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逃脫
「克蘭......我......」
看著眼前的場景,希莉婭絕不會想到一路的追查居然會是這樣的結局。哪怕她一直和克蘭待在一起,她也擔心對方會誤會。
「等等,希莉婭,你有沒有聽到什麼?」
但克蘭並沒有任何錶示,只是示意希莉婭暫時安靜。而在一片沉默中,她也聽清了房外傳來的密集腳步聲。
雖然還隔著很遠的距離,但那些聲音確實向著這邊不斷靠近。
克蘭著貼緊窗沿,將窗帘微微掀起向外看去,卻發現了一些精靈近衛已經把附近的街道都封鎖了。
嗯,克蘭已經大概能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希莉婭,這條密道不可能是新建的,它可能已經存在幾百年,說不定和那些墓穴的歷史一樣悠久。
但那堵牆壁絕對是最近新砌的,最多也只有一個月,你覺得這合理嗎?」
克蘭觀察著希莉婭的反應,進一步加深了自己的判斷:
「我記得你之前和我說起過:這幢房屋是因為你在宮殿中住不習慣,女王才特意送給你的,是這樣嗎?」
「是的沒錯。就在上星期吧,我搬過來還沒滿一周......等等,為什麼會這麼巧?」
哪怕希莉婭再如何遲鈍,現在也應該明白過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贈送住宅、聖女失蹤以及委託調查.......如果將這些線索聯繫在一起,那一切事件的背後似乎都只有唯一一個交匯點,那就是艾爾莎。
但是,她真的不願相信也不理解,到底是為什麼。
就希莉婭所知,身為女王的艾爾莎早已厭倦了這個枯燥的職位,她曾不止一次對自己抱怨過任務繁重,只盼著早日卸下身上的重負。
再說了,在聖女大選前傳出了候選人被綁架的消息,無異於是諾拉曼爾城的一件災難性醜聞。
敗壞本族聲譽的行為,換做任何一個統治者,都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就在這時,一滴粘稠的液體滴落在希莉婭的肩膀上,傳來「啪嗒」的一聲——並帶來輕微的觸感。
她下意識地想要擦去,卻發現自己的指尖被染成了觸目驚心的血紅色,還帶著略微粘稠的觸感。
那滴粘稠的液體,是血。
「克蘭......我...」
空氣中的甜腥氣息開始變得濃郁,眼看著希莉婭的情緒有些不對勁,克蘭連忙按住了她的肩膀,沉聲道:
「噓,希莉婭,你先冷靜下來,好么?」
希莉婭感覺自己的腦海里一片恍惚,幸好被克蘭伸手扶住了,他還伸手做出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他們現在身處一樓的客廳,顯然血液是從樓上的地板縫間滴落的。如果克蘭猜得不錯,那裡肯定會有一具屍體在等著他們。
畢竟,要說到栽贓誣陷,沒什麼比家中出現一具屍體更有說服力的了。那具屍體很有可能正是失蹤的最後一位聖女。
克蘭和希莉婭一前一後。小心地踩在梯級外側上樓,以避免發出聲響,畢竟誰也不知道樓上發生了什麼。
但他們根本不必如此,因為樓上的房間里根本沒有一個活物,只有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屍體——那面容,赫然就是不久前被愛爾莎背刺的凱瑟琳!
