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1蹶不振
我是個有神論者,也算是半個佛教徒,相信因果報應,所以從不做壞事。
我在想,自己之所以失業兩個月,可能是因為自己8月底在小區撿到的那個錢包,這筆意外之財算是做壞事嗎?可能是因為撿到了那筆錢,所以遭了報應失業兩個月?
不管那麼多了,我就是看不慣那些說話蠻橫的本地人,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依然會把那筆「不義之財」收入囊中,再把那些身份證、銀行卡之類的卡片全部扔掉!雖然扔掉卡片這事兒辦的確實太缺德了。
我不知道北漂大部隊中混的好的人有多少,我知道的是,我認識的人混的都不怎麼好。魯大頭做了好幾年兼職了,李大成自從搬到我附近以來天天買醉,整個人頹廢的不成樣子。左叔和老楊還算幸運,他們各自找到了還算不錯的工作。楊林一天到晚流連於女人從中尋歡作樂,上次見他的時候,他虛的說話直喘氣。
老海說了很多次跟他「老婆」分手,他們分分合合的如今又睡在一起了。孫大靜追著老海來到了他最新的住處,二人夜夜笙歌,倒也活得瀟洒快活。老海說他老婆還是愛他,要不她也不會大老遠跑來找他。我對此的看法是,孫大靜是為了性才主動找他複合的。
老海心甘情願被孫大靜折騰,無所謂了他早習慣了,他們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吧,我只求老海不要再來找我訴說他倆之間的事兒就行了。
自從進入了十一月以來,我就很少出門了,但我心理上並不孤獨,老海、左叔、李大成他們幾個都在附近租的房子。老海和左叔工作忙,他們很少找我玩,無業游民李大成之前常找我扯淡,最近很少見他了,他偶爾拿著五塊錢一包的香煙來找我。
李大成酗酒成性,目光獃滯,說話語無倫次,看著明顯比之前衰老了一些。大家住在地下室那會兒,某一天他對我說他快傻了,很頹廢,沒地方住,在BJ太難混了。他那會兒想離開地下室去其地方,流浪了幾天之後又回來找我們,我把自己租的地下室讓給他住。
後來,我給李大成找了一個地方住,比之前的地下室舒服多了,可沒想到他竟然一頭扎進屋裡日日買醉,他沒工作也不做兼職了,他的錢從哪兒來的?他之前苦口婆心地勸我不要頹廢,一定要振作起來,因為在BJ想頹廢很容易,但振作起來卻很難,這需很大的勇氣……他現在比我頹廢,我好歹在失業期間寫作,至少有個事兒干,偶爾還去面試。
我不忍心眼睜睜的看著李大成這個前途無量的小夥子就此一蹶不振,我帶著兩包好煙去找他談心。
李大成告訴我說,他沒學歷,做不了辦公室的小白領,只能被逼無奈做銷售,他不想繼續做銷售了,再不行就直接找個工地搬磚。
前不久我還見李大成在大街上掃碼送耳機,這怎麼突然一下子頹廢了?難道因為他之前在大街上被保安群毆過而在心裡留下了陰影。我想問他是因為被揍的事兒嗎?這話不能明問,想想還是算了吧。
我很隨意地問李大成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兒了嗎?他一向都很能幹的。他不怎麼正面回答,像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說,阿成,你能跟我說說你現在一蹶不振的原因嗎?
阿成把手掌放在腦門兒上,唉聲嘆氣起來,說阿凡,我現在提不起勁兒了,一點力氣也沒有,不是因為目前的生活,苦也好累也好,我都不怕,我出來混七八年了卻混到這一步,
我他媽看不到未來的希望了!
我知道李大成混吃等死的原因所在了,跟我想的差不多,因為看不到希望!這再正常不過了,作為從農村來城市打工的寒門子弟(農村的孩子)而言,他們不怕奮鬥,怕的是即使奮鬥也看不到希望!關於這一點,他們無能為力,唯有不停地奮鬥才可能有希望。
李大成躺在床上,眼裡充滿絕望和無奈,整個人毫無生機,他疲倦的雙眼讓我心痛,他的痛我懂。我剛步入社會不久,但我看這個世界看的也許比任何人都透徹。
我們各自沉默了,李大成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我不想安慰他,我知道關於「寒門子弟沒有未來」一事,我說再多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這是很難改變的事實,這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事,這是這個時代的巨大悲哀!
為了避免沉默太久而引起尷尬,我假裝玩手機。
幾分鐘后,我說:「阿成,我們大學生才是這個時代里最憋屈的人,寒窗苦讀十幾年,畢業后不僅沒給分配工作和房子,還他媽一畢業就失業,而且房價貴如天價,幾乎任何一座城市的房價都是那座城市的人均實際收入的5倍左右,你說我們上了十幾年的學最後也不太可能走出農村,那我們上學的意義何在?」
李大成把嘴巴里的煙頭扔掉,起來拿了兩罐啤酒,遞給我一罐,我打開喝了一口。
李大成說:「阿凡,我理解你說的情況,雖然我不能完全對你說的感同身受,我學歷低。我認為你有學歷還是好的,有學歷未必能改變命運,可學歷至少能改你的工作方式,反正大家無論有沒有學歷都是跟著公司打工,都沒什麼前途。但有學歷能改變工作模式,你可以坐班,我不可以,所以說,學歷還是有點兒用處的。」
我們三個人里魯大頭是活得最瀟洒的,他想的很開,有兼職去做,沒的話在屋裡讀古書或者彈吉他。冬天到了,他不怎麼做兼職了,他說在BJ最怕又冷又沒錢,手裡有錢花著就行了,冬天適合窩在地下室睡覺。
我推開門見魯大頭正在屋裡打坐,他睜開眼看了我一眼又閉眼了,讓我隨便做,然後他繼續打坐,雙目微閉,兩隻手成蘭花指狀放在兩個膝蓋上。
我趕緊點根煙,魯大頭屋裡霉味兒太重,我怕中毒而亡,真佩服他那頑強的生命力。
桌上的一本劣質盜版書吸引了我的眼球,我伸手拿到書看了一眼,書名叫《怎麼死不痛苦》。此書紙質粗糙,字跡模糊,很明顯是盜版中的極品,看魯大頭鎮定自若地盤腿打坐,我想心說,難道他最近又想不開了?
我說:「魯哥這是唱的哪齣戲啊?」
魯大頭沒睜開眼,皺了皺眉頭,做了個深呼吸,道:「阿凡,你的悟性太低了,沒看出來我在打坐嗎?這叫修身養性,古人云,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看他那一副修仙的派頭,我笑了笑,道:「魯哥最近又在研究哪家學說?」
魯大頭雙手合十,道:「佛家,佛法博大精深,文學的最高境界是佛學。」
我說:「你買這本書《怎麼死不痛苦》,你也在研究死嗎?」
魯大頭搖了搖頭,道:「人早晚都會死的,死是人生的最終歸宿,我他媽只是好奇人死的時候到底痛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