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青梅

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宸熙殿，四下無人，太子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榻上。

我先是一愣，緩了緩，打發了錦瑟出去看著，便朝他走過去。見他一言不發，我只好先打破沉寂：「殿下萬安。」

他讓我平身，又問：「明日良娣入宮，蘭林殿的人手可安排妥當了？」

「妾今日去瞧過了，定不會委屈了良娣。」我答道。

他又沉默了良久，也不讓我坐下，這一天天都是些什麼事兒啊!我在心裡暗暗抱怨道。他半天一言不發，讓我有些昏昏的，我真的太累了。

「%@＆＊。。。」他突然開口道。

「啊？」我一下子回過神來，但方才他說了什麼，我是一個字也沒聽清楚。我睜大眼睛，打起精神，生生把哈欠憋了回去。我定是累傻了。

他緩緩從榻上起身，朝我步步逼近，我本能地後退了半步，誰知他竟一把摟住我的腰，帶著犀利的目光審視著我道：「太子妃這是怎麼了？同孤說話就這麼讓你犯困嗎？」

「不，不是……」我掙脫他的束縛，立即乾淨利落地跪在了地上，「妾身失禮了，還望殿下大人不計小人過，饒恕妾身這一次，下次，不，一定沒有下次了!」

我似乎聽見他「噗嗤」地笑了，只是聲音很小，顯然他在憋笑，不能讓我聽見，否則有損儲君的威嚴。

但我現在知道，他今日心情應該不錯，不然早就摔門而去了。

他輕咳了一聲，裝模作樣地向我伸出一隻手，我遲疑地搭上他的手，正準備站起來，不料卻踩住了裙子的后擺！

我非常明白此刻我若是直接站起來，只有兩個結果，一是我一身名貴的衣服直接見閻王，二是他將會看見一個衣衫不整、花容失色的我。為了避免出糗，我只好又鬆開了他的手，尬笑道：「沒事，妾可以繼續跪著。」

「是嗎？原來崔小娘子這麼喜歡跪著呢？」他將雙手背在身後，用挑逗地口吻奚落著我。

……他定是看出了端倪。

我羞紅了臉，從小到大，我第一次這麼丟臉。

「娘子本不必如此見外，你我是夫妻，你什麼樣子我沒見過？」說著他雙手將我橫抱起來，穩穩噹噹地放在床上。

他這個意外地舉動讓我本就火辣辣的臉更紅了，我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現在倒是一點兒也不困了……

可是他似乎並不覺得方才的舉動有什麼不妥，把我放下后，就自然而然地挨著我坐下，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多謝殿下。」我十分不自在地說。

他緩緩逼近，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我，玩味道：「怎麼謝？」

「啊……？」

「好啦，」他奸計得逞般地笑著退到了他本來的位置，又收起了他那難得的不羈，「不鬧你了。」

「其實我今日來，是有重要的事要與你商議。」他語氣平和，波瀾不驚，想來此事雖然重要，卻不是什麼急事。

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才開口道：「殿下有何事儘管吩咐就是。」

他轉過頭，眉目緊蹙地看著我，一會兒又回過頭去，嘆了口氣道：「你見過珩兒了嗎？」

「是……先太子妃為殿下誕下的小皇孫嗎？」姑母和阿宓從前都跟我提過，那位可憐的小皇孫名叫蕭珩。

「是。」

「妾還未曾見過。」

他側過身子，握住我的手道：「他娘走得早，可那孩子始終不能沒人照顧，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那孩子的母親，我希望珩兒能在你名下撫養。」

「殿下，珩兒是國朝的嫡長孫，這件事父皇母后可知道？」我有些擔憂，姑母未必想讓我撫養別人的孩子。

「父皇母后還不知道，不過若是你肯答應，這件事就容易多了。」

看樣子，他已經決定了，我再推辭只怕會惹他不悅。

「既是這樣，妾自當儘力撫育皇孫。」

「好。我替嬛柔和孩子謝謝你，」他頓了頓，又拍了拍我的手道，「我還有政務在身，你早些安置。」

「是，妾恭送殿下。」

……

我打算找機會去見見小皇孫，先太子妃薨逝已經快一年了，皇孫一直是姑母安排的嬤嬤們養著，那些嬤嬤倒也盡心，我尚未聽說有人敢薄待了皇孫去。只是嬤嬤到底只能照顧皇孫的生活起居，往後孩子大了總要有人教養，我雖談不上多有學識，到底也是在宮裡讀過書的，教育年幼的孩子並不是什麼難事，等孩子再大些，自有宮裡的學究教導，總歸我也就操幾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