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西征

第十三章西征

白天唐軍猛攻城關,幾次都嚇得高德儒差點棄城出逃,見唐軍收兵后,他又欣喜若狂,自大的認為西河城固若金湯唐軍根本不可能攻得進來,卻對西河城本身漏洞百出的防禦視而不見。

說到這個高德儒還真是讓人苦笑不得。

高德儒,出身洛陽一個書香門第,雖然名字取得有「德」有「儒」,貌似一個忠厚儒雅的文士,但實際這傢伙卻不習詩書,專愛逗貓遛狗,混跡街頭,不學無術,乃洛陽坊的地痞流氓中的一霸。

後來得益於門蔭,入洛陽宮做了一名禁軍兵卒,后又經多方打點運作,升任禁軍校尉,做了一個中層軍官。

這樣你以為他就安分了?不,多年街頭混跡,成就了高德儒,善於察顏觀色,審時度勢,投機鑽營的人格。

隋帝楊廣登基初年,欲擺脫關隴貴族集團對新朝的影響,欲遷都洛陽,但遷都是一件舉國震動的大事,隋帝苦於沒有一個適當理由,所以就一直拖著。

一次,隋帝巡視關東,駕臨洛陽就食,隨行護衛皇駕的人中就有高德儒,兒高德儒在護衛皇駕的過程中,敏銳地察覺到了隋帝楊廣的心思,後來在洛陽宮西苑的一處花園中,高德儒聲稱自己看到了鸞鳥降世的祥瑞,並且描繪得繪聲繪色,一眾被高德儒收買的宮女侍衛也都眾口一詞,好傢夥!這愣是誰也沒瞧見地鸞鳥祥瑞,卻被傳得神乎其神,有鼻子有眼的。

隋帝楊廣一聽祥瑞降世便興緻勃勃的到西苑觀看祥瑞,卻沒有見到鸞鳥,便召見了看見鸞鳥的人――高德儒。

高德儒一見隋帝楊廣,朝一口咬定自己確實見到了鸞鳥祥瑞。

隋帝問:鸞鳥去哪兒了?

高德儒說:飛走了。

隋帝一想,也是!鸞鳥又不是死物,飛走了也正常,便有問:飛哪兒去了?

高德儒往天上一指:飛天上去了。

這不是一句廢話嘛!鳥兒不飛天上,還鑽地下呀!

可這句廢話,隋帝楊廣缺當了真,當即封了高德儒為散朝大夫,從一個末流小官,愣是蹭蹭蹭,坐火箭似的連升n級,登堂入室了。

其餘眾臣紛紛附和摩拜,皆稱:鸞鳥祥瑞降世,意預聖人臨朝,天下太平。

隋帝大喜過望,聲稱祥瑞鸞鳥降臨,洛陽乃是王氣匯聚的龍脈福地,當即昭告天下,重新營造洛陽城,並遷都洛陽。

難道隋帝真的就信了鸞鳥降世的祥瑞傳說?不論他信不信,反正這祥瑞來的正是時候,隋帝楊廣稱心如意地完成了遷都的政治目的,而高德儒也如願地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後來隋帝巡示河東,便把他留在了西河郡,任西河郡丞。

這便是高德儒的發跡史,他雖然當過幾天兵,可對軍事他卻是半竅都不通。

若非唐軍新兵戰力不濟,西河城連半天都撐不住,他恐怕就笑不出來了。

次日凌晨,太陽還未冒頭,正是霧氣朦朧,天色昏暗之時,也是人最犯困的時候,一整天的緊張作戰,守城士兵體力消耗已經到了極限,此時守城的士兵都昏昏欲睡,殊不知城外樹林中唐軍士兵早已全副武裝做好了準備。

城中街巷陰暗處也人影閃動,緩緩靠近城門,悄然摸掉哨兵,打開了城門。

原來,在唐軍還未抵達西河城之前,李建成就早已挑選了軍中精壯士卒喬裝成難民混進了西河城中,隱蔽在暗處靜等約定時機。

只見城門口火光閃現了三次,以為信號,唐軍士兵一擁而進,及至日出時分,初晨的金輝灑進城中,彷彿給城中人家蓋了一面金頂,推門出來一見滿街都是唐軍士兵,城樓上早已換了一面絳白李字旗。