「凱瑟琳姐姐?!怎麼是你?」
希莉婭痛苦地喊道,短時間內遭受摯友與親人離世的相繼打擊,讓她一時間難以接受現實。
借著微弱的燈光,希莉婭早已認清了那具倒在血泊中的屍體,正是不久前剛和他們分開的近衛軍隊長,凱瑟琳。
她依舊穿著那身亮銀色的鎧甲,只是現在已被斑駁的血跡所覆蓋,連其上雕刻著的藍色薔薇也被染成了血色。
她的頭盔早已不翼而飛,身上到處都是劍傷:大部分的傷痕都集中在背部,應該是被偷襲所致。
但克蘭很快就注意到,那些傷口其實並不致命,真正的致命傷是一道貫穿心臟的傷口。而且對方下手沒有半點猶豫,很利落的手法,是一擊斃命。
看傷口的形狀,兇器應該是把長匕首,而且襲擊的方向來自身後。
換句話說,她極大可能是被她信任的精靈偷襲所致死。
那麼,能讓凱瑟琳信任的,又能是誰呢?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正當希莉婭沉浸在失去摯友的痛苦中時,一陣輕微的鎧甲摩擦聲被克蘭清晰地捕捉到了。
下一刻,他聽到了大門被踹碎的聲音,以及樓下密集的腳步聲。哪怕不用去看,克蘭也知道樓下已經擠滿了精靈近衛
短短的幾秒鐘內,一大群精靈禁衛已經將這棟房子徹底包圍,數十位弓箭手已經瞄準了每一個窗口,以防他們逃跑。
對方顯然早已有所預謀,他們集結的時間卡得很好,剛好就是克蘭和希莉婭到達的這幾分鐘里。
所有的通道都已經被徹底封死,包括他們之前通行的密道——現在那裡已經被亂石徹底地封住了去路。
克蘭和希莉婭早已明白過來:這裡本就是一處精心偽造的犯罪現場,在刻意安排的齊全證據下,他們甚至沒法為自己開脫。
原來,這就是愛爾莎答應完成追查后提供的「報酬」,的確令人意外啊。
很快,如潮水一般襲來的近衛士兵就朝著階梯湧來。可想而知,一樓已經被他們徹底佔滿,如果想要避開他們,只能先退往三樓。
但是,那有什麼用呢?一味地退避只會壓縮自己的空間罷了。
可想從一整隊訓練有素的精靈近衛的包圍中逃離,又談何容易?
精靈們的壽命很長,他們可以用人類難以想象的數十年,乃至百年時間訓練自己,而且還不會像人類那樣因蒼老而巔峰不再。
要面對這樣一支精銳部隊,克蘭根本不敢做出任何成功脫逃的保證,何況他還要帶著希莉婭一起離開。
但那些精靈近衛卻並沒有現身,只是朝樓上扔來了幾個溢散著煙霧的金屬球。
「小心!這霧裡有阻魔金的成分!」
希莉婭突然發現自己體內的魔力已經難以調動。魔力迴路不斷傳來的滯塞感,讓她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些霧裡有術士的天敵——阻魔金。
而聽到希莉婭驚呼的克蘭,連忙確認了一下自己法印,卻發現自己同樣無法使用,他與體內魔力的聯繫被完全切斷了。
阻魔金是一種能阻礙魔力流動的的特殊金屬,它們不會分辨敵我,在粉塵覆蓋的區域內,敵人同樣無法使用術式。
而這也就意味著,接下來的戰鬥將會是慘烈的肉搏戰。
依靠著敏銳的視覺,克蘭注意到前方的阻魔金塵霧中有幾個人影在靠近,他連忙從身後抽出長劍,朝身後的希莉婭喊道:
「我會想辦法突圍,保護好你自己!」
「不,我可以帶我們一起離開,但需要一些時間。克蘭,幫我撐一小會兒就好。」
話音剛落,克蘭已經與衝上階梯的兩名精靈近衛開始交手,而希莉婭也開始構建她的術式。
這還是希莉婭第一次使用這個術式,繁複的符文令她應接不暇;同時,阻魔金的影響正在不斷惡化,她感覺自己所能調動的魔力已經越來越少了。
不行,自己必須在自己的魔力完全耗盡前,把這個術式徹底完成。
好在上樓的梯級不算寬闊,這讓克蘭最多只會同時對付兩個目標,不至於身陷重圍。
一開始,克蘭並不願與他們過多糾纏,只求為希莉婭儘可能拖延時間。雖然他並不清楚希莉婭的打算,但克蘭絕對相信她。
他揮出的劍主要用來格擋對方的兵刃,將其用力架開;同時趁著對方毫無防護的空檔,將其一腳踹下樓去。
但那些精靈們或許看出了克蘭有所顧忌,因此便乾脆放棄了防禦的姿態,將刀刃朝著他的頸部、側腹等要害揮砍而來。
