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貓 其8
我用手刨開了被說是埋著貓的土堆,裡面有空著的地方,卻沒有所謂貓的存在。
當然,也有可能根本就沒有在裡面埋過貓,從土堆到石桌還有那上面的腐爛貢品都只是扎堆的謊言,是他一眼她一語添磚加瓦而成的惡作劇,從理論上來講是有這樣的可能性。
如果老闆的話屬實,這裡確實是消失過一隻流浪的貓,而我又在今天遇到了一隻貓妖。這兩件事會不會有一種特別的聯繫?
我不禁有了這樣的思考和疑慮。
當有了這樣的前提再去考慮一下可能性的時候,我想我的天平就會不自覺的往另一方面,也就是「埋過貓」的可能這一邊傾斜過去。
這無可厚非,人總說要持中持正,要公平公正,可那不過是強權的說辭和弱者的盲目自信。事實上,我們每個人都會有傾向,在話還沒說出口的時候就醞釀了一肚子的偏見。
而用這樣的偏向性去思考時,把這裡曾埋過一隻貓作為前提條件時……我就不得不將其與今天的貓妖聯繫在一起。
吳雙在我刨坑的時候跟陳玄華取得了聯繫,他那邊好像已經處理完畢,說很快就會趕過來,讓我們等在這裡。
而這裡,一個鞋盒大小的土坑,一個連貓都沒有的墓葬,顯得已經沒有什麼探索價值,除非有人對爛蘋果上的螞蟻感興趣。
於是吳雙和我決定一人看著一個現場,兩人平分了一個赤身裸體的乾癟男屍和一具全身水腫的女屍。
沒過多久,陳玄華就帶人匆匆趕來。除了對現場的保護和勘察以外,他們還有著排查攝像頭和目擊證人的工作。
老闆被注射了一針不知道什麼東西之後便沉沉睡去,而那道家弟子竟然還想給他懷裡的貓也來一針。
「小陽?給貓打幹嘛?」陳玄華也留意到了這一點,他正在嘗試給吳雙療傷,難為他還要為別的事情分心。
那名叫小陽的這才夾著針管撓撓頭,嘿嘿地笑。
「別浪費啊,這東西造一劑成本挺高的。」
「嗯,是,師兄。」
「再去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目擊者,把針留給更需要的人。」
小陽起身去排查,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一般情況下沒人會想打針吧?」
「沒辦法,上頭的指示。目前這些東西還不能公之於眾,打一針忘情水算是很人道的了。」
「忘情水?」
「我們都叫那東西忘情水,開玩笑的。其實就是一種特製的記憶消除針劑,研發部迭代好幾次才把效果控制在一周以內……老以前有個人打過針之後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了,見到隔壁叔叔都要喊爸爸。」
這倒有可能是覺醒了什麼了不得的記憶也說不定。不過言歸正傳。
「說起來,今天去取槍的時候,他們說你去執行任務去了。」
「啊……倒也不算是什麼任務,就是個案子而已,公安那邊管不了,扔給我們了。市裡的人工河又有一具浮屍,這幾天好幾個了都,你那天在河裡看到的那具也是一樣的情況,只不過那個還沒到浮起來的時候。」他捧起吳雙的右手仔細探查了一下,「還好……只是骨折了,你稍微忍一下。」
「嗯……啊!」
陳玄華猛地一掰,伴隨著咔吧的一聲。吳雙還是叫了出來,放鬆下來的她沒有必要連這都再去忍耐。
纏上繃帶固定之後陳玄華這才起身,「能自己給自己療傷嗎?可以的話我去看看那兩具屍體。
」
吳雙點點頭。
「嗯,總之現在先別用右手。」然後他又看向我,「回去之後先教教你療傷的術法,能最快讓你派上用場。」
我也點點頭。陳玄華這才離開,朝著那邊的屍體而去。
吳雙左手兩指併攏,按在右手腕處,沒有捻符紙卻發著暖綠色的微光。這大概就是某種用來治療的術法,但好像遠遠比不上我自身的癒合速度。
「那貓妖……是你打倒的?」吳雙的表情略有些不好看,大概是因為右手的痛楚。
「啊……我朝她射了幾槍,然後她就倒地了。」
「但是開槍不一定會導致中彈這個結果吧?她速度很快。」
開槍和命中並不相等,不能寫在等號兩端,它們只能用分母和分子來表達聯繫。
「你以前碰過槍?」
「我沒有!你別瞎說啊,非法持槍可是會坐牢的。」
吳雙竟然抬頭,用一種不解的眼神打量著我,最後她幽幽地說道:
「那……你射得很准。」
「額,可以再說一遍嗎,如果眼神能再迷離一點情感更豐富一點就更好了。」
「……誒?為什麼?」
「先不說這個,有一個更實際的問題擺在我們面前。」
「什麼問題?」
「到現在的話,還能算遲到嗎?今天才星期二。」
……
……
早上本打算趕緊換完門鎖就去學校,僅翹掉早自習。可是,吳雙說要取槍實在是太誘人了。
有些人可能不懂我對槍械的執念。這麼說吧,如果面前同時有一把卡賓和一個裸體的漂亮女孩,我一定選擇和卡賓不眠不休。如果我的女朋友和卡賓掉到了河裡我一定先救卡賓。槍才是男人唯一的信仰。
但我想不明白吳雙為什麼也會跟著我廝混,不去上學。
「那個,吳雙,你也忘了今天要上學了?」
「沒有,我記得很清楚。」
「那你早上怎麼一點都不慌。」
「爺爺和學校溝通過,我有不去學校的自由。」
很好,可惜我沒有。這就是特權階級的可惡嘴臉,享受了如此紅利還要擺出無所謂的表情來。
道家的車把我們送到了學校,僅僅用了不到十分鐘,我也好好享受了一把公車私用的特權滋味。
為了繞過門崗的盤查,我和吳雙從操場的圍牆那裡翻了進去。此外,雖然說出來很不好意思,但實際上是吳雙抱著我翻越過去的,僅憑我自己大概也就跳跳山羊的水平。
我們還特意等到了課間,才一臉自然地溜進教室。而就在剛進教室的時候,我明顯地感受到了來自某個人的殺意。
殺意是用目光投射過來的,而殺意的源頭卻是一副笑得眼都眯成縫兒的臉。冰和火無法共存,這是常識,可為什麼一張臉上卻能同時有著陽光燦爛和殺人之寒呢?
