我,牢牢替我看守任何心存歹念的男人,只到真正愛我並和我有緣的人出現,他便不再插手我的任何事情。我能看清很多人的面目,唯有他始終模糊,只是一個影子。他經常在我耳邊說話。只有當我生氣時,他才趕緊離去。他很聽我的話,不敢惹我半點不高興。

十八歲那年我考上了大學,學的是法律,家父渴望我能成為一名律師。一入校便有一個男孩子追我,我並不喜歡他,他卻死纏爛打,這讓我很生氣。可沒多久那個男孩子便遇上了車禍,在醫院裡住了很久。此後我現了一個規律,我若欣賞誰,誰的運氣便會變得很好。誰若惹我生氣,他很快便會倒霉。我身邊那個影子男人說,這都是他的功勞。

他的這種做法,讓我不敢輕易地對一個人好,也不敢輕易地恨一個人。

從那年始,我經常反覆做同一個夢。我夢見我的前生某世是唐朝一位太子妃,我們住在東都洛陽,每年那裡都會盛開艷麗華貴的牡丹。作為一個男人,一位當朝太子,他自然有很多位女人,可我很愛他,不能自拔,他也很愛我。只是他的皇帝父親認為我家世不好,不希望我成為未來的皇后,其實我根本未曾看重這些,只是太子認為將來若不立我為後,便是辜負了我。太子本人也並不想當未來的皇帝,他更喜歡和我一起吟詩做畫,當一名普通人,這更讓皇帝不快。皇帝暗中派了一位將軍欲將我強行逼走,而我誓死不從……

她忽然中斷了敘說,做沉吟狀,雙眉微蹙。

我插上去問:「後來呢?」

她答:「後來……後來我不記得了,此夢每次到這裡便停住,又從頭開始了。」

停了一會兒,她眉頭方才漸漸舒展,繼續講下去。

這個夢反覆出現,它讓我極度不安。加上那個影子男人的頻頻附耳低語,常擾得我心煩意亂。後來我害了一場病,父親帶我四處求醫,沒有哪家醫院能查出病因。某日來到一家寺院,寺院一位法號慧慈的尼姑師父看了看我說,你需要在佛前許下一個諾言,你的心境才得得安,因為你的身上寄居著一隻多年修行的狐狸,它一直在干擾你的心神。這個願望便是,不可在緣份未到之時,與任何男人有肌膚之親。

因為在你未能自主之前,是那隻狐狸在假借你的身軀來完成她的意願。你必須找到你自己真正的意願,否則你便是在被那隻狐狸所利用。若有一天你可坦然回答自己,是心甘情願地與某位男子肌膚相親,心中無半點徘徊,方是緣份到了。

但,什麼叫緣份已到?什麼叫緣份未到?我怎能知道?最後我決定退學,終止我本不喜歡的法律,在家中安心做畫。只有潛心做畫我才能略感心安,後來覺自己畫技淺拙,只好重新又去專門的美術學校學習過一段時間,不想波折重生,我被迫又終止了學校生活。

後來有一天,我看到了你,還有你的女朋友。

你女朋友長得很漂亮,像韓國一位名叫全智賢的女明星。我曾在樓下聽見你喊她的名字:沈小令。看得出來你們都很愛對方,我羨慕你們。我只是很偶然地見到了你們,你們手牽著手從電梯里走出,只顧說你們自己的悄悄話,外界彷彿與你們無關。即使從你們身邊走過,你也未曾看過我半眼。在你眼中,我和這小區里的花草建築並無二致。

可是我身邊那個影子男人說,你和你的女朋友關係不會太久,總有一天你們會分手。我並不相信。

第一次對你產生好感是一個清晨,我在我們這棟樓樓下斜對面的那個池塘邊上寫生。我聽見你在你陽台上的背書聲。你背的是一唐詩,你的聲音讓我心裡忽然一動。這聲音對旁人而言可能是極其微弱的,但對我來說卻是極清晰的。

此後的清早我都早早來到這個池塘邊兒上,等待你走出陽台背書。可有時侯能見到你,有時見不到你。你開始讓我牽挂,自此我甚至有些恨你的女友。我希望那個影子男人說的話是真的,有朝一日你們倆能分手。

