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128章
交纏的髮絲落在他掌心,就像他期盼中二人此後糾纏的人生。他合上掌心,重又看向葉善。笑容還未拉開,目光一頓,瞬間張皇失措起來。他睡在里,葉善睡外側,他急著想跳下床,忘了自己還是個瘸子,一時失力,又怕壓到人,整個就失去了平衡,一跟頭砸了下去,頭朝下。
可巧,圓桌不知為何拖到了床邊,這一腦門直奔桌腿而去。
桌子被撞出去老遠,翻了個身,撞上擱在牆角的瓷器。
七里哐當咚,這起床動靜,驚天動地!
顧誠趕緊爬起來,額上就掛了彩,葉善遞給他一條帕子,他抓過胡亂擦了。
屋外傳來遲疑不定的聲音,「少爺?怎麼啦?」
顧誠這才注意到窗外掛了遮光的黑布。
他回頭喊了句,「沒事!」
屋外應了聲,大概是覺得新人已經醒了,就將遮光的黑布給撤了,屋內瞬間亮堂起來,看時辰就知道不早了。
顧誠眯了眯眼,緩過了勁,再看向葉善和自己,除了衣衫凌亂了點,似乎也沒別的不妥。他腦子又卡了殼,想不起昨晚發什麼了什麼,遲疑不定,「昨晚……咱倆……沒事吧?」
葉善坐在床上,露出兩隻腳,面上閃過一絲不耐煩,「你說呢?」她起身,從柜子里找出衣裳,走到屏風后穿衣裳。
顧誠掃了眼滿屋子的狼藉,心裡惴惴不安,這和他答應好的不一樣,他站起身,床都沒敢坐,扯了張凳子,努力回憶昨晚他都幹了什麼。
記憶斷斷續續,又混亂不堪,只記得有人不停給他灌酒了。
他怎麼就出現在這裡呢?
最後他得出結論,一定是他娘沒聽他的話,將他送過來的。
肯定是。
很快,葉善整理著衣裳的褶皺從屏風後走了出來,長發垂在身後,表情沉靜,精緻漂亮的不像話。
顧誠偷偷看她一眼,很不好意思,彎了下腰,「善善,對不住了。」
葉善:「嗯。」
她轉身去了衣櫃,找出他要穿的衣裳,送到他面前,也不多言。
顧誠站起身,誠惶誠恐的接住。
葉善轉身就走,坐到梳妝台前。
顧誠心裡就跟滾過了熱油一般,迅速流向四體百骸,整個人都燙麻了,惶惶然,這才回過了神。
她已經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了。
「多謝夫人,辛苦夫人了。」他聲音洪亮,快活的不能自持。轉身就要去屏風后換衣裳,察覺手裡還捏著一條帕子,正要丟掉,餘光掃到。怔住,表情登時古怪起來,偷偷瞄了葉善一眼,裝作不在意的用身體擋了下,塞到薄被下。
按理,從名義上來說葉善都是二婚了,再婚媳婦床上放元帕簡直有侮辱人的意思。然而顧家人都知道啊。葉善和劉宗孝就是一對假夫妻。那一切規矩就照著大姑娘來了。
葉善梳妝很快,等顧誠換好衣裳從屏風後走出來,她正弓著身子鋪床。那塊雪白的帕子就被她丟垃圾一樣的扔在地上。
恰在這時,屋外傳來婆子丫鬟的聲音,洗漱的物品送到了。
顧誠從屏風后出來,順道就開了門。
婆子丫鬟們魚貫而入,面上喜氣洋洋。而後集體一愣,新娘子拆了床單被套往地上一扔,裹著新郎官的大紅袍一起。
昨晚顧誠醉得厲害,他睡了一晚上的地方,一夜過去酒味未散。推杯換盞間,少不得衣裳還沾了葷菜油腥。床上一通亂裹,可想而知有多臟。
本是尋常舉動,落在新婚夫妻身上,那這裡頭所表達的意思……都懂!都懂!
嬤嬤的目光不自覺瞟了少夫人的肚子一眼,異想天開的只覺得小小少爺都已經有了。忙慌裡慌張上前抱地上的床單被罩。
又有伶俐的湊上前,「少夫人,您先歇歇,這裡有下人們打掃。」
顧誠尷尬的站著,心裡想的是,壞了,成親第一天就給善善這麼個壞印象,往後她不讓我進屋了怎麼辦?
嬤嬤丫鬟們偷瞟著自家少爺看,成過婚的,只在心裡暗暗咂舌,少爺厲害啊,都醉成那樣了不忘辦正經事,明年咱府上肯定要添丁進口啦。
下人們自是衷心的希望主人家人丁興旺,繁盛不衰,這樣依託主人家而生的他們也能跟著過上好日子,不用為生計發愁。
此時正值夏末秋初,天氣還很悶熱,葉善不喜在屋內洗漱,擋開了端著臉盆的丫鬟婆子,徑自走了出去。
日頭已經爬上頭頂了。
顧誠跟出來,抬頭看了眼,好傢夥,午時了!