「平安啊,去哪啦?」她又把臉轉向吳雙,「和這個小狐狸精。」
聲音不小,形容一下就是故意要讓全班都聽見的地步。
全班的學生也像她所期待的那樣投來了關注的目光,只是他們的關注里摻雜了太多人類的複雜情感,而這些情感卻又可以千言萬語彙成兩個字,「吃人」。
「我……那個……」
「狐狸精是說你自己嗎?」吳雙大大方方地迎上了白小九的笑容。
一邊明媚燦爛,一邊冷若冰霜,真真兒的冰火兩重天,可憐我被夾在中間。
「本來我還不想指名道姓,但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只好告訴你,狐狸精不是說別人就是說你。」白小九眼睛彎的簡直像月牙一樣,而這往往代表著她不可能簡單就罷了。
「狐狸精我不敢當,我只是個普通人而已,但僅此也足夠了,起碼不用夾著狐狸尾巴裝人。」
「你說誰?」
「我說的是你,白小九。當心別把狐狸尾巴露出來。」
「這不勞你費心,倒是你,別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欲求不滿的本性……」
吳雙有些疲於應對白小九的連珠跑彈,她深呼了一口氣,「我早上找何平安出去是有正事。」
「對對……正事,是那個……」我趕緊附和。
白小九殺人的笑容立刻剮過來,
「閉嘴!」然後她又轉向吳雙,「一大早上就把平安從家裡拐走了你還真是愛她愛的深沉啊……」
「這麼說的話你豈不是早上也去過?既然你也去了就沒資格說我吧?」
「那是我和平安的家我為什麼不可以去?」
「同居!?」旁邊有女生已經發出了驚嘆。
「你和何平安的家?你沒有鑰匙怎麼進去?」吳雙掏出鑰匙串,上面正掛著三角小門卡。
「哦~不好意思,早上去的時候我看那電子門鎖太老舊,就擅自讓人換了個最新款的。」白小九說著對我拋了個媚眼,「順帶一提哦平安,鑰匙在我這裡,想要的話下午放學乖乖等我。」
說是這麼說,但我其實已經能想象到白小九一拳把門轟開的場景。非常有可能,倒不如說,以她的作風,她一定會這麼干,除非……她用的是腳。
再深入想象一下,說不定壞的不只是門鎖,而是整個門,也就是說,她給我換的不是門鎖,是門。我看著白小九耀武揚威的模樣,突然覺得自己應該是猜到了事實。
「無聊。」吳雙不再理睬白小九的自鳴得意和挑釁,若無其事地坐在位置上翻開書。
白小九竟然真有本事能讓這道家的小公主敗下陣來。
「那也就是說……你也遲到了對吧?」我突然想到這一點。
白小九既然是在吳雙換鎖以後才去了我家,那她不可能還趕得上。如果她沒有什麼穿越時空的能力的話,就一定也遲到了。
「是又怎麼樣呢平安?你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挺好。」我撓著腦袋看向天花板,實在找不到和她對視的勇氣。
「我還以為你又要罰我做那樣羞羞的事情呢……」
「誒?別瞎說啊,什麼啊!」我的爭辯沒有任何意義。
「咦~」周圍傳來了奇怪的聲音,或者說,鄙視的聲音。
我很相信,如果班裡要搞一個投票說讓誰死最好的話,我毫無疑問會高票當選
……
鈴聲響起,算是給這場戰爭劃上了休止符。但吳雙選擇了避戰,就算沒有這鈴聲,仗也打不起來,單純只會變成白小九對我單方面的宣洩而已。
但從我的角度而言,我還是很感謝這鈴聲的及時,拯救我於白小九的怒火之中。
但是……誒?
我記得這節課是……
班主任人還沒走進來,聲音卻先傳了進來。
「何平安,吳雙,白小九!」
「你們三個滾出來!站到放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