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刑部走一遭
何成解釋道:「倘若果真是吏部的人泄露消息勾結兇徒,殺人冒充。那麼,這其實可以看成是一種賣官行為。」
「賣官?」
「對,吏部的人不可能無故幫忙,必然會從中收受巨額財物作為抵押,隨後才協助冒充者完成截殺。這在他們自己看來,其實就是一樁生意,只不過賣出去的,不是直接的官位,而是一個個離京赴任的活人。冒充者通過殺掉他們,獲得官位,從而斂財。」
賣官,自秦漢以來便是朝廷增加收入,吸納商人進入官府的重要渠道。武周年間,則天皇后寵幸小臣,通過張氏兄弟大開賣官之濫觴,各種佞幸之徒紛紛入朝,一時士風敗壞。仁宗即位以後,厲行改革,將選官任官的權力集中到吏部,徹底杜絕了賣官這一渠道。開寧一朝延續了這一政策。可現在人家又找到了新的辦法,死的官位賣不了,那就賣活的。
李皝點點頭,認可了這一說法,示意何成接著說。
「吏部的人之所以敢於如此,很重要的原因在於,考述這一制度事實上已經形同虛設。官員年年缺席,吏部根本懶得管。但是,僅憑這一點,還不足以將風險降到最低。所以,在整個賣官的過程中,還有兩點需要注意。」
「第一,賣的都是五品以下的縣令或是縣尉一級的官職。這些職位僻在地方,無需經常拋頭露面,可油水卻不少。更高級別的州刺史一級,往往是海內聲譽,經常會碰到尋親訪友,交遊聚會,很容易被人認出來。所以,五品以上的官職不能賣。」
「第二,冒充者雖然每年可以缺席考述,卻無法拒絕朝廷正常的職位調動,甚至有些調動還是非常突然的,送信的官差往往倉促到來,說不定就撞破了這個秘密。那麼,要妥善地處理好這個問題,就只有一個辦法。」
「失蹤。」李皝默契地補充道。
「正是如此,與其等待朝廷的調令下達,倒不如安排冒充者撈夠了就主動失蹤。如此,還可以一魚多吃,上一任掉完包下一任接著掉包。反正,刑部堆積的案子多如牛毛,時間一久,誰也不會去查的。」
「所以,你懷疑,張應古在賬冊中指出的那些人,其實也是掉了包的。」
「目下,還只是猜測,我們可以去刑部查一查,看看失蹤的都是些什麼人。」
李皝表示同意,二人從三樓上下來,大搖大擺出了客舍大門,沿著朱雀街往回走,後面果然又有人跟了上來。兩人佯裝沒看見,徑直往刑部走去。
六部官署之間相距並不太遠,刑部和吏部府衙也只隔了幾條巷子。兩人繞了幾圈,遠遠就望見了刑部大門。李皝曾帶軍士巡視到此,門口的小吏認得他,直接就把二人放了進去。
走到院子里,迎面過來一人,竟然是中午宴席上遇到的褚侍郎,喝得醉醺醺的,一看到二人,臉上笑的合不攏嘴,大步走上前來,問道:「二位將軍怎麼到我這兒來了,你們,不是回了吏部嗎?」
兩人見躲不過去,只得躬身行禮。何成開口解釋道:「午後閑談,又有了些頭緒,特來此查證一下。還請褚大人行個方便。」
「啊哈哈哈哈,二位將軍客氣了,只要是和案子有關的,我們一定知無不言。」說著,叫來一旁的書吏,吩咐道:「把二位將軍請到檢訪司,他們要查什麼案卷都可以。」
「多謝褚大人!」二人再次拜謝,跟隨那書吏進了后衙,往檢訪司而去。
望著兩人的背影,褚侍郎喃喃嘆道:「還是周大人他們,技高一籌啊。」
何成兩人來到檢訪司,請員外郎調出近兩年的失蹤案的記錄,隨後來到內室中細細查看。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居然發現,近三年來,僅河南、河北、山東、淮南四道,就有三十餘名官員失蹤,其中大部分是縣一級的主官。特別是今年年初以來,就有十餘名官員消失了。這些案件遍布各地,根本難以調查,只能統一記下來堆在庫房裡發爛。
李皝指了指案卷上的一個名字,開口道:「這還有一個月前失蹤的。」
何成也注意到了,翻到那頁讀出來:「盧文斌,涿州人,開寧20年8月調任無棣縣縣令。」皺了皺眉道:「去年8月上任,到失蹤時不過十個月,還不滿一年呢。」
「會不會是羅勝平案發,使他覺得事情敗露,只得畏罪潛逃?」
「是與不是,一探便知。」何成轉頭道:「無棣縣在滄州,距天都不過200多里,快馬不過四五日路程。咱們一來一回,最多也就半個月,此人失蹤不久,縣中衙役肯定還有印象,咱們稍微套話,就知道是不是掉包的了。」
李皝道:「這倒是可行,天都府那邊肯定不會阻攔。可是,吏部的人一直跟著,咱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要是出了京城,他們沒了顧忌,說不定會鋌而走險。」
何成聞言,也覺得確實有這個難處,只得道:「離京倒不甚急,咱們可以從長計議,想個萬全之法避開那些人。」
說著,便把外面的檢坊司員外郎叫進來,問道:「可否有筆墨,我們需要摘錄一些案卷。」
員外郎趕緊命人拿來紙筆,何成二人便低頭記錄下那些看起來可以的失蹤官員的信息。
折騰一番,二人出了刑部,一路又回到先前那個客舍之中,將抄錄的內容鋪在桌子上,細細地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