有時她會晚上來你家,過上一會兒,你家的燈便關了。我當然明白你們倆在房中做些什麼,這令我心如刀絞。我想我也許是愛上你了,可慧慈法師說過,若緣份未到,我便不能有愛,這令我深感恐懼。有時你夜晚離家外出,我猜測你肯定是去找你的女友了。你怎會知道,你走出樓道時,我正坐在那對面的鞦韆上靜靜的望著你,然後靜待你的歸來。可你回來得總是很遲。

有一天夜裡你離家外出,一夜未歸。我在樓前的鞦韆上也等了整整一個夜晚,次日上午你八點多方才歸來。我難過地想,你那夜肯定是住在你女朋友沈小令家了。看來,你我註定是無緣了。那個影子男人說的是胡話,當他再一次到我耳邊說你肯定會和你女朋友分手時,我將他痛罵一通。他灰溜溜地從我耳邊消失,很久未敢出現。

某天他再次在我耳邊說,你和你女朋友要分手了。此後果然不見沈小令出現,而你開始在你的陽台上念誦佛經。你起先念誦的是《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那只有不足三百字。後來你開始念誦較長的《金剛經》,它有五六千字吧。你知道,我的眼睛是與常人不同的。你每念一句,便有淡淡的金光從你的陽台上放出,每一個字的聲音,都令我無比的愉悅和歡喜。可那個影子男人說,你此時的心境壞到了極點。唯有念誦這些,你才能心裡稍稍好受一些。

真是奇怪,我的心情卻一天比一天好,唯恐哪天你中斷了對這些經文的念誦。後來你又開始念誦《圓覺經》,這真令我高興。我每天清晨起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早早來到這個池塘邊兒上,靜等你的出現。我覺自己已經離不開你了。那個影子男人告訴我說,也許你我的緣份就要來了。只是男女之間,女方不應主動,而要靜靜地等,只有等來的才是真正的緣。

果然,那天我返家途中,看到你和你的司機返回小區,你就在我身後十幾米遠的地方。你忽然開始向前跑,似乎是想追趕上我。我本想停步等你,可想到影子男人和慧慈法師的話,我便直接走入電梯未曾等你。原以為你我的緣份到此中止,不想次日現,我的衣服正好落到了你的陽台,我便確信,你我的緣份便要由此開始了。次日看到你在陽台上晾曬被子,我便不再遲疑,主動與你說話。

認識了你這麼久,才終於可以和你面對面說話,面對面聽你念誦佛經,我心裡是何等的高興和滿足。我樂意於為你做一切,這一點你是無法理解的。謊稱熱水器壞了來你家洗澡,那是影子男人為我出的主意,他說若你識破,便是緣份的真正開始,一切須順其自然。第一次你未曾識破,可第二次你識破了,但我未曾想到你竟然這麼快便要與我做男女之事。你可知那時我心中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可是我坦然的問過自己,我是否樂意於和你做男女之事?我的回答是肯定的,確無半點徘徊。我想既然你喜歡,那麼我便給你好了。

所以今天我必須向佛祖三千拜,請他原諒我,終止我當初的諾言。佛祖既已原諒,我便確信當初慧慈法師所說的緣分是真的到了。

我所說的字字是實,不知你是否相信?心中是否存有懷疑?我的過去,大約也只有這麼多了。我想告訴你的是,我的確有些與眾不同。我的心裡,我的身邊,總有一些揮之不去的人或物,他們總令我心神難寧,可當聽你念誦佛經那一刻,他們便全然不見,我才像一個平常人那樣感到寧靜。我要說的,其實只有這些。

趙纓在肅然敘說自己往事的時侯,言語忽然變得考究,甚至有點古韻。她什麼都好,唯一不足的是,我覺她的普通話比較糟糕。有幾分青島土音,還有另一種含混難判的怪。原來我的普通話也一般,但在大學時代為了參加校內歷年都要舉行的辯論賽,苦練了幾年倒是接近於標準了。對於女人說話的味道,我其實是有幾分挑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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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青島到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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