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貓 其10
「好了,走吧。」
「誒?」
「誒什麼,都這麼晚了,不管什麼事等明天再做不好嗎?」
我本以為她會就電話內容與我進行一番拉扯,看來只是我自己的被害妄想,為此我在心裡對白小九深感抱……
「剛才那道家小丫頭是不是說我麻煩來著?」
好的,現在我收回我說的話。
「我記住了。」白小九像是為表現自己的憤怒或是……威嚴,竟然罕見地咬了咬牙。
接下來白小九又挽住了我的胳膊,就這樣我們以算不上快但也絕對不是漫步的速度回了家。
可是這樣說起來的話,好像真的是回我們共同生活的地方,就好像我租住的地方真的是我和她的同居地。因此我要在這裡鄭重地更改一下措辭,應該是:我們一起回了我暫時租的公寓。
不出我所料,或者說就像我想象的一樣,不僅僅是門鎖,整個門都已經煥然一新,與這棟老舊的公寓樓格格不入。就好像牙上的菜葉一般顯眼,又或者是鶴立雞群的一顆金牙那般特別。
「喏,平安,」白小九把一張門卡遞給我同時用另一張開了門。
要開門的話,沒必要把另一張也掏出來,白小九的行為著實有些繁瑣……或者說無意義、無趣。
就像是要刻意強調她也有一張和我相同的門卡。
強調那張卡是屬於她的。
她八成是有這樣的心思在。
小門卡的一角也有一個用來穿環兒的孔,我拿出鑰匙串,把這一張串在了上面。說起來,吳雙給我的那張也還在上面,也是同樣的嶄新。
邁進門去,才注意到白小九正靠在門外遲遲不進來。
「好了,那我就走了。晚安。」
「誒?這就要走了嗎?」
「哦~平安你很捨不得我走啊?壓抑了十八年的慾火終於還是控制不住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可以留下來哦。」
儘管她是這麼說,說的這麼故作輕鬆。我很清楚白小九是要去幹什麼,她要重複與昨晚一樣的行為,去搜遍角落找一隻貓妖。
「不是……你不是都說了不如把事情留到明天嗎?而且說回來,你白天一直在睡覺,很困的吧?」
「沒有啊,睡了一天之後我現在已經不困了。」
「什麼啊,你是美國人嗎?生物鐘都反了。」
「首先,我不是人,我是妖。再者,別看我這樣,我可是一隻愛國的妖哦~叫我妖界冷鋒我也不介意。」
「我是想說,找那隻貓不急於一時,今晚還是先休息一下比較好吧?」
「平安……休息可是幸福的傢伙們才有的權利,而如果放著事情不管的話不幸就會找上門來的哦……所以,不管是休息還是和我的第一次,都等到事情了結之後再說好嗎?」
休息,和第一次。
就像藏在糖衣里的苦藥,圖窮才會匕見。
「我可沒說過什麼第一次!」
「明天見。」
白小九關上門。
在我的門外,把我的門從外面關上。
她站在門外沒進來,她站在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她以外的存在的外面。
她是孤獨的存在,是兩千多年的遺世獨立,理解對她來說是最難理解的東西。
……
……
吸取了前一日的教訓,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去了學校。
吳雙來的也很早,當我走到教室的時候她已經安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讀著英語課文。
她很認真,做什麼事都很認真。不管是喜歡的還是不喜歡的,自己要做的還是別人囑託的,她都會盡全部的力氣,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到最好。
班裡的幾位學神對於這麼早就到教室的反常的我投來了同樣反常的眼神。對他們來說這無異於一種太陽從西邊出來的信號,也或許可以代表著世界末日或者三體文明降臨。
趁著這天他們會和暗戀的人突然表白或者去買彩票也不一定,畢竟,這可是何平安一大早就來學校的日子啊。
雖然說白小九的個人行為與我無關,但我起碼還有著我是她們爭吵的原因這樣的自知之明。
基於這個原因,我沒敢和吳雙搭話,僅僅只是低聲說了一句早上好就坐回了座位。
我低頭掏英語書,掏出來之後卻發現在桌面上有個小紙團。
吳雙還挺著腰板坐著,沒有扭頭,就保持著似乎動都沒動過的姿態。
紙條被我打開,
還沒看內容,僅僅憑著字跡我就一眼認了出來。它來自於我左前方的女孩。
「來得好早」
我寫上「你也是啊」然後扔回去,正正好好扔到她平放在桌面上的課本上。
紙團很快又被扔回來,上面寫著「昨天我說的你還記得嗎」
「記得,另外,可不可以一次多寫點,這樣一直傳來傳去太麻煩了」
我扔回去。
可結果沒出三秒紙條又扔了回來。
「可以。」
我汗顏,我很想把這當作是吳雙的幽默感,不過,看她穩重的後背沒有絲毫因想笑而顫抖的樣子,我只能把這也歸結成「是因為她性格導致的」。
