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女王的抉擇
在克蘭和希莉婭消失的同時，在達斯勒爾古樹內部的月光聖殿之中，留給艾爾莎選擇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用三根達斯勒爾古樹的新芽，交換三位聖女候選者的性命，無論怎麼看，都是無需多慮的選擇。
因此當艾爾莎從宮殿內走出，重新來到大眾視野中時，她就已經對所有在場觀眾做出了自己的決定：決不妥協。
如果聖女們真的因此而遇害，那她會為她們報仇，將事件背後的兇手追殺至天涯海角，
畢竟，聖女如果死了可以再換一批；可一旦達斯勒爾的枝條被砍下，那傷害的可就是精靈們往後數百年的生息繁衍，損失的可是種族的命脈。
再說了，這些所謂的「聖女」與她非親非故，頂多是失去了幾名繼任者而已，她又何必在乎？
可如果她親手砍下達斯勒爾的枝條作為交換，哪怕是被逼無奈，也同樣會永世背負罵名。
因此於公於私，她都不值得為了她們而背鍋。她們如果沒辦法活下來，便死了吧，只怪她們命不好。
至於旁觀者也沒法說什麼。
畢竟在精靈們的心目中，達斯勒爾古樹所代表的就是神靈，作為聖女，為其犧牲自然也是應該的。
至於其他種族？得了吧，這是人家精靈族自己的事，還輪不到哪個外族使團指指點點，怎麼做都是人家的自由。
最多就是會有一部分不了解情況的使團寒心吧，沒想到，族人的性命還比不上幾根樹枝而已。
不管這場典禮的走向如何，艾爾莎都會被他們打上「合作存疑」的標籤，往後的會談恐怕會越發焦灼。
畢竟，今天她們可以為了古樹犧牲掉聖女，明天她們就會為了古樹犧牲掉盟友。就目前他們所見到的，這是完全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大多數的使團現在都已經明白了艾爾莎的態度，接下來的合作基本也不用談了。
因為他們來之前押的寶就是各位聖女候選者。可艾爾莎倒好，完全不管她們的死活，直接任她們自生自滅。
就好比賽馬前下了重注的賭徒，卻被告知它在賽前失蹤，那感覺自然好不到哪去。
隨著時間的流逝，短短半小時的通牒期限很快就到了。
那個黑影也如約而至，黑色氣流在空中彙集成巨像，看樣子在期待著艾爾莎的選擇。
「呵呵，親愛的女王陛下，不知您考慮得如何了？」
「沒什麼好說的，我們決不妥協。但如果你膽敢傷害他們，就會被視為同精靈一族宣戰，你敢嗎？」
艾爾莎的目光死死盯視著黑影，似乎隱隱冒著火光。
「哈哈，好啊！好啊！我早就猜到您會這麼回答。」
黑影似乎被逗樂了，它發出幾聲干啞的刺耳笑聲，似乎在贊同著艾爾莎的果斷。
「女王陛下果然足夠兇狠果斷，既然她們已經沒用了，那我就發發善心，將她們完整地還給你吧。
不過，想要把她們拼湊好，恐怕需要花費不少時間嘍。」
黑影的聲音伴隨著它的身影一起，開始不斷消散，變淡，最終完全消失。
可隨之卻有一個巨大的布袋從半空中墜落，驟然砸落在廣場的正中央，不知道它是從哪裡被拋下來的。
袋子似乎很沉，落地發出了一聲悶響。麻布材質的袋身似乎沾染了不少血跡，結合黑影最後留下的話語，根本不難猜測裡面裝著什麼。
十幾個禁衛精靈將廣場中心的人群驅散，
以四周包圍的姿態向布袋緩步前進，確認沒有危險后，一位擔任隊長的精靈將袋口劃開。
但他只是粗略地瞄了一眼，臉上的表情就徹底凝固了。與此同時，大股刺鼻血腥氣息也開始向外溢散。
如果旁觀觀眾還不能明白那裡面是什麼的話，那一顆從袋中滾落而出的頭顱，就足以說明了一切。
就在這時，全場先是鴉雀無聲了一陣子，繼而幾聲尖叫迅速引爆了人潮，驚恐聲徹底充斥了整座廣場。
艾爾莎的臉色也開始變得慘白，嘴唇在不斷顫抖著，她沒想到對方居然真的敢這麼做，它難道不知道這是赤裸裸的宣戰行為嗎？
幾名禁軍忍著作嘔的不適感，將殘缺不全的屍體碎塊努力拚湊著。它們實在太殘破了，連一根手指都被分成了好幾節指骨，給修復工作帶來了極大的阻礙。
最終，除了一顆被砸爛的頭顱，以及一隻不翼而飛的左手外，三位聖女繼任者的屍首得以恢復原樣。
而就在這時，一隊精靈禁衛抬著一具屍體進入了月光聖殿，穿過亂糟糟的人群，將那具屍體呈現在艾爾莎面前。
其中領頭的那位精靈在見到艾爾莎時，直接單膝下跪，身後跟著的數十名手下也在同時跪下。
「女王陛下，屬下無能，沒能挽救回凱瑟琳隊長的性命，也沒能攔住兇手……請您恕罪！」
「這是...凱瑟琳！她...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是怎麼死的？死在哪裡？」