雖然到處都是唐軍士兵,但沒有一人敢私入民房,更沒有人敢侵擾百姓,儘管如此,但百姓們依然心生畏懼都關門閉戶,不敢出門。

李建成立刻派出八路斥候沿街叫喊道:「百姓莫怕,唐公有令,只懲奸佞,不擾百姓,一切如常。」

李建成等人站在城樓上望著除了士兵,而無一個百姓的街巷,李建成對溫大有說道:「溫參軍,除城內留兩千兵士維持秩序之外,其餘諸軍全部撤到城外駐紮,無令不得入城。」

「是。」

溫大有領命退去。

這時衣衫不整,頭髮雜亂的高德儒被兩個壯碩的士兵拎小雞似的,提到了李建成面前,其衣衫不整,十分狼狽。

昨日一整天的攻防戰讓高德儒又驚又怕,退敵之後的又憂愁又竊喜,五味雜陳竟是一夜未眠,直到凌晨才來了睡意,寬下衣服正要入睡,突然聽門外亂了起來,又聽聞唐軍進城了,嚇得他還沒來得及套上衣服,便慌忙跳窗逃走,卻和唐軍士兵撞了個滿懷,唐軍士兵舉矛便刺,眼見就要血濺當場,高德儒慌忙叫喊道:我是西河郡丞高德儒。於是他就被人提來。

高德儒一見李建成與李世民就慌忙求饒,磕頭如搗蒜,李建成面如冰霜,李世民更是厭惡這等軟骨頭,指著高德儒的鼻子喝罵道:「混賬,你指野鳥為神鳥,欺君罔上,騙高官,謀厚祿,擾亂朝綱,我等興義兵正要誅殺爾等這般指鹿為馬的亂國奸佞。」

「拉下去,斬了,懸首示眾。」

高德儒一聽李建成冰冷的話語,頓時灘軟在地被士兵拖拽了下去。

高德儒被斬殺,頭顱被掛著城樓上,下方一掛長簾,書寫:奸佞禍國,人人得而誅之。

高德儒在西河郡本就為官不仁,西河百姓一見高德儒被斬,皆人人拍手稱快,滿城喧嘩,直如過年一般。

李建成與李世民斬殺高德儒之後,其餘一眾官吏,一概不問,秋毫無犯,分別安撫吏民工商,讓其復工復業,頓時西河百姓人心大定,對李家義軍更是人人稱頌,萬民擁戴。

李建成留下部將劉贍暫代西河郡丞,待西河局勢穩定之後,李建成與李世民便班師回了晉陽。

往返九日便一舉平定了西河,李淵親自為李建成與李世民接風洗塵,並高興地誇獎了一番,並不無感嘆地說道:「有此兩子,吾之大幸也!」

眾人紛紛附和,唯有李元吉在一旁喝悶酒,忿忿不平地對左右親信說道:「哼,父親太偏心,若是讓我去根本不用九日。」

……

六月十四日,李淵於晉陽設起義堂,組建大將軍府,自任大將軍,任命裴寂為長史,劉文靜為司馬,唐儉和前長安尉溫大雅為記室,溫大雅仍和他弟弟溫大有共同掌管機密,任命武士彟為鎧曹參軍,劉政會、崔善為、張道源為戶曹參軍,姜謩為司功參軍,太谷縣長殷開山為府掾,權弘壽、盧階、田德平等任參佐,長孫順德、鷹揚郎將王長諧、姜寶誼、劉弘基、陽屯、竇琮、李高遷、楊毛、魏進等人分別為左右統軍,副統軍。柴紹為右領軍府長史,劉贍為西河郡通守。

李淵將兵馬分為左中右三軍,封世子李建成為隴西郡公、任左領軍大都督,統領左三軍;次子李世民為敦煌郡公、右領軍大都督,統領右三軍;並令二人各自設立官府僚署,以便領軍行事;李元吉為姑臧郡公,領中軍。

