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顧北言安南

唐朝邊境的一個小村莊上，正值秋收的時節，田間的大人們正在忙碌，畢竟一年的秋收可是最重要的時候，而孩童們這時候可就看出來各自的脾性了。

村莊不大，總共也就三十多戶人家，田壟間的孩子們大一點已經在幫爹娘做些活計了，小一點的就只知道瘋玩，其中又以兩個孩子為最。只見一個長的圓乎乎的小胖子在田間飛快的奔跑著，後面跟著一個看上去有些瘦小的孩子，兩個人追逐著田間的蒲公英，玩的不亦樂乎，在田野間，這跳到那，那跑到這的，一個不小心，胖小子落地不穩，跌了個狗吃屎，引得田間勞作的大人們哈哈大笑，也算是秋收時不多的樂趣了。不過疼在孩兒身，痛在爹娘心，這不，田間一個雖然有些黝黑，但是眉眼之間依稀能看見年輕時候的美貌的婦人便心疼的皺起了眉頭，隨即狠狠的扭了旁邊乾的滿頭大汗的男人一把，說著：「你還不去看著點孩子，萬一跌出個好歹來，你不心疼？」男人聞言抬起頭，無奈的看了自家媳婦一眼，對於媳婦，他是真的無可奈何，天地間最大的道理，在他看來，恐怕就是自家夫人的言語了，不然，他堂堂的北宋李知郎，當年能夠和教書的和下棋的扳手腕的男人，如何能夠心甘情願的來到這田野間，做起了農舍郎。

男人聽從自家媳婦的話，一個起身就從田間大步而行，朝著胖小子就去了，小胖子一看見自家老爹，本能的就爬起來，慌不擇路的就跑了出去。男人也不著急，就在後面跟著，但是沒看見男人走的多急，邁的步子有多大，但就是在不斷的接近著小短腿邁的飛快的小胖子。男人口中還念念有詞：「我要是治不了你，你來當我的老子！」或許是父子間的心生感應，小胖子一邊飛奔一邊回頭望了一眼，看見自家老爹近在眼前，不由得嚇了一跳，咬咬牙，就要加快速度，卻只聽見一聲「嘭」小胖子應聲倒地，茫然的抬頭一看，只見田野間站著一位仙風道骨的老人，讓人一眼望去就清楚的感覺到他不屬於這裡，一席青衣一看就是上好的蜀錦，髮鬢上纏繞的青色絲結隨風擺動，帶動著老人的滿頭白髮，使得田間勞作的漢子和婦人們都不自覺的看痴了。

小胖子孩子發愣的時候，突然感覺腳下一空，猛的警覺到自己被自家老爹抓住了后衣領，把他提了起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將小胖子護在了側身後，小胖子一看沒有預料之中的胖揍，甚至連一句訓斥也沒有，自家老爹只是死死的盯住了對面的老人，一言不發，老人也看著這個田間漢子，眼裡沒有一絲的輕視。就在小胖子被無形之中的壓力弄得都不自覺的咽口水的時候，仙風道骨的老人身後伸出了一隻怯生生的小手，抓住老人昂貴的衣袍，隨後一個粉雕玉琢的小蘿莉就冒了出頭，慌亂的張望著對面的父子二人。漢子看見小蘿莉之後，思索一番，將自家的胖兒子放了下來說道：「帶著妹妹去別的地方玩一玩，老爹跟客人有點事情要談。」小胖子雖然不認為自家老子能夠認識這麼有仙骨的老人，但是還是聽話的帶著小姑娘去了別處玩耍，值得一提的就是在小胖子抓住小蘿莉手的那一刻，老人眼神一凌，隨後漢子向前邁了一步，便什麼都沒有發生，只剩下小胖子拉著一身錦繡的小蘿莉朝著自家的小夥伴飛奔而去。

老人看到兩個孩子走遠之後，就負手在後，靜靜的看著漢子。漢子無奈道：「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難道說蜀地的捕織蠅當年還沒有死光嗎？」老人好似沒有聽到這個問題一般，只是淡淡的說道：「李琪，大宋李家第二十三代嫡長孫，十三歲進京面聖，一首《少年行》博得聖心大悅，得了個從七品的詞奉詔，十六歲大宋東華門提名，做了大宋立國三百餘年來最年輕的狀元，隨後一路平步青雲，由文入仕，卻靠著抵抗唐朝的赫赫戰功，不到而立之年就做了堂堂的正二品的大將軍，大宋與惡唐的最後一戰若不是宋知節聽信讒言把你雪藏，派了個只會紙上談兵的程瑜，大宋何至於敗的如此之快，輸的如此徹底。」

