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人窮志短

北風呼嘯，塵土飛揚，垃圾袋被吹向空中，大家嚷嚷著讓房東後半夜開暖氣。事情越鬧越大，圍觀的租客越來越多。

房東他老婆說，大家稍安勿躁，我們住的是農村自建房，供暖的方式是人工燒炕，必須有人不停地往炕里填煤燒火，熱氣通過暖氣管輸送到大家的屋子裡……

大家聽的不耐煩了，讓房東他老婆說重點。

房東唉聲嘆氣地說，這個月夜裡負責燒炕的老頭兒換了三個了，他們夜裡值班熬不住，他們也是人，人是需要睡覺的，他們睡著了就不燒了唄？

一個大姐說，這個我們不管，反正大家是交了暖氣費的，你必須給我們夜裡供暖，白天就不說了。

我說，對啊，我們交了暖氣費，為什麼晚上十一點之後不供暖了呢？後半夜是最冷的時候。

前面幾個抱孩子的中年婦女跟著我一起沖房東他們兩口子嘮叨，大家的情緒很不穩定，房東今天不給大家一個說法看樣子是不行了。

最後，房東勉強答應由他專門負責夜裡燒炕給大家取暖，此事便就此告終。

我把自己關在屋裡幾乎和外界斷絕了來往，老楊和學長他們紛紛給我打電話，問我工作定了嗎？我隨便應付幾句便掛了電話。大家都找到了工作，我還在失業中，受攀比心理影響，我覺得自己很丟人。

天氣越來越冷，我不願再去面試，我怕冷，而且我對面試似乎不抱什麼希望了，因為失望了太多次。出於生計的壓力，我不得不繼續開啟面試模式，我不再把面試的地點局限於朝陽區，只要有合適的工作，哪裡有面試我去哪裡。

在三元橋，有個面試官滿臉奸笑地問我，說你有沒有35歲，孩子幾歲了？

我發誓我當時想一腳把他踹到豬圈裡去，我雖然長相有點兒成熟，但也不至於如此吧？

我忍住怒氣，一本正經地說，我今年剛畢業，91年的……

面試官聽完后露出懷疑的微笑，說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看你老實巴交的，哈哈哈……

我也咬著牙笑了，說你真會開玩笑……

某書網是全國知名度較高的一個閱讀網站，面試官與我交談的很順利。

他說，你寫的小說我看了，你很有文字天賦，留下吧，等會兒我讓負責人跟你談談價錢。

人事打完球剛回來，一股臭汗味，他來不及洗臉，直接坐在我對面，開門見山地對我說，工資一月2700，這個價格在BJ可以說是不錯了，你又沒工作經驗，想拿高工資可能性不大，你有自知之明吧？

我很有禮貌地說，能不能工資高點兒？

他一聽大為不悅，說我現在讓你考慮！

我也火了，一字一頓地說，我現在讓你考慮！

他唯唯諾諾地看了我一眼，把頭低下去了，嘴巴里嘟囔了幾句，說那……那你回去考慮吧？

我曾委婉地拒絕了十里河附近的一家金融理財公司，那份工作跟我的理想工作太不符合。後來，他們多次邀請我前去面試，我很感動，像我這種活了20多年也沒一個姑娘跟我表白的人，居然有一家公司這麼能看的起我？哎呀！我又何德何能啊？這讓我想起了當年劉備三顧茅廬去請諸葛亮，我用手指頭算了下，他們一共邀請了我三次，三次啊！