處置好一應人事安排之後,李淵一面命劉文靜假造隋帝敕令,發布諸郡,揚言要再次東征高句麗,下令各郡立即徵發糧草兵員;一面命人在民間推波助瀾,謠言四起,把隋帝當年東征高句麗的慘劇描繪得繪聲繪色,一時間太原諸郡人心惶惶。

六月十七日,突厥重臣康鞘利扮作胡商押送一千匹良馬南下晉陽與李淵貿易,並帶來了始畢可汗的親筆書信。

六月十八日,李淵隆重地接見了康鞘利,並以番臣之禮恭敬地接受了突厥可汗的書信,書信上說,願意出兵相助李淵入關,至於出兵多少由李淵決定。

李淵看罷書信十分高興,盛情款待了康鞘利等一眾突厥使臣,並以豐厚財物相贈,賄賂突厥使臣。

隨後李淵以重金買下五百匹馬,充做軍馬,眾將聽聞李淵只購買了半數突厥馬,紛紛諫言道:「突厥馬難得,而我軍急需良馬裝備騎兵,我等願私人出資購買另一半突厥馬。」

李淵則耐心地向眾將解釋道:「突厥人本性貪婪,若知我軍急需馬匹,且尚有財力,我軍下次再購置軍馬,其必然漲價,榨取財物,本公此舉意在表示,我軍財力窘迫,對馬匹也並不急需,以利於我軍獲得突厥支持,再購軍馬,然而眾將自請購置軍馬,公心昭昭,我心甚慰,其餘軍馬本公買下就是,無須眾將破費。」

隨後李淵買下全部突厥馬補充軍馬,李淵兩次購買軍馬,不禁使康鞘利心中狐疑,李淵許是財力不濟,亦或軍馬充足,此次之所以購買全部軍馬,是向突厥示好,心下暗道:下次對李淵出售軍馬,要壓些價格,以支持李淵西進,否則李淵遲疑,豈不壞了可汗瓦解隋朝,促使中原互戰的大計。

盤桓了幾日康鞘利便要北還,李淵便命劉文靜為特使與康鞘利一同北歸,通報起兵日期及商定突厥出兵事宜。

臨行前,李淵特意囑咐劉文靜,多要馬,少要兵,突厥兵來多了,自己不但無法約束,反而會被其所制,絕不可引狼入室。

劉文靜諫言道:「突厥兵少了無用,多了有害,不如不要。」

李淵搖了搖頭說道:「不可,只要馬,不要兵,突厥必然生疑,不利於穩住突厥,我軍一旦西進,恐怕突厥會唆使劉武周攻我後院,突厥出兵不僅能穩住突厥壯大我軍聲勢,更使劉武周投鼠忌器,不敢襲擾太原。」

「那要多少突厥兵、馬為宜?」

劉文靜問道。

李淵堅決地說道:「兵不得多於兩千,馬則多多益善,能要多少要多少。」

「屬下遵命。」

劉文靜領命退去。

六月二十六日,靈壽縣起義軍郗士陵部數千人歸附李淵,李淵封郗士陵為燕郡公,任鎮東將軍,設置鎮東府,並令親信吏員補充鎮東府僚屬,以此招撫山東(崤山潼關以東)諸郡縣。

二十七日,劉文靜攜帶厚禮與康鞘利一同返回突厥。

直到此時,正式起兵前的一應布置才算真正完成,隋帝人心失盡,百姓惶惶急待新主;隋帝蟄居江都,關中幼主當政,無力壓服群臣,掌控局面;李密進犯洛陽,西軍主力東調,關中空虛;此三點可謂天時。