好在他家沒嘰歪的老人,不然新媳婦頭一天一覺睡到大中午,那閑言碎語可有的說了。
婆子丫鬟又追了出來,面面相覷,內心不安。顧誠笑了下,安撫道:「這裡不用你們伺候,都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吧!」
顧府主人性格隨和,仆隨主,心裡也沒那些彎彎繞繞,少爺吩咐下來了,就聽話的放下盆,悉數離開了。
嬤嬤抱著床單出了獨院,又走出了十幾步,丫鬟正要接過送去清洗。嬤嬤卻抿著嘴笑,抖落了起來,飄飄然,掉落下來一條帕子。
嬤嬤一眼瞄到那帕子上的紅,面上一喜,用自己的帕子裹住,揣懷裡走了。女人們心知肚明,含笑不語。
同一時間,老太太和兒子媳婦正在吃午飯。
三人一大早起床,等著孫/兒媳婦敬茶,從太陽剛剛露頭,一直到日上三竿。老顧打著哈欠,心裡腹誹,憑什麼同樣是酩酊大醉,兒子可以一直睡到現在不被打擾,他一早就要被迫端坐在此等著兒媳婦敬茶?
關鍵?茶呢?
備好的紅包都沒機會送出去,三人一直等到連午飯都一起吃了。
顧國公哈欠連連,飯菜嚼在嘴裡都沒什麼味了,一雙炯炯有神的虎目此刻半睜不睜:「你們誰罵我都不好使了,待會我就要回去睡午覺了,媳婦茶我晚上喝,啊,我求求你們顧著小的也多顧顧老的吧。」
話音方落,一名嬤嬤興高采烈的過來了,手裡捧著個帕子,應嬤嬤瞧見了,迎了過去。二人細聲說了幾句。應嬤嬤也高高興興的接了帕子。
老太太瞟去一眼就明白了,還挺吃驚的。顧夫人反應慢了些,問了聲,「應嬤嬤,什麼事呀?」
應嬤嬤手裡揣著個帕子,笑意吟吟。
然而,現在飯桌上,又有國公爺在,就不大好說出來。
顧夫人反應過來,難以置信,起身,側身站過來,擋住國公爺,應嬤嬤打開帕子讓她看了眼。
國公爺又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片刻后也回過味,他心裡咂摸著想,昨晚喝那麼多,肯定是成不了事的。怪道一覺睡到現在,原來是早上把事給辦了。這小子,嘿!
顧夫人耳朵紅彤彤,面上裝作無事人一樣,只探頭看了候在門口的嬤嬤一眼,沖應嬤嬤一點頭,「賞!」
嬤嬤高高興興的朝屋內人拜了拜,「謝夫人!謝老夫人!謝老爺!」
再坐回來,飯桌上的氣氛就古怪起來了。
顧夫人早上還因為新媳婦沒來敬茶,心裡有些不得勁,現在眉毛一抬,高興了。
說句心裡話,她這個婆婆當的委實有些戰戰兢兢,尤其兒子還在她耳邊嘀咕過好幾次,讓她要是喜歡孩子就得空跟他爹再生一個,他三五年內大概是不會要孩子,因為山川大海他都想走一走逛一逛,不得閑。以前是因為他被困在臨安走不了,現在他自由了,也想過一段自由自在的日子。況且他現在腿瘸了,按照大晉國祖宗律法是不適宜再做官。
沒了曹家攪局,因為腿瘸不能為官根本就不會有人提。然而當娘的心疼自己的孩子天性使然,當初顧誠說的時候,顧夫人只重點在他的瘸腿上了,不住流眼淚。現在回過神來,抓住了顧誠的重點,什麼叫三五年不會要孩子?
那要是有了還能不要?
顧誠一直不知道的是,顧夫人在生他的時候傷了身體,當時情況危機,險些去了一條命,幸而有一名雲遊四海的醫女聖手經過,給搶了回來。
後來那位醫女就說了,顧夫人此生怕是不能再有孕,若不然會累及生命。
然而,顧國公夫婦正是年輕,感情又深,如何能避免再次有孕?
醫女給開了一個避子方,起先的時候二人還小心翼翼,後來發現這方子果然有用,不僅避子不傷身,還有美容養顏之效,便一直服用至今。
在場三人唯老太太淡定自如,她心裡有個感覺,那方元帕有問題。
飯未用完,顧誠拉著葉善來了。
陽光灑在二人身上,遠遠走來,著實般配的很。
顧夫人一顆容易多愁善感的心又想落淚,怎麼說呢,就感覺特別圓滿。
二人進了屋,早有伶俐的下人去準備了茶水,不管現在什麼時辰了,新媳婦的茶總要敬的。
老太太抬頭一瞅孫子的頭,呵!好大一個包,還開了道口子,血已經幹了,掛了一線血痕。
這也不怪嬤嬤他們沒看到,一來剛開始大包還沒鼓起來,二來大戶人家的規矩,哪有下人一直盯著主人的臉瞅的,進門無不低眉順目,做該做的事。
顧夫人都已經起身迎上去了,剛要拉住葉善,讓她先喝碗雞湯,一眼瞥見兒子的衰樣。目光一頓,「怎麼回事?」
顧誠無所謂道:「摔的!」理所當然。
顧夫人心裡哐當一聲,明白了。
顧國公心裡嘿嘿,果然是高看他了。
按照規矩,新媳婦敬了茶。
顧夫人將腕間的鐲子褪下戴在葉善手上,說:「這是我顧家的傳家寶,當初是我婆婆也就是你們奶奶傳給我的,今日我把它給你了。盼著你們夫妻和睦永結同心,添丁進口開枝散葉。」
葉善張了下嘴想說什麼,被顧誠一把按住,搶了話頭,「謝謝娘。兒子謹遵教誨,一定夫妻和美不叫娘操心。」
關於子嗣的事,顧誠心知老人家沒那麼容易說得通,不必硬剛,到時候三年五年生不出來,一口大鍋他自己背上,就說他不行,他們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葉善轉過臉看了看顧誠,眸光一閃,乖乖順順的戴了那鐲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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