漢子聽著老人訴說，彷彿不是自己的故事，直到聽到宋知節的名字，才開口道：「君主在上，不論大王做了什麼，做臣子只要忠於命令就好。再說對上那個殺得六國聞風喪膽的人屠，就算是我，也只是讓亡國的速度變慢一點而已，對於大局並無裨益。」「怎麼無裨益？！」老人聽見這個，才真正的激動起來，真正的從天上來到了人世間；「若不是你們宋國亡的那麼快，導致你我二人早期制定的蜀宋合圍的計劃落空，我大蜀怎會亡國？！」

漢子又或是李琪聽見之後，只是有些傷感的朝著南方望了一眼：「其實大局早已定，大唐那麼多年的隱忍吞聲就是為了今日的馬踏六國，今天宋，蜀，秦已滅，獨留下趙，齊，魏，三國苦苦支撐，但是大勢已去，現在就是三國合力也已經無力與大唐為敵，這天下遲早都是大唐的，你我都是亡國之人，活到如今為了什麼，我已經有些記不清了，當年的大宋李知郎已經死了，現在有的只是大唐小村的李奇，我這一生命運多舛，還是用這個奇更為合適。」漢子說話間一直望著南方，眼神里有著說不清的傷感。

老人聞言卻眼神一動：「你呆在這太久了，久到你已經不知道當今天下的局勢了，沒錯，就如今的天下大勢來看，即使殘存的三國聯手也不是惡唐的對手，但是當一個國家沒有對手之後，那麼內鬥就必然會發生，而且如今的惡唐可不僅僅是內鬥這麼簡單，如今的惡唐明面上是二聖同天，實際上卻是妖物橫行，你知道老夫這一路上看到的因為妖物而死的人有多少嗎？這是老天要惡唐消亡，這時候不奮力一搏，難道真的等到惡唐一統天下，那今後世人誰人知有宋，誰人知有蜀？！」

漢子聞言之後驚疑不定，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自家的胖兒子帶著那個小蘿莉來到了他的面前說道：「爹，我能帶顧徽因去河邊抓蝦嗎？她說要她爺爺同意才行，顧爺爺，我能帶你孫女去抓蝦嗎？」漢子聞言不由得一愣，心裡暗暗想到自己兒子跟自己年輕時那可是半點不像，不過和自己小時候的待遇確實是天差地別，堂堂的大宋李家第二十四代嫡長孫，竟然在這農舍之間玩耍，不由得讓漢子心裡一酸。但真正讓這個三十歲之前驚艷七國的男人下定決心的是老人的一句話「孩子還沒有表字吧。既然沒有，那老夫就自作主張的為他起一個表字吧」要知道，當年在蜀國多少豪紳大夫，將軍文人想要老人為自家後人取一個表字而不可得。「就叫安南吧。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的孩子，遲早會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的。」就是這一句話，讓得漢子不由得低下頭，等到抬頭時，已是滿臉堅毅，老人不由得欣慰而笑，隨即就同意了胖小子帶著自家孫女去抓蝦的事情，雖說在老人看來，這是逾規之舉，但奈何今日之喜確實讓人心情大好，讓自家孫女偶爾放縱一下也並無不可。

看著小胖子得到允許之後，帶著小蘿莉飛奔而去，老人撫須而笑，問道孩子叫什麼名字。漢子望著夕陽下飛奔的小胖子，不由得笑道：「叫李言。」「是希望這個孩子言念君子，溫言如玉嗎？」「不是，是當時生這個臭小子的時候，家裡正好沒有鹽了。」即使淡定與顧老夫子，聽到這個解釋，也不由的愣了一會，但是老人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就平靜了下來，隨後為眼前的那個胖小子下了一個註定要驚動天下的評語：「李言，註定會是攪動天下風雲的男子，無關他是不是你的兒子。」漢子聞言並無太多驚訝，只是微微頷首，表示同意老人的說法，就這樣一直注視自己在落日餘暉中奔跑的兒子，帶著三分愧疚，七分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