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爭鋒

「娘娘……娘娘！」朝雲喚道。

「嗯？」我回過神來。

「娘娘，今日可要去中宮請安？」

「自然，本宮哪日敢不去？」

朝雲許是見我心不甘情不願，便道：「皇後殿下說過了，您吶，不必日日都去。」

我雖然對姑母心存芥蒂，可有些事終究要保全表面上的體面，便道：「昨日發生了那樣不愉快的事，今日怎麼著也得去做做樣子，不然啊，皇后還覺得本宮給她甩臉子。」

朝雲還未說什麼，倒是璧月突然開了口：「娘娘是殿下的侄女，竟還要這麼委屈求全。」

「她老人家不光是本宮的姑母，更是中宮皇后。」我無奈道。

「可皇後殿下對您也太苛刻了，您跪了那麼久，她一點都不心疼，昨日若非太子殿下及時趕到將您抱回了東宮，還不知道您要跪到什麼時候呢！」

我條件反射般地吼道：「璧月！你今日和錦瑟換了魂了！這麼口不遮攔！」

「娘娘恕罪！」璧月「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顯然被我嚇到了，我以前從未對她這樣過。

看她驚慌失色的樣子，我不免又心軟，不忍再過多責備她，畢竟她也是為了我，只好警醒道：「你想想錦瑟，就是因為莽撞被人挑了錯處，若不是太子殿下求情，她命都沒了，如今，她被趕出宮了，你們幾個更要謹言慎行，千萬不能再出什麼差錯，本宮承受不起！明白嗎？」

「婢子明白了，娘娘恕罪！」璧月淚眼汪汪、一臉愧疚地看著我。

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我還是饒了她：「起來吧。」

「娘娘，時辰不早了，梳妝吧。」朝雲提醒我道。

「嗯。」

去拜見姑母，我不能打扮得太過張揚也不能顯得太過隨意，便挑了件雪青色常服穿上，梳了一個扇形高髻，別上幾隻玉簪，便動身去鳳儀宮了。

黃門通報后，王娘子便親迎我入正殿拜見姑母。

我見到姑母時，她正在用早膳。

「不是病了嗎？怎麼還特地跑過來請安？」姑母隨口一問，語氣中聽不出半點關心。

「勞母后掛心，兒臣無礙。」我淡淡道。

「你倒是勤快。」姑母意味不明道。

「……」

「用過膳了嗎？」

「尚未。」

姑母瞟了我一眼，頓了頓道：「坐下來吃點吧。」

「是，謝母后。」

從頭到尾，我都埋著頭吃飯，不願也不敢抬頭，就怕撞上姑母凌厲的目光。

突然，姑母冷不丁來了句：「你和六郎的感情不錯啊。」

我腦子裡飛速思考著姑母此話何意，卻始終不得其解。罷了，場面話誰不會？便道：「太子殿下寬厚仁慈，確是值得託付之人。」

「令儀，」姑母目不斜視地看著我，不怒自威道，「你知道本宮不是這個意思。」

姑母鮮少用「令儀」這個名字稱呼我。

「兒臣……不知。」

「本宮不管你知不知，你只需要記住，你姓崔。」姑母臉上掛著一貫虛偽的笑容，一雙烏黑的瞳孔好似深不可測的潭水，讓人望而生畏。

姑母什麼意思？難道與太子感情和睦和姓崔不姓崔有什麼必然的矛盾嗎？還是說崔家好不容易把太子扶上位，又費盡心思把我嫁入東宮，這會子又生了異心，要和太子對立？我不能理解，這是圖什麼？

姑母雖與我有親緣，可我與她既然不是一條心，說話做事便不敢懈怠，是故道：「哀哀父母，生我劬勞，兒臣豈敢數典忘祖？」

姑母冷笑道：「你現在說話，倒是滴水不漏啊。」

「兒臣所言，句句發自肺腑。」

「罷了，既然太子對你不錯，就趁早生個兒子，別人的兒子，終究靠不住。」

看來，姑母與太子之間早就是貌合神離，表裡不一了。我咧起嘴角，扯出一個不失恭敬的笑容，裝傻充愣道：「母后此言差矣，太子殿下雖不是母后的親子，可自小在您膝下長大，視您為生身之母，合宮上下，母慈子孝、兒女雙全的福氣舍母后其誰？」

「呵，」姑母肉眼可見地被我的話噎到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言語上卻仍然不失體面、故作鎮定地給了我一個台階下，「是啊，還是我們卿卿最會說話了，兒女雙全的福氣，整個皇宮大內，還真是非本宮莫屬！」

……

又是幾番阿諛奉承，我才得以從中宮全身而退。本以為此間事了，不料我前腳踏進宸熙殿的大門，後腳姑母就派來個女官，說是奉皇后之命，任宸熙殿大女官輔佐太子妃。說是輔佐，實則是監視才對吧。

那個女官看著眼熟，我仔細想了想才回憶起來，這不就是那個我第一眼就不喜歡的張靜和嗎？

天吶！

姑母必然知道，若先同我商量，我一定會百般推辭，可若她直接把人送來東宮，我便沒辦法再拒絕。真損的招兒！

張靜和一入東宮，便一躍成為了皇后親封的宸熙殿大女官，壓了朝雲一頭，地位僅在文娘子之下。朝雲雖不是個爭強好勝的人，可說到底，顏面多少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不過張靜和雖有個大女官的名頭，卻是徒有虛名，表面上和和氣氣，其實我並不信任她。東宮諸事，依然是交由朝雲處置，再挑要緊的上報到我面前。我想，姑母就是手伸得再長，也不宜再插手東宮的事了。

約莫過了幾日，阿宓終於從衡陽長公主府回宮了，一回宮，她便聽說了錦瑟受罰的事，特地跑來東宮打算安慰我一番，見我早早釋懷，便安心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