關中險塞,雖多有賊盜盤踞,而無強大諸侯割據與李淵相爭;太原距離關中雖不近亦不遠也,其間雖多山賊盜寇,但無勢力強大諸侯割據阻隔,隋軍駐守兵力薄弱,此兩點可謂地利。

李淵總攬軍政大權,內部威脅滌盪一清,整個團隊凝聚有力,蓄勢待發,同時李淵聲望隆重,民眾擁戴,將士用命,兵精糧足,此可謂人和。

天時地利人和齊備,自然起兵之事水到渠成。

七月初四,李淵於晉陽城東的乾陽門,豎起白旗,登台誓師,泣血陳文,道:「隋帝楊廣,昏庸無道,登極以來罪惡般般,殺兄弒父,篡奪帝位,其罪一也;陰蒸庶母,悖逆人倫,其罪二也;窮兵黷武,以至白骨成獄,碧血成淵,其罪三也;濫殺忠良,寵幸奸佞,有功無賞,無罪施刑,以至朝政昏亂,其罪四也;不顧民力,大興土木,以至民不聊生,其罪五也;奢侈享樂,金石鋪地,酒池肉林,耗盡府庫,坐視百姓凍餓而亡,亦不施賑災濟民,至使社稷糜爛,其罪六也;不尊天道,不恤民生,以至亂賊割據,殘害百姓,其罪七也;款款大罪,罄竹難書,嚯嚯滔天,淵興兵晉陽,誓在懲奸除惡,救天下於危難,拯萬民於水火,今為天下蒼生計,奉尊代王楊侑為帝,掃定咸洛,集寧寓縣,天下長安。」

城下喝聲如雷,槍戟如林,獵獵旌旗鋪蓋,赤白相映宛如花園,李淵不禁感嘆了一聲笑道:「城下旌旗可如花園,不知黃鵠如何,吾當一舉千里,以應冥讖。」

這是李淵第一次在眾人面前袒露志向,望著李淵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眾人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那兩首童謠,一則是,開皇初年,太原童謠云:法律存,道德在,白衣天子出東海。另一則是《桃李子歌》:桃李子,莫浪語,黃鵠繞山飛,婉轉花園裡。

細細想來,寓意深遠,隋帝楊廣酷愛白衣,如今更是困居江都(東海暗指江都),龍游淺灘,第一則童謠也已應驗。

桃通陶,指陶唐,上古堯帝地唐國就是太原地區,而李淵的封號正是唐國公,「李」指李姓,桃花紅,李花白,桃李相配,紅白相映,故云桃花園,正與唐軍旌旗紅白兩色相合,萬千旌旗不就是花園嘛!種種機緣巧合,冥冥之中卻又暗含天意,明應圖讖,這還真的是巧合嗎?

眾將想到這裡,心中不禁有些激情澎湃,信心陡增,在不知不覺中這含渾的天命竟成了眾人心中屹立不倒的信念。

七月初五日,李淵決意領左右兩軍精銳,共計三萬兵馬揮軍西向奪取關中,命四子李元吉為鎮北將軍,太原留守。

初六日,李淵命通議大夫張綸率兵攻略離石稽胡,掃除西進關中的右翼威脅。

初八日李淵率軍抵達西河郡,好生慰勞了一番西河百姓官吏,賑濟災民;凡七十歲以上老者都授予散官(只有官名沒有實權。),其餘豪強俊傑都論功行賞,據才授官,一天之內竟任命官員達一千多人,就連封了哪些官他都說不清。

實際上李淵根本就沒有那麼多職位,大多數人只拿到了一張官名狀!要做官可以,自己招兵去打,打下一個縣,你就做縣守,打下一個郡,就做郡守,打下十個郡,那就滾蛋,要有這本事,老大的位置就該給你做了。

這時候有人就要的問了,李淵只開了一堆空頭支票,為什麼這些人還要跟著李淵混呢?