這時克蘭已經很清楚,這些精靈衛兵收到的命令根本不是活捉或是羈押,而是把他們全部殺死。
畢竟,他們只需要兩具屍體而已。
到時無論艾爾莎那個混蛋想要給自己安插什麼罪名,都決不會有人出來反駁,真是好算計。
但明確了這一點后,隱忍已久克蘭也終於不再刻意留手;揮轉的劍刃不再招架對方的刀劍,而是在精準地格擋后,以更快的速度回身劈砍在他們身上。
克蘭使用的長劍可是特製的狩魔鋼劍,多道淬火工藝使其刃口的韌性與鋒利程度都很優秀。
相比魔物們那堪比岩石的甲殼外皮,這些精靈穿戴的輕型皮甲簡直就和紙糊的一樣脆弱。
他手中的劍刃無情地撕裂精靈們的肌肉與骨骼,大股飆灑的血液刺激著他的神經,而驟然飆升的腎上激素更是令他的攻勢越發凌厲。
不過,克蘭也漸漸發現了一些問題:這些精靈禁衛的動作僵硬而遲鈍,目光也充斥著獃滯的神色。
它們彷彿就是一群人為操控的木偶而已,動作僵硬異常,很難對克蘭造成威脅。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雖然只有他一個人守著樓道,但下方數十名精銳的精靈近衛卻根本沒法突破這道防線。
沒錯,精靈們是能用數十年數百年的時間磨練武藝,但這並不能改變他們身基礎體素質薄弱的事實。
單純比較力量的話,精靈們是遠遠比不上人類的,她們引以為豪的只有遠超常人的反應速度與敏捷。
而且在獵魔人秘葯誘發的變異下,他的反射神經已經遠遠超過人類的極限——因此精靈那引以為傲的敏捷,在克蘭面前依舊不值一提。
而憑藉他的反應速度,箭矢對他幾乎沒有威懾力,至於揮砍而來的刀劍,在他眼中也無比遲鈍。
以至於在搏鬥的閑暇,他還能隨手劈落朝他射來的冷箭;他甚至可以偏轉劍刃,將彈飛的箭矢回敬給對方。
其中一支箭矢經過克蘭劍刃的巧妙偏轉后,被迅速反擊而回,精準地貫穿了那位精靈射手的左眼眶。
但克蘭的餘光卻瞥到了幾隻飛向希莉婭背後的冷箭。這幾隻冷箭的飛行速度極快,與先前射來的冷箭完全不同。
雖然克蘭憑藉超常的反應速度用劍刃將其彈開,卻不成想這兩支被彈開的箭矢,居然生生扭轉了飛行軌跡,繼續朝著克蘭身後的希莉婭襲去。
雖然克蘭再次將它們彈飛,可他的對手卻並不只是這兩支箭,還有周圍虎視眈眈的精靈近衛。
趁著他被糾纏的短暫數秒,前有如潮水般朝他湧來的敵軍,後有去而復返的冷箭,這已經超出了克蘭能夠應付的範圍。
眼下的克蘭甚至來不及出聲提醒希莉婭。
他能清楚地捕捉到冷箭的軌跡,卻在此刻根本無法將其攔下,眼看就要來不及了。
「克蘭!走!」
希莉婭雖然一直在維持著術式的運轉,但她也始終觀察著全局。
她清楚地知道,憑藉她體內僅存的魔力,開啟這個不完整的傳送術式已經是她的極限。如果再拖下去,結果會怎樣恐怕就難說了。
突然之間,場景中的一切卻突然被定格,甚至連時間的流逝都變得緩慢了起來。
扭曲的空間裂隙毫無徵兆地綻放在希莉婭和克蘭之間,混沌的蟲洞泛濫起巨大的風暴,轉瞬間將處在風暴中心的他倆徹底吞沒。
不過它似乎並不挑食,連那幾支射偏的箭矢也被一併吸入。
在那恐怖吸力的作用下,兩支本應射空的箭也被重新賦予了動力,刺入了克蘭的後背。
短短的幾秒內,希莉婭和克蘭同時消失了,只留下交戰後的滿地狼藉,以及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精靈禁衛們。
由於這突如出現的空間裂隙並沒有徹底展開,紊亂的空間流會把他們倆帶到完全隨機的地方,可能是森林,海洋或是冰川。
而在最糟糕的情況下,哪怕是被傳送到地底也完全有可能。
而在一片混沌的時空亂流里,克蘭和希莉婭甚至無法感覺到對方的存在,被拋到了完全不同的兩個地方。
很不幸,克蘭正是被傳送到一片籠罩在暴風雨中的海面上;更加不幸的是,巨大的衝擊力讓他暫時昏迷了過去,同時失去了知覺。
唯一的好消息是:就在他的不遠處,有一艘商船正向他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