艾爾莎失聲道，目光里滿是不敢置信的色彩。
從客觀的角度上來說，她的演技屬實完美無缺。
根本沒人知道，就在不久前，她才把匕首送進這位愛將的心臟，還指揮手下將她秘密運往希莉婭的住所。
但她現在的表現，卻完全是一副後知後覺的樣子，沒有半分破綻。
「陛下，我們本來在城南巡邏，聽到希莉婭大人的家中傳出了異常響動，想要上前查看一番。
可誰知道，她身邊的那位獵魔人卻阻止我們進入，還出手殺死了我們幾個同伴。等他們逃跑后，我們在她家中發現了凱瑟琳大人的屍首，以及......」
「以及什麼？！快說！」
「以及通往後殿的......密道。」
聽到這裡，艾爾莎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幾乎快要暈倒，所幸被那位精靈給攙扶住了。
「傳......傳我的命令，立即緝拿兇手！」
艾爾莎虛弱地下著命令，一旁的精靈禁衛連忙退下，打算將命令傳遞下去。
「等等，事情的真相還沒有探查清楚，女王陛下何必著急？就不擔心其中另有隱情？」
一位留有花白鬍子，身穿純白法袍的精靈老者從長老席上站起。雖然他的聲音不大，卻能清晰地送入在場每一位精靈的耳中。
隨後，只見他用一人高的魔杖在廣場地板上隨意頓了兩下，整片會場的混亂聲就完全消失了。
「特維斯提？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想要包庇你的學生嗎？」
艾爾莎的面容流露著不露痕迹的苦澀，她沒想到居然把長老席給驚動了，這下事情就變得棘手起來了。
而眼前這個老怪物，正是精靈族內唯一的術士宗師——特維斯提，也正是希莉婭的導師。
是他率先發現了希莉婭的魔法天賦，在她從人類世界歷練歸來后就一直在指導她。
僅用了短短几年，就將她培養成了一名首席術士。
「包庇？哼，那自然談不上。
那孩子是什麼性格我很清楚，但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我不允許任何精靈傷害她。」
特維斯提的眼眶很深邃，目光卻炯炯有神。雖然他的年齡早已難以計數，卻依然一副精神矍鑠的樣子。
「特維斯提，那你想怎麼樣？難道就坐視三位聖女的慘死，以及凱瑟琳他們的犧牲於不顧嗎？！」
眼看著特維斯提就要干擾到自己的計劃，艾爾莎直接把三位聖女和凱瑟琳的死訊推出來擋刀。
「我想怎麼樣？很簡單，那個獵魔人小子我管不著，你們找他去。但是那孩子你們不能動，我自己會查清這一切。
醜話說在前頭：如果確實是她做的，我絕不會放過她；但要是被我發現是誰故意誣陷她......」
特維斯提的目光掃遍全場的精靈以及各族使團，甚至還瞟了兩眼艾爾莎。
「我絕不姑息。」
斬釘截鐵地丟下這句狠話，特維斯提再次消失，一如他毫無徵兆地前來。
這時人們才發現，剛才出現的特維斯提同樣不過是一具投影罷了；可那股強大的威壓，卻依舊令人無法承受。
艾爾莎過了好久才從那股壓力前恢復過來，目光里流露著怨恨的情緒。
但她現在還不能發作，只能先行回歸寢宮，至於後事的交代，會有人替她安排的。
......
「女王陛下...」
先前彙報的那位精靈，此刻正顫顫巍巍地跟在艾爾莎身後：「還需要繼續追查下去嗎？」
「那我倒要問問你：
你說需要人手，我安排你整整一個近衛團；你害怕希莉婭的術法修為，我把阻魔金也調配給你使用。
可為什麼還是讓他們逃了？嗯？」
一想起這糟心的事情，艾爾莎憤怒地向前虛握，一縷黑煙如同絞索般纏上了眼前精靈的喉嚨。
「你最好立刻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否則......」
艾爾莎的手指正在不斷收攏，而對方咽喉上的絞索也在迅速收緊。強烈的窒息痛楚不斷襲向他的大腦，瀕死的恐懼淹沒了他。
「她...她....開啟了......傳送...門，逃...逃....」
「你說什麼？！」
艾爾莎鬆開了手指，留下那名精靈捂著喉嚨，痛苦地跪倒在地喘息著。
與此同時，艾爾莎眼中的情緒卻由先前的憤怒，轉眼間變成了徹底狂熱的神色。
「嗯，我改變主意了。
那個獵魔人暫且不管，但希莉婭一定要給我抓回來！
你可給我聽清楚了蠢貨！我要活的！活的！哪怕是她的一滴血都比你的命還要值錢，聽懂了嗎？」
「是...女王陛下。」
目送著逃開的下屬，艾爾莎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那麼，該去見見我的收藏品了。」