因為這張紙不單單隻是一張紙而已,這張紙象徵的是大義名分,李淵是隋朝柱國重臣,封疆大吏,世襲唐國公,其任命下級官吏,合情、合理、合法,這張紙所賦予的理法光環,有著極強的號召力,隋朝雖敗,但其正統地位尤在,畢竟天下人心反的是隋帝,而非隋朝。

李淵一路行軍,大開空頭支票,招降納叛,收編流民擴充軍隊,短短几日便擴軍數千,及至十四日,李淵軍抵近霍邑五十餘裡外的賈胡堡時,全軍已近五萬餘眾,浩浩湯湯,宛如海潮,小城霍邑擋在前方,宛如一顆石子,隨時都可能被碾碎。

雖然長安早已派出虎牙郎將宋老生率兩萬精兵搶佔霍邑,左武侯大將軍屈突通率驍果軍及遼東軍共計五萬大軍進駐河東郡,總攬河東(河東地區)軍事。

李淵大軍駐守賈胡堡,修整兩日後,士氣旺盛,李淵正欲揮軍速戰速決,一舉攻取霍邑,可天不遂人願,河東每年夏季的淋雨期來臨。

汾水峽谷,太岳、呂梁兩大山脈夾峙,汾水穿谷而過,全長百八十里,其中以呂梁山脈與雲中山脈之間形成的一條狹長山谷最為險要,河水落差四五十餘丈,從靈石至霍邑全長近百里,河水湍急,為連通太原、臨汾兩大盆地之通道,更是李淵西進關中之必經通道,整條河谷崎嶇陡仄,輾轉曲折,山崖壁立,虎嘯猿啼,河水向西侵蝕,穀道沿東岸傍山取路,雀鼠畏途,故名鼠雀谷。

而霍邑就坐落在汾水河谷中段,鼠雀谷底,西靠汾水,東依霍山,易守難攻,且正好卡在唐軍的脖子上。

這一場老淋雨倒下來,淋透了河東乾裂的土壤,道路泥濘難行,連弓弩都開膠了,無法使用,城牆濕滑更是難以攀緣,使攻破重兵防守的霍邑,幾乎不可能,前路受阻,退則勞而無功,李淵進退維谷,只得屯兵城下與其僵持,等待天空放晴。

一連十幾天的連綿大雨,彷彿天被捅漏了一般,天色還是那般陰沉,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山洪爆發沖毀道路橋樑,阻斷了糧道,雖然極力搶修,但軍中糧草還是出現了短缺;馬邑劉武周出現異動意在窺視太原;一連串的壞消息,讓李淵愁眉不展,直到十七日,李淵總算聽到了一個好消息,張綸率軍一舉攻克離石、龍泉、文城三郡,斬殺離石太守楊子崇,收服了稽胡部落,這才讓李淵稍稍舒展愁眉。

此時,李淵收到了一封書信,寫信之人正是屯兵洛陽城外的瓦崗軍領袖李密。

李密書通道:密與兄派流雖異,根系本同;自唯虛薄,為四海英雄共推之盟主。所望左提右挈,戮力同心,執子嬰於咸陽,殪商辛於牧野,豈不盛哉!兄如有意,可引數千騎至河內與吾面結盟約。

李密書信一開頭就是跟李淵扯關係,說兩人都姓李,根脈相同,且尊稱李淵為兄長,態度還算謙遜,可后一句李密架子就提起來了,說自己是天下英雄共同推據的盟主,想與李淵結盟共同推翻隋朝,頗有點煮酒論天下的意思。

李密雖然自恃兵強勢大,但他還不至於天真到以為僅憑一封書信就能招撫李淵為己用,他只是想以此穩住李淵,因為瓦崗軍內部剛經歷一場激烈的權力交接,李密計殺翟讓奪取了瓦崗軍大權,內部局勢不穩,且又屯兵洛水與洛陽隋軍主力對峙,他還真怕別人突然在他背後捅刀子。

李淵看了李密的書信頗為不屑地笑道:「這個李密,妄自尊大,憑一紙書文就想招撫我,真是不知所謂!不過我們進軍關中,還有幾場硬仗要打,暫時還不能與其交惡,既然他想做盟主,我就給他捧這個場。」

於是李淵口述,溫大雅記述:吾雖庸劣,幸承餘緒,出為八使,入典六屯,顛而不扶,通賢所責。所以大會義兵,和親北狄,共匡天下,志在尊隋。天生民,必有司牧,當今為牧,非子而誰!老夫年逾知命,願不及此。欣戴大弟,攀鱗附翼,唯弟早膺圖,以寧兆民!宗盟之長,屬籍見容,復封於唐,斯榮足矣。殪商辛於牧野,所不忍言;執子嬰於咸陽,未敢聞命。汾晉左右,尚須安輯;盟津之會,未暇卜期。