她,也就是吳雙,此後的人設要多加一個標籤——天然呆。
「我知道的情報比你只少不多,現在知道的東西根本湊不出一個頭緒來,吳雙你還知道些別的事情嗎?」
「說起來,公安那邊更傾向於認為那女孩是自殺。可是你不是說過嗎,她昨天早上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告訴你說那裡的貓是她埋的。一個真的要去尋死的人會有多餘的心思去把一隻貓的屍體埋起來嗎?」
「也就是說,你認為她不是自殺對吧?雖然你這樣的猜測是建立在她確實把貓埋在了那裡這個前提上。但是,如果那裡真的沒有埋過一隻貓的話,會有誰這麼無聊,憑著惡趣味就弄個墳頭出來呢?」
「嗯,我覺得她不是自殺。還有,雖然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但我總覺得那隻貓妖和被埋的貓之間有什麼聯繫。單是同為貓,名字裡帶著貓字,就已經會忍不住讓人聯想。」
「我突然想起來,就是在我挖之前,那個土堆沒有被刨過的痕迹,但裡面又實實在在像是埋過什麼東西。」
「但是那樣不是很奇怪嗎?既然被埋進去了,就不會不在吧?既然外面沒有被再次動過的痕迹,裡面的屍體就不可能被人挖出來啊。」
「是很奇怪,不過,如果是和妖有關係的話……或者再大膽一點,假如那隻貓就是妖的話,再奇怪也都說得通了吧?額,就算是這樣,依然還是找不到貓妖的線索啊,這麼大的城市,要找一隻貓妖太難了。」
我和吳雙的紙團飛來飛去,頗有幾分飛鴿傳書的意思。
「你放學之後去道家嗎?不如讓他們幫忙調查,肯定要比我們快很多。」
寫畢后隨手扔出去,卻一不小心砸到了吳雙前面的那位……
銳利的眼神迅速跟著身體一塊扭曲過來,我只能雙手合十表示不好意思,然後指指吳雙示意這是給吳雙的。
結果那位一看吳雙,表情迅速變得柔和起來,與看我的時候判若兩人。
吳雙小聲地向他道了一句謝,待那位轉回去之後吳雙卻又轉過頭看我。
似乎她也覺得很有趣,看著我的時候掩嘴輕笑,說起來,我還真沒見過幾次她笑的樣子。
……
……
白小九沒來,我右前面屬於她的位置已經空到了中午。
但我不知道她是賴著床睡大覺還是連續作業到現在。城市的內褲大概都被她翻了個底朝天,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能找到貓妖。
午飯不出預料地又和吳雙在一起吃。
她坐在我對面,享用著遠比我這邊豐盛的午餐。
「那個,何平安同學,昨天白小九她和你一起回了家?」
「嗯,是這樣來著。」
「那她……真的和你同居了嗎?」她似乎略微下了一些決心才問出來。
「你這又是從哪聽來的,沒有的事。」
「可是她不是說那是她和你的家嗎?」
「狐狸很會撒謊的吧?連葡萄都可以說成是酸的。」
「哦~原來如此,那就好。」
不知為何,吳雙一副放心了的樣子。
「那就好?」
「嗯。如果何平安你真的和她有那種不正當的關係的話……那可就難辦了?」
不正當關係?
難辦?
吳雙的用詞還是相當有趣。
「因為你們……」吳雙猶豫了一下,「會生出人妖來。」
我噴出一口飯。
吳雙的思維似乎有些極端。
「可是,人和妖不會有生殖隔離嗎?」
「妖已經脫離普通生物的範疇了,你不能再把他們當做化妖之前的生物。」
「可是即使如此……妖和人的孩子?」
「會的。有這樣的先例,而且,聽爺爺說過,道家也有半妖。」
這我倒聞所未聞,之前去道家的時候,陳玄華和那老頭都沒有跟我說過,難道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半妖?」
「也就是人和妖的孩子,爺爺說人妖太難聽了,叫半妖好一些。」
「可是……半妖又怎麼樣呢?」
「大多數半妖會夭折,少數活下來的也會遊離在人和妖之間,不被雙方所接受。而且……半妖往往會釀成禍事,所以也被視為不詳的徵兆。」
總之就是人不要,妖不認,爹不親娘不愛。
是被世界所厭棄的存在。
「為什麼半妖就一定會釀成禍事?」
「半妖的身軀比人有餘而比妖不足,難以駕馭遺傳下來的妖力,分娩之時因妖力不受控而殺死生母的事情也時有發生,就算母子平安,在其成長的過程中,也總會有控制不住妖力的時候。」
「不過,要這麼說的話,豈不是每個半妖生下來都有龐大的妖力?」
「這個取決於他的父母……不過,就算有妖力,不能控制的話不就像是個……額」
「充電寶?」
「嗯。」吳雙對我的補充表示了肯定。
生下來就是一個妖力儲存器,還是不能自主控制釋放的那種,我幾乎已經可以想到他們的一生如何活著。
成為災厄,成為不幸,
或者,
成為別人的兵器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