我不敢相信，我又算了幾遍，我的算術不好，經常算錯帳，在我算了幾遍之後，才敢相信那家公司的確是邀請了我三次！盛情難卻，俗話說，

買賣不成仁義在，就算面試不成，我不損失什麼，大不了損失10塊的地鐵費。

於是乎，我滿心歡喜地坐上了前往十里河的地鐵，途中不斷對自己說，勝敗在此一舉，改變命運的機會來了，我是餓死BJ，還是苟活下來，就看這一次了。

我在他們公司先跟一個中年婦女級別的初試官交談了三十分鐘，彼此心情甚為歡悅，價錢也談好了，一月4000，就等簽署賣身契，為公司效犬馬之勞了。

初試官說，你先稍等半個小時，或者也可以先去附近溜達會兒，附近賣古玩的多。

我不太明白她的話，問她說，什麼意思？

初試官說，沒事兒，等部門經理忙完了再跟你詳細談下工作內容，不過你放心，我們看中的是你的文筆，不在乎你的工作經驗，有文筆就行，你差不多已經通過面試了，接下來就看你是否願意留下……

我口渴難耐，起身走向門外，準備買瓶礦泉水，可能是工作大局已定，心裡過於激動，剛踏出公司門就流了一嘴鼻血。我感覺鼻子里有股熱乎乎的液體流了出來，這感覺似曾相識，我伸出細長白嫩的右手一摸，流血了。我當時穿的是白襯衫，袖子被染成了血紅色，我手忙腳亂地掏出紙趕緊止血。

我媽曾說，吃多少糧食也補充不了那麼點兒鼻血，血很珍貴。

詩人魯大頭常說，沒錢可以去賣血，人家為了買蘋果手機能去賣腎，我們得跟人家學著點兒。

我特意用計算機算了一下，這半年我一共流了8次鼻血，平均每個月來1.333次。BJ的氣候很不好，乾燥又有霧霾……我聽說，女孩兒每個月來一次那事兒，而我每個月來1.333次，大家旗鼓相當，我沒丟男人的臉吧？

部門經理是一個刺了一身紋身的傢伙，他自稱是部門老大，說話十分爽快，直接對我說，你的文筆好，只要你跟著我，對我言聽計從，保證一切都不是問題。

我很激動，即將找打工作了，我連忙點頭，說領領導您放心，我全力配合您的工作，服從您的安排。

部門經理笑嘻嘻地向我透露，說咱們部門裡一共三個女的，長的都不錯，你能力強的話可以全部拿下，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有點兒心驚膽戰，生怕一激動險些又流鼻血。

我們談了三十多分鐘的工作內容，我通過了面試。

回到家后，經過再三思考，覺得那份工作不太符合我。我不喜歡金融理財行業，他們需要我做的稿子很枯燥，專業性太強，我如果去上班的話，公司會讓我先參加半個月的無薪培訓。

我投簡歷的時候投了很多行業的文案策劃崗位，后得知並不是所有的行業都適合自己，諸如理財、金融、房地產、軟體開發……這些領域的文字工作我做不了，我對這些領域沒興趣。

工作好找，找到合適的工作卻不容易，不合適的工作搞一段時間之後還是要辭職走人的。

我把面試經歷告訴了朋友們，學長們聽后大為震驚，他們說我面試的經歷足夠出一本書了。老楊說，你看你他媽都是遇到些什麼公司，照這樣下去，你這千里馬會被當成瞎驢的！

多次面試失敗，我開始自我懷疑了，懷疑自己的學歷、能力和運氣，為什麼老楊和學長他們可以找到工作，而我卻不能？我總結了一下，可能因為他們做的工作是和專業相關的，我卻跨專業想做文字類工作。我這時候才明白大學老師說的那句話——專業是你們剛畢業后找工作的一張王牌。

當我看著大家一個個找到了工作，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時，再看看自己混的差強人意，我有點兒後悔了，悔恨在大學沒學好專業，知道了技多不壓身的重要性。

我悔恨自己在大學的時候太倔強了，我不喜歡專業就不學，喜歡寫作就拚命寫，我太極端了，以至於畢業後為自己當年的「任性」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哪怕自己不喜歡專業也是可以適當學的，哪怕學會了其中一種軟體也不至於在BJ找不到工作。我很沒骨氣，原本想的是即使畢業后餓死也絕不做與專業相關的工作，如今卻發現人窮志短。

我不禁暗嘆，哎，生活太殘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