李淵的口氣也十分謙遜,書信的大概意思就是:我這個沒有多少能力也不怎麼聰明,全靠祖上之功才做了這個官,我起兵的目的就是尊隋,您才是天命所歸之人,我老了!知命,只求攀龍附鳳,跟著兄弟你吃碗飽飯!我期盼你早應圖讖,平定天下,您是天下盟主,若是能容得下我,又封我個唐國公爵位,我就滿足了,至於像滅商、滅秦那樣蓋世功勛,我這樣的人是想都不敢想的;汾晉周圍還需要安定,我無暇分身,盟津之會,我就不去了,請您見諒!

溫大雅錄完書信,問道:「主公,此信是否太過了?」

寫完書信李淵淺淺一笑對溫大雅幾人說道:「李密這人,生性好大喜功,但有所成,就得意忘形,圖大事而無靜氣,務虛名而失其實,此信一去正中其下懷,他必死磕洛陽,正好替我牽制住洛陽的隋軍主力,我則專心西征,中原這塊肥肉任他們去撕咬,數犬相爭,縱然贏了也必元氣大傷。」

李淵與李密同是北周八柱國之後,關隴集團核心子弟,自幼相識,李淵內斂藏山匿水不顯本色,而李密則高傲張揚,處處以古風君子自詡,為博虛名,他牛角掛書,學古之名士,路遇權貴而不避,博取了司徒楊素的青睞,一時間聲名雀起,后楊玄感叛亂,李密跟從楊玄感舉兵,楊玄感兵敗被殺,李密又數度投奔了幾股起義軍都被驅離,幾經周折,走投無路之時,瓦崗軍首領翟讓收留了他,後來瓦崗軍壯大,翟讓分兵於李密,允許他以祖上封號另立軍營,號稱蒲山公營(李密祖父李弼封蒲山郡公。),後來翟讓更是退位讓賢,拱手讓出瓦崗軍大權,尊奉李密為魏公。

翟讓志小才疏,為人形勢反覆無常;李密梟雄也,無論志向還是才俱都絕非翟讓可比,然而行事卻狠辣多疑;如此龍蛇混雜,遲早必生齷齪。

而後來李密果然因小過,在宴會上設計砍殺了翟讓――這個對他有收留,舉薦提攜之大恩的恩人;一向禮賢下士,一派先秦君子之風的李密,竟忘恩負義殘殺恩義同袍,偽善的羊皮之下藏的是一隻兇狠的惡狼。李密計殺翟讓,寒透了瓦崗諸將的心,使瓦崗軍內部漸成離心離德之態,敗亡之期不遠也!

李密此人酷愛讀《史記》尤其是《項羽列傳》,但他卻從心底鄙視項羽,優柔寡斷,遇事當斷不斷,有些人當殺不殺,最後竟被劉邦這種卑賤如豬狗的小人生生翻了盤;項羽一代豪傑,無論從哪個方面他都沒有失敗的理由,但事實上他卻一敗塗地,身死燈滅,究其原因就是項羽死板的遵守那虛無縹緲的仁義道德;李密時常以項羽為戒,他壓根就不信什麼仁義道德,忠臣孝子,他信的是適者生存的叢林法則,只有勝利者才有資格說話,寧可我負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負我,是所有梟雄地通病,此種格局太小。

李密雖是靠農民起義發家,但他從心底蔑視這些卑賤農民,包括翟讓、竇建德這些反王們,在他眼裡不過都是些鼠目寸光的草寇,不值一提,真正能讓他入眼的也只有一個李淵而已!

李淵深知李密本色,外仁德而內險狹,好大喜功,不能容人,李淵投其所好,給他戴高帽子,不過權宜之計爾。

李密接到李淵書信后不禁喜形於色,向眾將傳示書通道:「本公一封書信,便使李淵俯首,這天下還有誰能與我爭鋒,明日出兵討伐王世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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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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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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