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爺逝孫樂父心疑
家才聞聲趕來祠堂,瞧著心裡難受,嘖嘖個不停,嘆道:「怎麼就這麼快呢?昨天還好好的呀。」家生心裡也奇怪,不過也不敢多想,只哭道:「我也不知道呀!不過好像他自己知道什麼似的,昨晚還囑咐我要好好帶老二呢!」家才心裡一陣驚奇,不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趕緊道:「是呀,你家老大呢?趕緊叫他來啊,送送爺爺呀!」家生無奈道:「已派人去找了,可哪裡都沒找到呀。」田螺眼在一旁瞧熱鬧,聽了趕緊叫道:「我剛看見他跑出前門,往大路那邊去了!」家才趕緊朝田螺眼道:「那你快去尋呀,尋到了你家生伯伯有賞哦!」然後又朝其他小孩道:「都去,都去啊!」一伙人應聲:「好嘞!」轉身飛奔而去。
家生壓抑住內心的悲痛,將老人的後事安排下去。頓時整個大家族都活動起來。家榮去請做香火的;家華去請地理先生;家富去通知各親朋好友;家貴去請石匠;而家才拉著牛車帶著一幫人上街採辦去了。祠堂又變得空落起來。家生呆坐在父親身旁,聽著祠堂外一群小孩的嬉戲打鬧聲,心裡很是悲涼,也替老爺子不值——連個哭喪的女人都沒有。家生嘆了口氣,帶著幾個後生上大廳閣樓去取壽床。這壽床是按老爺子的意思,在他生前就備好了。
隨著外出的人陸續歸來,祠堂又變得熱鬧。可急人的是,已過響午,上街採辦的人都還沒回來。家生心裡奇怪,想家才辦事一向靠譜,不應該呀!該不會這年頭,兵荒馬亂,讓人給截了吧。家生越想越慌,正要派人去尋,沒想家才帶著一幫人從路那邊回來了。家生探頭眯眼瞧著,只見有人坐在拉貨的牛車上。家生心想:「壞了壞了,有人受傷了呢。誰呀?」等走近一看,天啊,不是別人,正是自家老大蘭財呢。
家生快步迎了上去,急切地問家才道:「什麼情況?」家才躲著家生的目光,擺手道:「別提了!還真有這麼巧呢!半道上竟然碰見蘭財了。也難得他一片孝心,竟要跟著去幫忙採辦。不過搬東西的時候,一不小心把腳給歪了,不過硬是一聲沒哭呢!」其他人也趕緊附和說:「是是!」家才也不再多說,趕緊招呼大家搬東西。家生瞧著蘭財,左腳踝果然青腫得很,不過臉上還有抓痕呢,渾身還有酒味呢,頓時疑問重重。家生瞧著周圍滿是親戚朋友,也不好追問,只好故作欣慰,笑笑道:「祖宗保佑,浪子回頭了啊!好、好!」說完,便拉著蘭財向祠堂走去。蘭財忍著痛,一瘸一拐地跟著。
夜深了,周遭都靜了下來。家生睡意全無,仍在祠堂呆坐著,一來給父親守靈,二來在等一個人。家生堅信,這個人晚上會來,一定會來。
果不其然,凌晨了,祠堂門口出現了一盞煤油燈,火光飄忽不定。這光火飄過門樓,飄進下廳,直往上廳而來。
家生鼻孔出氣,苦笑道:「是家才老弟吧!有心事,睡不著啊?」家才吹滅煤油燈,擱在桌上,回道:「可不是。沒把賬目結清給你,還真睡不著呢!」家生道:「就這事,沒別的?」家才頓時變得輕鬆起來,嘆口氣道:「既然你都看出來了,我也就不瞞你了。其實你家老大不是我在半道上碰到的,而是在街上看到的。當時他正被一幫人推搡出悅來酒家,一不小心把腳給歪了!幾個夥計掄著棒子出來,又要打他。我們趕緊向前,止住他們。老哥你猜怎麼著?原來他在人家店裡吃霸王餐呢,點的還都是山珍海味,還喝上了呢。」家生嘆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猜到了個大概!」家才道:「奇怪的是——咳,嘖——」家生見他欲言又止,趕緊道:「奇怪什麼?說呀!」家才瞧著家生那關切的眼神,也就道:「平時他爺爺對他也不賴,甚至在我們看來,好的都有點過了,可他聽說他爺爺走了,反而高興輕鬆起來!你說怪不怪?」家生心裡噔了一下,全身汗都來了,也抖個不停。家才瞧著慌了,一把扶住家生,一臉歉意道:「估計是我神經過敏了。再說,小孩子也還小,哪懂得這些哦?我看你也累了,趕緊去休息下吧!這裡我來守著,都是自家伯伯,沒事的!」家生拂開家才的手,道:「沒事沒事!我還行!倒是你,累了一天了,趕緊去休息吧。天一亮還有事給你呢!」家才見他態度堅決,只好作罷,點起煤油燈,回去了。家生跑回家,強行拉起酣睡中的蘭財,一路拽到祠堂,讓他跪在爺爺面前,直到天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